第四十一章
褚黎倒是不缠着他了, 但他清静了还没几日,竟又被别人缠上了。
“鱼!”木吉一大早就开始叫他的门,“快起床,昨夜有人见到僵尸了!”
“起了起了。”喻衍不耐烦地穿好衣服开门,一脸生无可恋。
褚黎是安静地粘人,木吉是聒噪地粘人。他不搭理,木吉便聒噪到他搭理为止;他躲, 木吉便守在他门前,守到他回来为止。
唯一比褚黎好的地方便是,木吉不会武功, 不会夜里也缠着他。
木吉拉着他就下楼,下楼前喻衍看了一眼褚黎和韩拔门前,两人应又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这几日他们两人都是一大早便出门,晚上才回来, 但好像办的还不是一样的事,因为俩人出门后一人往左, 一人往右。要不是知道两人是师徒,还以为他俩人不认识呢。
“咱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喻衍刚刚起床,脸还没洗呢,就被木吉拉着出了客栈, 然后朝着一个他不知道的方向跑。
“去二瘸子家,昨夜二瘸子更的时候遇到僵尸了!”
喻衍还有些困意,不过现在天才刚刚亮,外面还透着凉气呢, 一阵风吹来把他的困意全都吹跑了。
木吉这么一,他才想起,刚来寒城的时候木吉便跟他寒城在闹僵尸,只不过他感觉可信度不大没信。
木吉跑得快,幸亏他会武功,否则一路被木吉硬带着肯定要受不住了。
还没进门,喻衍便听到了屋里传来的激动声音。
“昨夜,我刚刚报完更时,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影子,幸亏我早就预备着了,转身就跑。僵尸马上就追我,可我的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僵尸,马上就被追上了。”
话的人喘着粗气,情绪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我当时害怕的不得了,就用手中的灯笼去挡,僵尸一抓就把灯笼撕破了。你们看看!看看!这就是撕破的灯笼。”
木吉带着喻衍进门的时候二瘸子正举着手中被僵尸撕破的灯笼给众人看。
喻衍看那灯笼破烂不堪,倒是有被人手抓过的印记,只不过这种印记什么人都能造成,并不一定是僵尸造成的,而且二瘸子气若洪钟,不像是遇到了僵尸的人。
可喻衍不信其他人却深信不疑,还十分感兴趣,个个抻直了脖子往里看,非要看到那个破灯笼不可。还有人迫不及待想要听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二瘸子从脖子上掏出一个木质的玩意,他宝贝似地托在手心,“我一转身,木坠掉了出来,那僵尸看到我脖子上这个木坠就跑了。”
因为离得远,喻衍隐约看到一个人形的木坠,上面似乎还刻了字,昨日他去街市上时看到有不少人带着这样的木坠。
“肯定是喻公保护了我,”二瘸子将木坠捂在手心,格外地宝贝,“带着这个喻公木坠,僵尸都吓跑了,要不是有这个木坠,我就活不了命了。”
喻衍一头雾水,这个木坠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一转头,木吉竟然也戴着这样的木坠,此时他正把木坠捂在胸口,一脸激动,“喻公果然英武,一个木坠像就把僵尸吓跑了。”
喻衍对着他伸手,“我看看你的木坠。”
木吉一眼看到他光秃秃的脖子,皱眉,“你怎么也不带个喻公的木坠,僵尸横行,你若遇到僵尸,真的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喻衍夺过他手里的木坠,看到他的木坠什么样后,脸忍不住地抽搐,“你这个木坠怎么和别人的不一样呢?”
“当然不一样!”木吉理直气壮,还十分自豪,“我的木坠比他们的厉害多了,他们的木坠,喻公只有一个头,两只手,而我的三个头,六只手!三个头,六只手!”他还特地强调了一遍。
“要是起来肯定我的赢!”
喻衍瞥他一眼,很是不屑,“你这还是人吗?别到时候你遇到僵尸,因为戴的木坠不对,起不了作用。”
“唉?”正在夸自己的木坠的木吉身体猛地定住了,“你的好像有点对,那我再去换一个!”
他把木坠摘了下来,有些恋恋不舍,“这可是我根据自己心中喻公的长相自己刻的,戴了好多年了,突然不戴还有些舍不得。”
“喻衍终究是个人,人都是一个头两只手,怎么可能三头六臂!”
