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2章第 1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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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火通明的夜晚, 徐长生将人群分成了几批,平时照顾碎玻璃瓶的少爷的人,今天晚上和少爷接触过的人, 剩下的人又是一批。

    徐长生将他们分成了三堆,互不接触, 这看上去有些不人道,就像将人当成了物品,有的人甚至因此产生了一些心理阴影。

    但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混在一起,危险性更重。

    崔家的人早已经失去了方寸,特别是崔重, 几番三次来询问徐长生,他家儿子到底是不是已经感染了天花。

    徐长生也只能回答一个字, “等。”

    天花初期和感冒发烧其实是差不多的, 只有等病人身体上是否出现脓包水痘等才能最终确认。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情也得准备, 让崔府将三批次的人分别安排住处, 然后就是全府上下进行大消毒。

    消毒要用到大量的酒精和醋, 徐长生只是了一句, 崔重根本就没有废话,自行将花费全部揽在了身上, 这关系到他崔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他不得不如此。

    只不过, 崔府的人肯定是出不去的, 只能让外面的人将这些东西送来府邸门口, 徐长生等再去门口取,外面的人也被命令不能擅自靠近府邸。

    还好的是河南道就有徐家超市,有大量的酒精和醋的存货,不过也得等天亮才买得到。

    府内人心惶惶,那种惊恐和压抑几乎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特别是那些冤枉到极点的宾客们,因为情绪不稳定,多少会出现指责崔家的人,抢什么不好,居然抢这魔鬼,要是因此天花爆发,崔家将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崔家的人本来就处于天花的恐惧中,再加上宾客的指责,内心的挣扎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几乎人人以泪洗面。

    徐长生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现在就一个人,也没有时间去安抚这些人的心情,对走出来的温老太医问道,“诊断得怎么样?”

    温老太医阴沉着脸,“现在情况还不能百分百确认,但以我的经验,十有**……”

    话还没有完,旁边的崔重就满脸煞白的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他们崔家完了,眼睛拼命地看向徐长生,“徐家子,他们都传言你是仙人转世,是仙宫之主……”

    人在绝望的时候,居然这么轻易的就向曾经的敌人低头了。

    徐长生其实并没有什么敌人身处绝境的快感,反而内心有些悲伤,人在面对病魔的时候是如此弱,看了看房间内那个躺在床上的身体,生命何其无辜?

    徐长生道,“我……尽量。”

    其实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在古代,天花的爆发,没有一例不是尸横遍野,十室九空的,哪怕他研究出了接种牛痘的方案,但它也仅仅是预防而已。

    整个夜晚,都是崔家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哪怕孔老先生安慰了一番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天还没有亮,学生们就起来了,休息了一晚,他们的精神这才恢复了过来。

    身穿白衣,口袋口罩,手上都是白手套,全副武装的进入了崔府,哪怕他们都曾经接种过牛痘,但能心一点是一点。

    徐长生和温老太医也换上了衣服,温老太医对这身行头也是熟悉的,当初在学院进出实验室时就是这副武装。

    温老太医在给崔家那少爷降温,但每当体温降下去,又会升上来。

    一个降低体温,堂堂太医居然都无法做到,徐长生心底一沉,心里大概有数了。

    “让外面的人赶紧去买酒精和醋,如果能买到艾草更好,远远送在府外就行,到时候你们亲自搬进来。”徐长生对学生们道。

    “务必让守卫阻止任何人靠近这里。”

    崔府所在的位置并不偏僻,发现崔府被包围,肯定会有大批的人围观。

    天一亮,徐长生所需要的药品就到了,徐家超市开门是十分早的。

    整个崔府都是煮醋和点燃艾草的味道,醋能杀菌,艾草能驱赶蚊虫,蚊虫也是天花传播的一大途径。

    除此之外,徐长生还让所有人将衣服给换了,用酒精清洗皮肤,这样可以将病毒杀死。

    大量的酒精,也亏得崔家财大气粗,不然徐长生这次就亏大了。

    一切都有序的进行着,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好了,吴妈……吴妈病倒了。”

    吴妈?那个照顾崔家少爷的奶妈?

