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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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干什么?”

    舒夏怒极攻心,冲过来一把推开梅婷,着急的看着纪席,“有没有事?受伤了吗?有没有受伤?话,纪席,有没有受伤?”

    带着哭音和恐慌。

    纪席急忙摇头安慰,“没有,没有,就只是讲了两句话,什么事儿也没有。”

    舒夏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松了一口气,他揪住纪席胸前的衣服,低声哀求:“纪席,你回去好不好?”

    “舒夏,你在干什么?我是你妈,你居然推我,你居然推我……”梅婷坐在地上魔怔似的哭喊。

    周围一群人围着,看热闹。

    “回去,纪席。”舒夏看着他,眼泪浸泡的眼睛满是祈求。

    纪席抿嘴,带着怒意掰开舒夏的手,转身离开,大步流星。

    周围的人看着他,好奇,八卦,窃窃私语……

    舒夏看着他的背影,抹掉眼泪,一直到看不见,才转头看着地上的梅婷,没人拉她,她就不起来。

    “你在干什么?”舒夏低吼,“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能不能安安静静的呆着?”

    “他教坏你,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啊?还推我,你个混蛋……全都欺负我……一个个的王八蛋……”她满脸鼻涕和眼泪,像个泼妇似的。

    舒夏都快要奔溃了。

    这他妈都是什么日子!

    “起来,你这样子好看吗?光荣吗?”舒夏站在她对面,没去拉她,“你想舒大庆爬起来看你撒泼吗?给我起来!”

    周围有人上前去拉,还有人安慰。

    “别吵啊,今天才第一天呢,你要让大庆走得不安心吗?”

    “死者为大,别吵架啊!”

    “舒夏,你也是,她是你妈妈,你怎么能推她呢?”

    “别闹了,起来看看大庆,他还没走呢,被他看到怎么安心?”

    “……”

    舒夏不想看到这场闹剧,转身离开。

    没有心思去管纪席,去管梅婷,去管一切,累了半天,他脑子像浆糊一样,浑身酸痛,一大堆杂事,什么都要他。

    他妈的,怎么这么累,快要累死了!

    他随便找了个凳子坐在栅栏旁,掏出火机,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

    吸进去的时候,意外的没有被呛到,味道不好,可是吸着心里好过了一些,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不知道纪席走了没,肯定生气了……

    可是,生气也比受伤好。

    要是受伤了,要是……

    舒夏想都不敢想,他颤抖着手把烟送进嘴里,如果是那样,他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这一刻,他突然不想要纪席的光了。

    保护不了。

    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可是,眼睛不争气,老是流泪,越流越多,舒夏埋下头,咬着牙,不想哭出声来。

    “舒夏,村长找。”有人喊他。

    靠!

    舒夏把烟丢地上踩熄,掏出纸巾擦洗脸上的泪水,嘶哑着声音应了一声,整理好情绪,站起来大步往客厅走。

    客厅成了临时“会晤”场所。

    “舒夏,商量一下坟地的事,师傅给你爸爸算了一卦,选了几个位子,你看看那个合适?”村长。

    舒夏接过去看了眼,三个地址,一个挨着他家门口,两个在山上。

    他低着头,半晌后淡淡的:“就家门口这个吧,太远了懒得去找他。”

    “但是家门口这个,对你家的风水不好,挨着你家门口,能行吗?”村长问。

    村里的习俗,死人不能挨着房屋。

    “就这样吧,以后祭拜也不用翻山越岭的。”舒夏。

    确定了地点。

    “什么时候下葬?”舒夏问。

    “四天后,还有更好的,但是得□□天之后了,我觉得没必要,太久了。”村长。

    “虽然日子不算太好,但是还可以了。”他阿公。

    “行,就这样,四天后。”舒夏。

    确定了时间。

    时间地点确定了,剩下的就是这几天,吃吃喝喝,越风光越好。

    舒夏出去的时候,突然想去看看舒大庆,从回来到现在,他一眼也看过,连门也没进去。

    就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这次想看看。

    人渐渐的离开,闹腾一下子沉寂下来,只有十几个阿婆阿姨帮着整理,两桌人在牌,还有些孩儿在嘻嘻哈哈的玩乐。

    灵堂很安静。

    香烛的味道十分浓郁,他的外婆和几个姨,还有梅婷守着。

    舒大庆这边的亲人都没了。

    可怜又可悲。

    还是那块毯子,冰棺不大,四四方方的,很安静。

    没人话,只是泪眼婆娑的坐着。

    活着的时候都不来往,现在哭得像是死了儿子,舒夏不想看她们的哭脸,不管是虚伪还是真的悲痛,与他无关了。

    梅婷又开始发呆。

    舒夏把疲惫压下去,耐着性子站她面前,“吃饭了吗?”