李笙他经历过了,褚黎他经历过了,他以为自己承受力已经够强大了,但这次终于又忍不了了。
他什么都好,长得丑也罢,长得俊也罢,他都不在意,可怎么还以为他三头六臂呢???他还是个人吗???
“也对。”木吉竟然一脸恍然大悟,才知道似的,“喻公这样的人,这么厉害,他三头六臂也不奇怪,不过他要真三头六臂的话世上不可能没有传。”
“走!咱买木坠去,给你也买一个!”
又是风风火火,喻衍被他带着赶了几条街,买了木坠,还硬给他戴上了。
就这样到了傍晚,木吉才总算放过他了。
“你可千万戴好木坠,喻公是真的会保护你的。”走之前木吉还不住地嘱咐他,“别不信僵尸,晚上千万别出门。”
喻衍嘴上应着是,其实就没有放在心上,待木吉走后他又上街了。
这时还早,街上的铺子还都未关,这几日他对这一片已经熟了,到了就近的铺子买好了祭祀需要的东西,待他回客栈的时候褚黎和韩拔都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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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来越深,褚黎已经回来了,回来后没有怎么搭理他,就是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褚黎这几日一直都这种眼神看着他,喻衍也就没有再在意。
过了子时,已经宵禁了,韩拔竟然还没有回来,喻衍看着包好的祭祀用品有些犹豫。
白天他无法去母妃墓前祭拜,只能趁着晚上去,晚上因为闹僵尸和宵禁,没有人会出门,并不怕被人看到,只不过韩拔还未回来,如果他回来后若发现自己不在很可能起疑心。
喻衍思虑再三终究还是决定出去,事情早些做完,他就能早些时间离开寒城了。走前他在被窝里伪装了一下,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探他的房间发现不了他已经出去了。
几十年来,寒城的月色没有变过,隔着一堵厚厚的城门,沙漠中沙狼的嚎叫声传入耳中,一如往日。
喻衍挨着房屋快速前行,他早已探好他母妃的墓地所在,一路朝着目标前去,趁着夜深人静,他也想与母妃些话。
他母妃虽然性子懦弱,在宫中任韩皇后捏扁揉圆,可即使最苦难的时期,也从未让他受过一丝苛待。
自他记事起,他识字,他念书,他的一切都是母亲亲自教授的。
在所有人眼中,他母妃不过是徒有美貌的一介女子,在后宫之中仗着美貌享了几年专宠,待容颜凋零,宠爱也随之消散,她甚至未在史书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在他心目中,母妃是最重要的,最独一无二的。
十岁之前,他所有的记忆都与母妃有关,是母妃造就了他,他的身体、他的一切,都是来自母妃。
当年喻国的第一美人,一身傲骨,初入皇宫之时风采无人可当,有了他之后,母妃才收敛了风华,只为能保住他。
十岁的他要被送往魏国做质子,母妃在韩皇后的宫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求她给自己一条活路。
在踏上去魏国的路途之时,母妃将所有的积蓄塞给他,让他在路上逃了,隐姓埋名再也不要出现。可他是质子,若要逃了,母妃只有死路一条。
待他十五岁从魏国逃回来之时,整个皇宫只有母妃是高兴的,抱着他痛哭。
在他被送来寒城之时,也只有母妃是伤心的,为他践行,盼他安好。
他要守着喻国也是为了母妃,当年若是有一点办法,他也不会在城下自刎。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自刎后一年母妃便也仙去了。
他们母子二十余年,聚少离多,有太多的话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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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址的地点是褚隼亲自选的,各处都是好的,他心中对褚隼百般的不满,但这件事上对褚隼却没有任何怨言,甚至很感激他。
喻衍带着祭祀用品穿行在树林中,这片树林是为了让他母妃安歇,褚隼特地嘱人建的,用于分开他母妃的墓地与常人的生活之处。
遥遥地在树林中,喻衍看到稍许的灯光,是他母妃陵墓前的白灯笼。
他越走越近,却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脚下不禁轻了一些。
快要出树林是时候他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熟悉的脸——韩拔。
韩拔站在了他母亲墓前,他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人一看便是相识的,似在着什么。
韩拔没有回去,原来是来了这里,他若是要来祭拜,喻衍并不感觉意外,只是为什么要晚上来,而且墓前没有贡品,看他并没有祭拜的意思。
还是失算了,韩拔竟来了这里,看来今晚是祭拜不成了。
正在失落之时,喻衍忽然感觉身后一股凉嗖嗖的,他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张惨白的脸,绿油油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