    温老太医也低声道,“崔家那少爷身上开始出现水痘了,几乎可以确诊了。”

    徐长生对学生道,“立即隔离。”

    整个崔府都是吴妈的叫喊声,“我没有被传染,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哭天喊地的声音,其他人面色苍白到了极点,他们很清楚,为什么要将吴妈隔离起来,或许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那种大难临头的恐惧,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特别是崔家的下人,几乎哭成了一团。

    崔重苍白着脸,问道,“已经……已经确诊了吗?”

    徐长生嗯了一声,正准备什么,突然,外面传来吵闹声。

    发生这么大事,一大早,其他士族的人就发现郡守府的人包围了崔家,这还得了?他们山东士族可都是同气连枝的。

    徐长生走了出去,外面还有不少人在叫嚣,“你们干什么拦住我们?你们是不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里可是山东士族府邸。”

    “他们穿成这样一身白,跟办丧事一样,古里古怪的,肯定没干什么好事,我们进去看看。”

    “对对,崔府里面还有奇怪的味道传出来,一定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徐长生没好气的走了出去,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来给他添乱,“各位,真想进来?那放你们进来就是。”

    众人一愣,然后嘴角都带上了笑容,看看,果然没有人敢阻拦他们山东士族。

    正要迈步,徐长生的声音继续传来,“到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感染上天花可怪不得我。”

    他一点也不担心天花的事情被传出去,反而要借助此事,让河南道的百姓加快接种牛痘。

    这看上去有些不人道,别人崔家都发生这么大事了,还要利用他们来宣传接种牛痘,但这是让河南道接受接种牛痘最快的方法,徐长生是没有办法完全保证,天花是不会传染出去的,这么吧,哪怕是崔府飞出去的一只蚊虫,都有可能将天花带出去,徐长生如何敢保证?

    解决这一可怕后果的唯一办法就是,提前完成河南道的接种牛痘,到时候哪怕天花真的被传了出去,也能将伤害降低到最低。

    所以在处理崔府的事情的同时,迫在眉睫的就是给河南道百姓接种牛痘。

    但河南道的情况是,无一人愿意接种牛痘,面对这种情况,徐长生不得不将崔家的事情暴露出来,让河南的百姓知道,现在的情况到底有多紧急。

    原本迈步向崔府的人都愣住了,天花?“胡八道,要真是天花,你们怎么敢进入崔府,你们难道不怕死吗?”

    徐长生道,“进入府内的人,都是接种过牛痘的人,当然不怕天花。”

    他得让事情尽快传出去。

    徐长生嘴巴上虽然着让他们进来试试,但也不敢真让他们进来,让守卫拦住他们后,徐长生走进崔府,找到了崔重。

    崔重现在跟老了几十岁一样,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抽走了。

    徐长生道,“崔家主,如今崔家的情况,你可清楚?”

    崔重满脸悲伤地点点头,他清楚得很,且不他们崔家能不能存活下来,就算活下来了,也必定将面对世人的千夫所指,背上无尽骂名,毕竟是他崔家不顾阻扰,引得天花爆发啊,他们崔家是罪人,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哪怕同为山东士族,也不可能站在他们这一边。

    徐长生继续道,“现在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虽然不可能替崔家洗脱罪名,但如果你崔家还能有人活下来,至少还能有立足之地。”

    崔重抬起了头,都到这等绝望的地步了,他崔家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徐长生认真地看着崔重道,“我要你崔家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河南道所有人,帮助河南道百姓快速完成接种牛痘,度过这场危机。”

    崔重惊讶地看向徐长生,事情的真相?哪怕不用他崔家出面,徐长生也可以告知天下的。

    徐长生继续道,“我不是在帮你崔家,我只是想让河南道百姓尽快完成接种牛痘,避免灾难发生而已。”

    崔重的眼泪流了下来,这其实已经算是给了他们崔家一个机会了,“谢……谢谢。”

    将功赎罪,这是他崔家唯一的机会,因为不如此的话,就算他们在天花中活了下来,他们崔家也……

    徐长生又找上了孔老先生,然后三人向府外走去。

    外面的人还在将信将疑,“不可能是天花吧,怎么可能是天花?”