    “没吃,一口没吃。”他外婆替她回答,“可怜的婷儿,以后怎么活啊……”

    舒夏充耳不闻,转身去厨房,盛了一碗饭,夹了几样菜,又回来递给她。

    “吃吧,想风风光光的送他走,就给我起精神来,别这副谁欠你的样子,好好的吃饭,看着他走。”舒夏。

    “日子定了,四天后,地点就在后院的地里,你有什么意见吗?”舒夏问。

    梅婷抬起头看他,“……没有,挺好的,都挺好的。”

    “那就吃饭,吃了才能看着他下葬。”舒夏把碗往她跟前递了递。

    梅婷接过去了,但是没胃口,只是挑挑拣拣,一分钟塞一口,泪眼婆娑的,又要哭出来。

    舒夏烦躁的离开。

    明天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今晚也没什么事了。

    好像一下子就松懈下来,肚子饿得没有感觉,也没胃口。

    纪席……纪席,到家了吗?

    舒夏掏出手机,点了半天没反应,才发现是没电了。

    左右看了看,没他的事了。

    他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没走门,又翻了窗户。

    一进去就看纪席躺在他床上,看着床顶。

    舒夏眼泪一下子留下来,他走到床边,看着纪席,他哭了,没有大哭,只是眼睛红红的,有泪痕。

    “纪席。”舒夏叫了一声。

    他回神过来,爬起来看着他,眼神躲闪,喏喏的:“我不想回去,想陪着你。”

    舒夏笑了一下,和着眼泪,走近用力的抱紧他。

    “舒夏,你别赶我走,我什么都做不了,你赶我走,我怕真走了,你就不要我了。”纪席抱紧他的腰,埋入胸膛。

    “不会。”舒夏哭着,“不会不要你。”

    “嗯。”纪席闷声。

    舒夏烦躁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不见,轻轻拍抚纪席的脑袋,这一刻,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的抱着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纪席的衣服脏了,沾了灰,头发也乱糟糟的,不像纪席了。

    “你的衣服脏了,回去换一身吧。”舒夏拍着他的背。

    “舒夏,我了,你不要这话,我真的会生气。”纪席低吼一声,“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男朋友?”

    “嗯,当的,我陪你回去。”舒夏推开他,笑着擦掉他的眼泪,“这一点都不像席哥,干嘛还哭?”

    “谁哭了,只是你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熏的。”纪席擦掉眼泪,埋下头,掩饰自己的脆弱。

    舒夏闻了闻,味道是很浓,什么都有,混杂的味道十分奇怪。

    “我们回去吧,换一身衣服再回来。”舒夏,“我还得去带点衣服回来,还要四五天才结束。”

    “确定了?”纪席抬头问。

    “嗯,确定了。”舒夏拉拉他的手,“走吧,回去了。”

    无视好奇,疑惑的眼光,舒夏和纪席坐车走了。

    渐渐的听不到声音,看不到灯光,舒夏才松口气,满身疲惫,靠着纪席的肩膀,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好累!”舒夏叹口气。

    “靠着我,一会儿就到了。”纪席,把车速降下来,在舒夏家的压抑和沉闷一下子随风飘散了。

    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席哥,谢谢你。”舒夏蹭蹭他的肩。

    “干嘛谢,我们之间不需要道歉和谢意,本来就是应该的,承担彼此的喜怒哀乐。”纪席。

    “不谢,席哥,我喜欢你,很喜欢。”舒夏叹息道。

    “我也喜欢你,超级喜欢。”纪席笑着回。

    刚到家,祈鑫的电话就来了,纪席亲了一下舒夏的额头,去阳台上接电话。

    舒夏看了眼茶几和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书本,今天中午找出来看的,还没看到几页梅婷就电话来了。

    他转身去卧室,找衣服,顺便得洗个澡,浑身的汗,黏黏糊糊的不舒服。

    他的衣服大多数在纪席这里,没占多少位置,跟纪席的比起来,简直是巫见大巫,少的可怜。

    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人,舒夏差点儿认不出自己,头发条条分明,像十几天没洗过,脸上也痕迹斑斑,更别衣服,到处是灰尘,油烟,香烛……杂糅而成,像泼墨画,脏乱不堪,味道还难闻。