    “就算真接种牛痘了,难道就敢进去?”

    这时,徐长生三人走了出来,外面的人也安静了下来,看着面如枯槁的崔重,“崔家主你终于出来了,快给我们清楚,是不是他们郡守府的人欺负到我们山东士族头顶上来了,崔家主放心,我们山东士族同气连枝,定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是啊,我们山东士族雄踞一隅,靠的就算团结一致。”

    着,有些激动地就往里面走。

    “且慢。”突然,崔重开口了,艰难地拱手道,“崔某先谢过各位的好意。”

    众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崔重道,“诸位千万不要进来,如今我崔府已经是有进无出,我……我崔家犯下弥天大祸,愧对山东各族,愧对河南道百姓……”

    什么?崔家主在什么?

    崔重已经不管外面的讨论,而是徐徐道来,边边眼泪纵横,这都是他造的孽啊,他当初一听接种牛痘之事是徐家子一手促成的,因为私怨,就用尽手段阻止,在百姓之中挑拨离间,还不知死活的抢了……

    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崔重带着悔恨的声音,他真的是后悔了,是他自己一步一步将崔家逼到了这个地步,“我崔重不该抢了温老太医装有天花的容器,如今弄得崔府上下,天花爆发,害人害己,各位,赶紧回去让家里人接种牛痘吧,一定要快,不然我崔重将是历史的罪人,死不足惜……”

    哗,震惊得一片大乱,崔家主到底在什么?他怎么能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他开了装有天花的容器,还让崔府天花爆发?

    惊恐得不知所措。

    这时候,孔老先生也站了出来,“崔府内已经确认有人感染上了天花无疑,各位,灾难将至,尽快安排家人接种牛痘吧,这是唯一避开灾难的办法了。”

    孔老先生在河南道是十分有威望的,他这一话,众人这才知道,崔重刚才的是真的。

    “天花,我们河南道爆发天花了。”

    刷刷刷,原本吵闹的人,齐刷刷地向后倒退,都是惊恐,脑子中都是十室九空的场景,眼前平平无奇的崔府,也如同地狱一样。

    崔重现在也不关心这些人的眼神了,“我崔家难辞其咎,愧对河南道所有人,但烦请各位将接种牛痘才能躲避此次劫难的消息传到所有河南道百姓耳中,崔重再次谢过。”

    崔重的悲伤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眼泪也做不得半点假。

    这时候,徐长生站了出来,“各位,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河南道了结此事,接种牛痘将在郡守府进行,请各位务必带上你们的家人到郡守府接种牛痘,我保证,凡是接种过牛痘之后,都不用担心天花之害,大灾当前,请务必齐心协力,一起战胜灾难。”

    围观的人都走了,惊恐的逃窜。

    徐长生相信,经过此事,消息很快就能传遍整个河南道,这得多亏崔家主主动配合,要是他一口咬死不承认,这些人也不会这么快相信。

    徐长生看向崔重和孔老先生,“我们进去吧。”

    正如徐长生所预料的那样,消息以速不雷及之势快速传播,传遍整个河南道,甚至其他大唐几道。

    “河南道山东崔家爆发天花了,还是崔家自己找死,将天花放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岂能有假,听崔家家主亲自承认了,孔老先生也出来证明了,连陛下都派来钦差专门处理此事,现在整个崔府都已经被封锁了,事实确凿。”