    眼睛有点儿红肿,可能是哭多了,舒夏唾弃似的捧水浇上去淋个湿透,冰冷的水刺激脑海像炸开被堵塞的地下管道,畅通了,清醒了。

    迅速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纪席还在电话,站阳台上,听不清楚什么,不过大概是和他有关。

    擦着头发,他又去了卧室,得收拾几件衣服。

    “舒夏,祈鑫他们想来看看你,你怎么想?”纪席进来便问。

    舒夏转头看了一眼,“哦,看就看吧。”他又转回去,给纪席找了衣服。

    “你先去洗澡吧。”舒夏把衣服递给他。

    纪席接过去,看了看他的脸色,挺平静的,看不出其他的,“没关系吗?”

    “没,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舒夏。

    “……好。”纪席去了浴室。

    舒夏听着水流声,叹口气,他的伪装在认识纪席后就慢慢的暴露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了分别。

    再,祈鑫他们也是好心好意,毕竟在一起玩了这么久。

    人来就来,纪席刚洗完澡就听到啪啪的拍门声,舒夏让他去擦头发,自己去开门。

    “靠,席哥……”见喊错人,祈鑫立马换了语气,“舒夏?你怎么在这儿?你爸爸……那个……请节哀!”

    “进来吧,他还在洗澡。”舒夏让开两步,让他们进来。

    “舒夏,那个……人死不能复生,你……坚强点儿。”孟轲看了看他,结结巴巴的憋出一句来。

    “嗯,我没事儿,都进来吧。”舒夏笑笑,不想听到这些话。

    “那什么,我们今天想去看看,但是不知道你家,所以先来这儿。”刘阳。

    “待会儿会过去,你们也看了,我没事儿,别担心。”舒夏。

    几人局促的坐在沙发上,怕错话,这谁死了爸爸应该会很伤心,安慰也没有用,要是错话不是安慰而是击了。

    舒夏看了两眼,也不知道什么。

    “你爸爸……生病?”齐磊犹豫着问了一句。

    “嗯,生病。”舒夏回了句。

    “哎,席哥出来了!”祈鑫喊了一嘴,把尴尬的气氛碎,“席哥,你这样子可以去当模特了,简直帅呆!”

    “……话多!”纪席撇他两眼,看着其他几人,“你们要过去吗?”

    舒夏站起来去背包,顺便喂一把鱼食,今天一下午没喂都饿得无尽采的。

    “要去。”祈鑫,“那个鱼还养着啊?”

    “废话,你前段时间不是看到了吗?”纪席。

    见舒夏去了卧室,祈鑫努努嘴:“……我就是调节一下气氛,太尴尬了!”

    “别乱话,舒夏……你闭上嘴就行了。”纪席瞪他一眼。

    “不是,席哥,你们关系都好到可以随意进出卧室了?”祈鑫八卦的问。

    “老子喜欢,你丫的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话怎么这么多?”纪席轻啧一声,顺脚就踢过去。

    “我们需要买什么吗?”孟轲问。

    “花圈?”刘阳。

    “我们这样怎么算啊?到时候写什么?”齐磊问。

    “我也不知道,你们这儿的习俗我也不懂。”纪席。

    “今天买了多尴尬,等两天吧,今天这么晚了,哪儿还能买啊?”祈鑫。

    舒夏一出来大家纷纷闭嘴。

    “其实你们不用这样,生老病死都是难免的,我没有那么脆弱,挺坦然的,所以,平时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舒夏笑了笑。

    “咳咳,这不是怕惹你伤心嘛,那……我们走了吗?”祈鑫问。

    “走吧!”舒夏走在前面。

    舒夏坐纪席的车,祈鑫骑了他的摩托车带孟轲,齐磊有自己的车,带了刘阳。

    纪席走前面带路。

    舒夏已经放话了,祈鑫他们也不再拘束,该怎么话还怎么话,只是尽量不去提舒夏他爸。

    “哎,这不是我们烧烤的地儿吗?”祈鑫,这熟悉的环境,那个湖,妥妥的就是烧烤的地方。

    “嗯,不好意思,上次你们来都没有招待你们。”舒夏下车,对着他们。

    “没事儿,那时候也不熟悉,现在知道了。”孟轲笑着。

    已经没多少人了,除了牌的,没几个人话,灯光照亮了整个院子,还有灵堂。

    祈鑫他们找不到话,只能跟着舒夏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面面相觑。

    “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舒夏指指客厅门口的桌子,“那儿有牌,你们要玩儿的话自己去拿。”

    客厅里围满了人,全是写符文的,村里的习俗,把死人的生平和祝愿写在纸上,等明日道士师傅颂念完由舒夏去烧,算是对死人的祝福。

    舒夏看了一眼,没进去。

    去了侧面,从窗台翻进去,不过才开窗户就见他的床上睡了几个人,他的外婆和姨。

    他抿抿嘴,把包丢进去,转身走了,管她们醒没醒!