    “这……这可如何是好?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想要逃也逃不了啊。”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接种牛痘,崔家主,孔老先生,还有那钦差都了,只有接种牛痘,才能避开如此灾难,请河南道百姓务必齐心协力,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抵挡接种牛痘了。”

    生死攸关,哪怕以前抵制的人,也不可能心怀侥幸,脸色不好的向郡守府跑去,早知如此,当初就直接接种牛痘好了,明明是免费的,图个心安也好啊,他们当初何苦来哉?现如今大家一起前去接种牛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得上。

    此时,徐长生已经在让他的学生全力培养接种牛痘的药品了,实验室就在崔家。

    崔家已经被吓破了胆,几乎拿出所有积蓄,提供出来买牛等试验必需品。

    还好徐长生带来了整个医学院的学生,人多培养起接种牛痘用的病原体也快速了很多。

    崔家就如同赎罪一样,有求必应,估计他们也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钱财等都不过是身外之物。

    但即便如此,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大面积的发热开始,昏迷呕吐者越来越多。

    原本有些惊恐得无法相信,抱有侥幸的人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

    徐长生也不由得感叹,天花在古代根本就是最可怕的恶魔,哪怕他每天让人消毒,每天保持隔离,还是阻止不了它的感染,也难怪所有人提起它都惊恐无比。

    宾客中,痛苦流涕者不知道多少,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指着崔家的人痛骂的也有不少,但这什么也改变不了。

    崔家的人不仅要忍住病痛,还要忍住责骂,似乎都有一些麻木了。

    温老太医找上了徐长生,“现在怎么办?根本控制不住,以天花的厉害程度,整个崔府恐怕……”

    徐长生点点头,“即便如此,我们也必须在接种牛痘的药品做出来之前,将天花控制在崔府之中。”

    完,徐长生让学生去告诉让外面围住的守卫,让他们再次远远退后。

    守卫们也大概猜出来了什么,惊恐得离得老远,崔府在他们眼中,真的成了死地。

    如此几天,死亡开始出现,不可避免。

    徐长生只了一句,“尽快火葬,他身前的所有衣物还有用具都一并烧了吧。”

    土葬的条件已经不允许,而且土葬未必能隔绝天花的传染。

    虽然出现了死亡,但也让人看到了希望,因为接种过牛痘的人,至今还无一人出现被感染的情况。

    崔府现在是整个河南道都在关注的地方,消息一传出,众人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早知如此,他们接受接种牛痘多好,也不用闹到如此地步,到现在,郡守府已经人山人海,但……接种牛痘的药品根本就还没有到位。

    周郡守已经返回郡守府主持大局了,在这么下去情况恐怕都快失控了,每天都派人来询问徐长生进度,其实徐长生比任何人都急,现在就像在跟时间赛跑一样,必须要在天花爆发前给人接种牛痘。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崔府,看着那些一身白衣,在府内进进出出的人,他们的希望都在他们身上了。

    终于,在越来越骚动的气氛中,一箱箱药品被抬出了崔府。

    但更大的骚动被引发了,这些药品谁先用谁后用?连周郡守都压不住激动的人群了。

    一时间,郡守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学生们也不敢给任何一个人接种牛痘,因为肯定会引起争端。

    徐长生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人性,不可否认有光彩夺目的一面,但有时候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

    来传消息的守卫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郡守府都给围住了,他们根本不服任何人先使用那批药物。”

    性命攸关的事情,哪怕是平民,此时恐怕也不会服气,躁动不已。

    “在这么下去,恐怕会引起民乱。”

    徐长生皱着没,该怎么办?药品肯定是不够的,现在和这群暴动的人理恐怕是万万行不通的。

    在这个时候,崔府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因为死人越来越多的原因,有些人压抑得几乎失去了理智,想法设法的想要逃出去,激动得见人都要撕咬。

    人性啊。

    特别是孔老先生也倒下了,连最后一个能稳住局势的老人,也病倒了。

    孔老先生哪怕病倒,还用手指着外面,想要去阻止那些失去理智的人。

    徐长生见识了人性的丑恶,但也见识了人性光辉的一面。

    学生们也被这些如同发疯的人惊讶住了,甚至有些人指着学生的鼻子质问,为什么他们感染了天花,而这些学生却一个个好好的,如果当初放他们离开,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感染上了。

    学生们的经验还是太浅,哪里处理得来这种情况。

    徐长生皱眉,现在崔府必须由他主持大局,不然真跑出去一个人,整个河南道就完了。

    而郡守府那里也得需要人前去解决问题,不然就算有了那些药物,也没办法开始接种牛痘。

    而有威望有身份去那里主持大局的……

    徐长生眼睛看向门槛上,那个一身白衣,被发疯的人吓得抱住门槛不撒手的身影。

    现如今只有身为皇子的李治有这个身份去稳住局势,但李治的性格……

    徐长生走上前,摸了摸李治的脑袋,李治现在也是戴着口罩,露出两只受惊的兽的眼睛,“雉奴怕。”

    他从来没有见过,人可以疯癫地又喊又叫到这种程度,他们真的跟疯了一样,好可怕。

    徐长生道,“雉奴,别害怕,你忘了你是班长了吗?要是让班的同学知道,你害怕得瑟瑟发抖,他们肯定会笑话你的。”

    李治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对啊,他可是班长,他回去还要给同学们讲他的经历的。

    徐长生一笑,“雉奴,现在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我要你拿着陛下赐予我的金牌,去镇守军那里调遣一千守军前去郡守府维持秩序。”

    李治都傻眼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离开院长大人,其他人都太可怕了,他刚才就看到一个发了疯了崔家下人,居然抱着人就咬。

    徐长生一叹,“雉奴,人总是要长大要成长的,而人的身份越贵重肩负的责任也就越重大,你是我大唐理工学院班的班长,是大唐的皇子,现如今,也只有你的身份才能平息这场纷争。”

    李治眨巴着眼睛,“可是雉奴害怕。”

    徐长生蹲下身体,“雉奴,人生在世,害怕的东西有很多,但有的时候,有所为有所不为,河南道无数的百姓在等着你,学会战胜自己心里的怯弱,人才会真的成长。”

    徐长生不得不忽悠这逗比,现在已经迫在眉睫了。

    围在郡守府的那些人,现在肯定是不讲道理的,只能由军·队镇压,加上皇权在他们心中的根深蒂固,这样才能震撼住他们,只要接种牛痘稳步进行,才能最终稳住人心。

    徐长生道,“我将大白借给你,坐着大白威威风风的去借兵好不好,让河南道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雉奴是一个多么勇敢的男子汉。”

    李治擦了擦眼泪,“班的同学是不是也会觉得雉奴是男子汉,李拾遗再也不会骂我是胆鬼了?”

    徐长生答道,“当然,雉奴本来就是男子汉,在地龙翻身的时候,长安百姓可是看在眼中的,在长安接种牛痘的时候,长安百姓也是看在眼中的,李拾遗以后要是敢再骂你胆鬼,我就罚他永远吃包子。”

    李治破涕为笑,“长安的百姓老是偷偷看我,我都羞得不敢抬头,李拾遗最害怕吃包子了,他以后肯定不敢再骂我了。”

    徐长生找来大白,又找来一些学生和郡守府的守卫,李治的安全他是必须保证的,然后将金牌交给李治,这里离镇守军的路程大概一天一夜,其中并非没有任何危险。

    李治骑着大白一步三回头,然后消失在了视线中。

    徐长生心道,雉奴的确成长了不少,要是以前,怎么忽悠也不可能让他战胜心中的怯弱。

    一个人,如果一直将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什么都害怕,并非什么好事,现在雉奴还,很多东西还不用去面对,但要是当他长大了,还是这样的性格怎么办?