    纪席他们没有牌,只是坐着聊天,舒夏不想过去扫兴,他们句话都得顾及他的感受,这种感觉很累,让人心烦!

    灵堂就两个人梅婷和他二姨。

    安安静静的,没人哭,也没人话。

    舒夏找个凳子坐在梅婷的前面,看了看她憔悴又无神的样子。叹口气,“妈,别想太多。”

    “这个结果对他,对你,都挺好的,他不用痛,你也不用整日里伺候,大家都轻松了。”

    “你还有我,以后都会好的。”

    舒夏深吸口气,看了眼冰棺,“他闹腾够了,休息也是应该的。”

    梅婷什么也没,只是看了他一眼,陌生,冷漠,像在看陌生人,又呆呆的不动。

    “……你去休息吧,今天我在这儿看着。”舒夏哑声。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在这儿看着他,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得留在这儿陪着他……”梅婷声音嘶哑,像几百年没开过的门突然开,全是沉闷。

    “行,随你吧。”舒夏站起来扒拉一把头发。

    看着满院子的白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其实什么也想不到。

    祈鑫他们没待多久就走了,纪席留下来陪他。

    他们枯坐一晚上,度过一个不眠夜!

    ……

    第一天的杂事处理完后,剩下的事儿虽然多,但是井井有条,有村里的老人看着,几天时间过得很快。

    祈鑫他们一起送了个花圈,沈拾也来了。

    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他爸,劝慰了一番连饭也没吃就走了。

    纪席几乎每天都陪着他,只有一晚上舒夏发脾气把他弄回去睡了一觉,其余时间走哪儿跟哪儿,慢慢的学着帮他,接待客人,缺什么立马就骑车去买……

    几天下来瘦了一圈,舒夏过一次就不敢了,他们是情侣,一味的拒绝只会让纪席没有安全感,也会很累,很挫败。

    埋葬那天,比任何一天都热闹,栅栏全被撤走了,菜地被征为临时地,满院子的荒草全被挖走,平坦一片。

    一阵悼文之后,带着一声声的哭泣,舒夏戴着孝布走在前面,捧着舒大庆的遗照,送他入土。

    哀乐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亮,鞭炮声不断,哭泣声此起彼伏,满地的纸钱,花圈堆了一层又一层……几百人前来观礼,很热闹,很体面。

    满足了梅婷的风风光光与体体面面。

    舒夏不知道舒大庆知不知道这样的盛况,他这么讨人厌的一个人,居然有这么多人来送他。

    好像所有的恩恩怨怨随着死亡就消散了。

    村里大多数人都是选择土葬,修建一个坟墓,就当是他的家了。

    开棺的时候,舒夏去看了。

    很震惊,也很心酸。

    整张脸惨白一片,僵硬着动也不动,脸上那道疤因为惨白清晰可见,狰狞扭曲。

    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颌骨清晰可见,就那样静静的躺着,再也不会呼吸,不会骂人,不会话……

    “对不起……”舒夏低泣一声,埋下头,捏紧手里的遗像,让他留下这么大的疤痕,对不起……

    耳边是道士的念叨,生平,亲故,听到“十五岁孤”的时候舒夏的眼泪汹涌的控制不住。

    周围全是呜咽声,一声接着一声,哭得肝肠寸断,梅婷的一脸平静消失了,扒着棺材板哭得伤心欲绝,嘴里全是他们的过往。

    第一次见面,帮她画眉,结婚,迎来第一个孩子,一起取名,他去上班她在家做饭……全是美好的回忆,她没有骂他,没有恨他,没有抱怨……

    看着梅婷为他整理仪容,棺材盖上,一层层的泥土盖上去,一层层的水泥铺砌,最后震聋欲耳的鞭炮声后,舒夏心底所有的恨和厌恶全都消失了。

    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人了,他的爸爸!