    如果他是平民,或许还好,但他偏偏是皇子,让人长大,这很残忍,但有时候又不得不去面对。

    徐长生半响才收回目光,这一次对李治来,也是了不得的历练。

    徐长生开始让学生维持崔府的秩序,现在最重要的就两件事,一就是不能让病毒传出崔府,二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尽快给江南道的百姓接种牛痘。

    徐长生虽然将镇压和安抚郡守府那的百姓的任务交给了李治,但还是派人密切关注着情况,每时每刻都忍不住向外面看一眼。

    天色暗了下来,崔府不分白天黑夜都能听到人的哀嚎,如同炼狱。

    外面的人也知道里面发生着什么。

    哪怕接种牛痘还是无法开始,徐长生还是有条不絮地让学生们制作药品,越多越好。

    而,崔府的人越死越多,基本每天都会焚烧一次,天花之可怕,如同最阴毒的利剑,崔家的人哭声震天,整个崔府都挂上了白绸。

    郡守府。

    周守城已经坐不住了,外面,那些暴民居然掀起了民乱,居然想闯进来抢夺药品。

    郡守府本来就一共两百府卫,现在大部分都被派出去了,也就是郡守府现在就是个空壳子,一旦外面的暴民在情绪激动下进行冲击,根本挡不住。

    一旦郡守府失守,也就是,河南道就会进入无管理状态,真正的乱起来。

    外面的暴民已经忍不住了,周守城一咬牙,他穿上了官服,既然阻拦不住他们,那么他就开大门,他知道哪怕他是郡守,但站在激动的百姓对面,下场不可能太好看,这也是他的赎罪吧,当初温老太医每天都警醒他处理此事,他却置之不理。

    如果他当初就协助处理,哪里会闹到如此地步。

    周守城开了大门,一身的官服,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为大唐做最后一件事情的。

    门被开,但周守城却愣住了,一个幼嫩的声音飘荡在整个空间,“院长,人有所为有所不为,院长河南道乃是诗书礼仪的发源地,乃是孔圣人的故乡,最知礼仪道德……”

    周守城都懵逼,眼中,一个脸色羞红的萝卜头,正坐在一只大白虎背上,用手捂住脸,一口一个院长院长……古怪得很。

    这不是晋王殿下吗?

    百姓们一阵安静,是晋王殿下的话让这些百姓因为羞耻而安静下来了吗?

    不,在晋王身边,正有上千铁血的士兵,拿着长刀对着这群百姓勒,谁敢反对晋王的话,估计就一刀砍过去了,这些士兵都是上过战场的,真不会手下留情。

    但李治似乎一点都没有发现是这个情况,心里正有点激动,妈呀妈呀,他居然在学院长讲话的样子,而且他讲道理,这些百姓还在认真听,他也太厉害了,看他用手手捂住脸再几句。

    原本他只是躲在大白的白毛里面,哆哆嗦嗦的话,都不敢见人,但现在,他居然都有点胆儿挺起胸膛了,看到没,看到没,没有人反驳他,明他得很有道理。

    李治羞怯的开始讲道理,他又不知道怎么讲,反正就将徐长生的话反反复复出来。

    周守城都惊呆了,晋王年纪,居然能够做到如此,居然带着兵来镇压暴民了。

    在此时周守城的眼中,李治全身都在发光一样。

    周守城赶紧走了上去,差点哭了出来,“晋王殿下。”

    李治也松了一口气,他心肝都差点跳出来了,“院长大人让雉奴告诉周郡守,所有人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接种牛痘,任何人没有例外,不遵守的直接让士兵咔嚓掉,以儆效尤。”

    李治摸了摸脑袋,“咔嚓啥意思?”