    吃完最后一顿饭,各自散场,什么都无关了。

    一阵阵的忙碌,舒夏感受不到累,像陀螺似的,烧纸,算账,理,送客……

    到晚上的时候,他才停下来,呆呆的看着完全变了个样的家,人空了,桌椅空了,满院子的白幡也烧完了……就这样把舒大庆送走了。

    空荡荡的,房子空了,心也空了。

    “舒夏,你还有我呢!”纪席站在他旁边,并排站着,看着满目疮痍的院子,门口的栅栏,山茶花,全都不见了,光秃秃的一片,延伸到外面的石子路上。

    全是车辙痕迹,现在只剩下几辆,这几天的热闹像是一场梦,现在人去楼空的感觉。

    “纪席。”舒夏叫了一声,声音沙哑的快要听不到。

    “嗯,我在。”纪席应了声。

    “你想吃什么?”舒夏嘶哑着问,“我不想闲下来。”

    “面吧,鸡蛋白菜面,你第一次给我做的那个面。”纪席。

    “好。”舒夏答应了。

    梅婷从舒大庆入土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来,舒夏叫了几次,没人应答,门也反锁了。

    厨房里全是剩下的菜和油,味道很重,舒夏没了收拾的心思,太累,累得浑身酸痛,可是一停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只能找点事儿做。

    “要不要辣?”舒夏问。

    “嗯。”纪席靠着碗柜看着他。

    “这几天,辛苦你了。”舒夏抬头看他。

    “应该的。”纪席回。

    舒夏忍不住笑了一下,拿出两个鸡蛋,洗了几片白菜,看着水慢慢冒泡,“第一次给你做面是感谢你,也是我懒,不想麻烦。”

    着就笑了起来,他侧头看了他一眼,“这次不是感谢你,是喜欢才做。”

    纪席忍不住笑了笑,靠着碗柜缓解身上的酸痛,他没干什么都这么累,更别舒夏来,几天没睡,脸色苍白得像鬼,黑眼圈重得像熊猫一样,整个人都很颓废,累到极致。

    “舒夏,今晚……回去吗?”纪席问。

    舒夏顿了一会儿,把面放进去,“不知道,现在脑子里全是浆糊,乱得很。”

    “没事,我陪着你。”纪席叹口气,看着顶上的节能灯,黑漆漆的,布满了灰尘。

    “你几天没休息了,不累吗?”舒夏看着他。

    “那你呢?”纪席看着他的脸,“你的脸,像白纸一样,你不累吗?”

    “累,可是不想睡。”舒夏低下头看着锅里,“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怕梦到他。”

    “你在害怕还是内疚?”纪席问。

    舒夏不语,好像没听见似的,慢条斯理的调汁,煮菜,煎鸡蛋,大功告成。

    鸡蛋白菜面。

    “吃吧。”舒夏喊他。

    没去客厅,就在厨房,坐着一个板凳,纪席一口一口的吃,很好吃,但是味道变了,没有当初的味道。

    “我挺害怕,也挺内疚。”舒夏坐在他前面,有些失神,“害怕梦到他,害怕看见他,内疚……内疚我砍他那一刀,留下一辈子的痕迹,死了也消不掉,都是我的错。”

    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他用手擦擦,埋下头叹口气,“我到现在还像做梦一样,明明他还在骂人,还在闯祸,还在赌博……现在一下子就没了,心里总有个疙瘩,不上不下的堵着。”

    “舒夏。”纪席握住他的手,“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

    “……嗯。”舒夏点头。

    他外婆没走,几个姨走了。

    舒夏今天根本没有地方睡觉,舒大庆的房间全空了,他的所有东西都烧完了。

    家里现在就两张床,一张梅婷的,一张他的,被霸占几天,现在也轮不到他。

    可是,今天就走,他心里放不下。

    梅婷一句话不,他外婆也睡了。

    只有村长和几个老人来交代一番注意事项,舒夏也没怎么听懂,只知道要多烧纸,保证他在下面衣食无忧……

    整个葬礼花了四万多块,收回来的人情钱抵消一部分,算是持平,只少没多。

    也算这几年唯一的安慰,至少梅婷好的时候该来往的人一个也没断,不然她唯一的存款就没了。

    钱还在舒夏这里,没给梅婷,她现在的状态不大对劲,好像受到刺激,他挺怕她哪根神经又出毛病,又扯出一堆事儿来。

    等明天去银行把钱存了再给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