    周守城:“……”

    周守城看向一群百姓,“晋王的话你们听清楚了吗?现在就排队接种牛痘,如果有什么不服的,去给那些拿刀的士兵理去。”

    一群人都还在懵逼,刚才突然跑出一群拿刀的士兵,就这么对着他们,他们都吓傻了,他们只是想早点接种牛痘而已,他们什么也没干啊,凭什么拿刀对着他们?

    还有,这个骑在大白虎上面得头头是道的孩子居然是皇子,根深蒂固的皇权,一时间让他们都忘记了反抗。

    周守城毕竟是一方郡守,对镇压暴民有些心得,大吼道,“听清楚了没有,还不去排队接种牛痘,晋王殿下在此,凡是敢作出不轨行为的,视为挑衅皇权,当场格杀。”

    李治都哆嗦了一下,这郡守怎么这么残暴,院长大人的是咔嚓,可不是格杀勿论,要不得要不得。

    李治像在长安一样,跑去搬药品了,原本心里还有些怒气的百姓又是一愣,堂堂皇子,居然亲自给他们搬药品?刚才还出一些让人羞愧,触动人心的话,一点也不像一个孩子。

    在李治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在这群百姓眼中可不一样,张了张嘴,愣是不出话来。

    李治还在嘀咕,“院长大人,我们得齐心协力才能度过难关,最困难的时候,才是最能体现人性中美好的时候。”

    看了看百姓,“河南道的百姓还是不错的,这么大的灾难面前都能保持礼仪,不愧是诗书礼仪的发源地,孔圣人老家。”

    刚才他们认真听他讲话,这些百姓真不错。

    周守城:“……”

    一群百姓:“……”

    晋王啊,你再晚来一会儿,肯定能看到另外一份光景,人性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所有百姓,心中的一根弦似乎被拨动了,是啊,他们河南可是诗书礼仪的发源地,是孔圣人的故乡,平日他们都是满口的仁义道德,现如今他们又在干什么?

    晋王还相信他们的人心是美的,然而他们为了生存又在做出何等羞愧的事情,一群人心里一颤。

    李治翘着个屁股搬着药品。

    人很,就是因为人,才能触动人心,才能显示出人性中光辉的一面,如同一颗星辰点亮四方,在恐慌中散发光明。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我愿意和晋王殿下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李治一愣,啥?

    周守城高兴惨了,“就按先来后到的顺序,这不才是最合理的?你们还要怎样的安排,等着我大唐士兵的镇压吗?”

    周围的士兵配合的将手上的刀亮了亮。

    李治觉得周郡守太要不得了,怎么动不动就威胁人?在压抑的气氛中,声道,“来排队接种牛痘啦,接种完牛痘,就再也不怕天花了。”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配合得还挺默契?当然某个逗比是完全不知道他扮演的什么角色的。

    已经有人开始排队了,其他百姓一看,也赶紧跑去排队。

    只要大部分人不闹起来,部分人怎么闹也无济于事。

    李治还是一如既往的帮学生们搬药品,接种牛痘正式开始。

    但让李治疑惑的是,每个接种牛痘的老百姓,都对他了一声谢谢,让他摸不住头脑,他不就像以前一样搬了搬药品?好像没干什么啊。

    徐长生担心了一天,终于在傍晚的时候,一个豆丁跑进了府里,腿一蹬抱着了徐长生的大腿,脸上还有些激动,“雉奴是真正男子汉了,百姓们都排队接种牛痘了。”

    徐长生松了一口气。

    现如今,至少接种牛痘有序的开始了,崔府的天花也被他限制在这个范围内。

    徐长生干脆每天都安排李治去接种牛痘那帮忙,是帮忙,其实是用他皇子的身份镇压场子,李治年纪虽然,但皇子的身份是实实的。

    恐怕连徐长生都不知道,李治做得有多好。

    其实李治也就每天默不作声的帮着搬药物,但就是这种默默无声,不动声色,好不做作,才最是感动人。

    所以接种的百姓,看到那个天生富贵的身影,每天不辞辛苦的为他们搬药品,一言不发,没有任何怨言,他们还有什么好吵闹的?

    李治的行为,的确起到了安抚人心的作用,而河南道也开始传唱晋王李治的名字。

    河南道实在太大,光是郡守府一个位置接种牛痘根本不够,随着时间推移,学生们培养出来的药品也越来越多,徐长生就让学生们背着药品,赶往河南道各地,分散开来接种牛痘。

    学生们每天奔波,劳累的程度可想而知。

    在整个河南道,都是穿着一身白衣,带着白色口罩,白色手套的学生在到处奔波,人们也开始知道他们的身份,有的人也会主动送上食物和水,学生们也总是带着微笑,“齐心协力,灾难终将过去。”

    原本惊恐的整个河南道,似乎都在这些学生的奔波中平静了下来,无人不道一声,仙宫弟子果然名不虚传,他们就是来救命的,到最后,几乎无人不知这些白衣学生。

    百姓态度的改变,也让接种牛痘更加顺利的进行。

    终于,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除了……崔府。

    徐长生是守在孔老先生的床前,看着他离世的。

    徐长生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想过他能救活已经感染了天花的病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将感染控制在崔府之内。

    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感染了天花吗?不,徐长生也十分清楚,肯定不是所有人都感染了,但他敢放出去一个吗?他不敢,他不敢用整个河南道百姓的性命来赌。

    徐长生一直觉得在大义面前,他没有做错,但看着这位铿锵的老人无怨无悔地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十分的难受。

    徐长生看向温老太医,“当初我是不是就不应该将这东西弄出来。”

    温老太医也发现了徐长生的情绪有些不对,道,“孔老先生临走前,不是还夸奖你,为整个大唐解决了天花之害,功在大唐,功在千秋。”

    徐长生有些茫然,功在大唐,功在千秋,他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哪怕崔家的人都死了,他也无需在意,但他想不到的是,将孔老先生这么一位铮铮铁骨的人牵扯了进来。

    徐长生有些颓废,但很快就调整好精神,还有事情等着他去做。

    徐长生带着学生,走出了崔府,回头,整个崔府已经燃烧在了熊熊烈焰中。

    正如孔老先生所,天花始于此也终于此,这是最好的结局,徐长生也实现了他最终的目的,将天花控制在这个府邸中,如今一把火将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一炬,都不存在了。

    至于陛下的,诛恶首,其余满门带回京都受审,也没有必要了。

    山东,从今以后再无崔家。

    徐长生回到了郡守府,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整个河南道,无论百姓们愿不愿意,都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牛痘接种,消息传到其他各道,原本有些不愿意接种牛痘的,也惊吓得赶紧接种了。

    总之,这次全大唐,大规模的接种算是完成,以崔家之死,和孔老先生等无私地奉献为代价,从今以后,大唐人再不惧怕天花,徐长生也不知道这样的代价值不值得。

    徐长生带着李治带着学生们离开河南道的时候,沿途的百姓夹道相送,崔府无一人生还的消息,百姓们也知道了,要不是晋王,要不是徐家子,要不是这些学生,他们可能也和崔府差不多了吧。

    一时间,李治和学生们的名声,在整个河南道一时无二,河南道的百姓还商量着,等来年就将他们的适龄孩子送去徐家子的学院学习,那些白衣将是他们永远的记忆。

    回去的路,就没有来时那么赶了,徐长生甚至为李治租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李治正兴奋地对窗口骑着大白的徐长生道,“我们回去后,我就将我的经历讲给学院的所有人听,雉奴可勇敢了。”

    徐长生一笑,“恐怕他们没有时间听你讲故事了。”

    李治一愣,“为什么?”

    徐长生心道,因为三年一次的科举马上开始了啊,学院的学生估计都忙疯了吧,哪有时间听你这逗比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