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师徒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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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邢湛执白子,欧阳泽执黑子,一盘棋走的十分谨慎,朱邢湛云淡风轻,欧阳泽屏气凝神。一旁的茶水已经被内侍换过两轮。

    放眼看去,黑白子不分上下,平分秋色,欧阳泽看着棋盒里为数不多的棋子,终于停止了动作,捏着黑子的已经被汗水浸湿,像是沉思许久而不得果。

    朱邢湛落下白子,看形势,白子相较黑子已经暂居上风。朱邢湛平静地喝了口温热的茶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欧阳掌门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欧阳泽一怔,略作思索后,干脆将中的黑子放回棋盒中,站起身对朱邢湛行了一礼,朱邢湛似是不解,“欧阳掌门这是何意?”

    欧阳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变,回复道,“陛下棋艺精湛,无人能对,在下尽管全力以赴,怕是到最后还是会差一步。”

    朱邢湛深沉地看着欧阳泽,棋局未走到最后,胜负未定,欧阳泽却以推测来看最后一步,棋局上不赢不输,又未刻意下成平局。朱邢湛心底暗叹:果然滴水不漏,随后深邃一笑,“欧阳掌门太过谨慎谦虚了。”

    欧阳泽微微躬身,拱道,“一切尽在陛下的掌握中,下臣除了谨慎,不敢再有其他想法。”欧阳泽尽管迫切地想见到李子枫,但在面上也不能太过明显地表露出来,他看了看纵横交错的棋盘布局,继续道,“最后几步还请陛下定夺。”

    朱邢湛凝视着欧阳泽,似笑非笑,“那就看欧阳掌门是否舍得中的宝贝了。”

    欧阳泽眉头一紧

    天色微明,秋风透过一方窄窗的铁栏杆间溜进来,使得原本就寒凉的囚室更显寒意,李子枫拖着镣铐,靠着一侧冰冷的石砖墙,侧眼看着枯叶缓缓飘落,心情格外沉重,十日之后,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像这枯叶般,悄然逝去生命。

    门外响起哗啦啦的开锁声,李子枫稍回过神,但并未转身,只是扯着铁链,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道,“尚阁领今日早了些。”

    身后并没有尚平容冰冷的回答,更没有放下碗筷的声响,只有沉沉的叹息声,饱含着诸多的心酸和无奈。李子枫微微一愣,心跳也快了些。

    李子枫深深地呼了口气,转过身看向来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李子枫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就在即将爆发的时候,又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他往前走了两步,双膝落地,深深地磕下头,“弟子不孝,劳您来这种地方。”

    几日的煎熬之后,欧阳泽终于如愿地见到了李子枫。

    欧阳泽上前一把拽起李子枫,紧紧地握住锁着李子枫腕的镣环,“那日,为师等了一夜,只为等你平安回来复命,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身负重伤入狱的消息。但所幸,你还活着。伤口如何了?还疼吗?”

    李子枫眼眶泛红,眉头不展,犹豫了一会儿后,轻轻拂开欧阳泽握住自己的,后退了一步,“师父,您不该来的。不见面,对我们都好。”

    欧阳泽稍显不悦,“去哪里都是为师的自由,岂容你来安排?”

    “弟子不过是您的仇人之子,不值得您这般。”李子枫毫不畏惧地着,复又跪下,“弟子孽徒,您还是将弟子逐出师门吧!”

    “你什么?”欧阳泽不可置信,从李子枫的神色上看,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子枫镇定自若地回道,“衡山派门规,第二项第一条,若离经叛道触犯梁景朝律例,即刻逐出山门,永不复入。”

    多日来的煎熬等待,加之方才在朱邢湛那里忍痛割爱的苦楚,换来的却是李子枫毫不顾及情分的决然,欧阳泽心底冒起火气,“大师兄这门规背得倒是顺畅。”

    李子枫一抖,每次从欧阳泽嘴里喊出‘大师兄’这个称呼的时候,便已是怒到极点。他抬头看向欧阳泽,果然,欧阳泽的脸色阴沉了些。

    他张张嘴,试探地唤道,“师父”

    “闭嘴!”欧阳泽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仕青山脚下的行动,是为师下的命令。李子枫,你的意思是,为师也该自承门规,请老主人将我逐出山门?”

    李子枫一惊,他只想着宗门不被自己牵连,因而才绝然地要脱离关系,情急之下却为想到这个层面,随即膝行两步,“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欧阳泽继续道,“衡山派自开山以来,从未有过将同一人两次逐出师门的情况,为师也不准你开这个先例!”欧阳泽话掷地有声。

    “何苦呢?”李子枫跪坐下去,微微地叹了口气,道,“师祖的没错,弟子终究三番两次地给师门带来麻烦。”

    李子枫七岁被欧阳泽捡回山的时候,因为失忆,老主人欧阳天曾他来路不明,身世可疑,终有一天会给门派带来麻烦。是欧阳泽不顾反对执意要留,这才有与欧阳泽的三年之约,还好李子枫不负欧阳泽所望。

    欧阳泽任由李子枫跪着,但语气有所缓和,“你师祖还了别的,你可想听?”

    李子枫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欧阳泽,问道,“什么?”

    “百年之后,你的尸骨也是会被埋在衡山派历代掌门的陵林中。”欧阳泽微微叹气,心疼地看着李子枫,“你师祖,衡山派,决不放弃你。”

    陵林,是衡山派历代掌门最后的栖身之所,坟墓修的简单朴素,墓地遍种树木,意在庇荫幽静,不再为万物打扰。取名‘陵林’。

    两行清泪缓缓流下,他原本以为,欧阳天又会如当年自己身世暴露那般,一切以衡山派利益为重,当断则断。如今看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师祖,也会在门派追逐的利益与名誉中,保留了一份亲情。

    师祖欧阳天对自己从满满地质疑到彻底认可,李子枫整整用了十五年。

    李子枫回过神,擦擦眼泪,有些不确定,试探地问道,“师祖,当真这么?”

    欧阳泽被气笑,“公然质疑长辈的话,是要挨板子的。”

    欧阳泽并不是安慰李子枫才编的这段话,其实,欧阳天在给欧阳泽的回信之中,不仅仅了上面的话,还有另外一句,只是碍于所处环境,欧阳泽不便明,那是欧阳天给他下的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把李子枫平安地带回山。

    师徒二人会面的时间已过去半柱香的工夫,欧阳泽上前一步将李子枫拽起来,“邢卫府有邢卫府的规矩,为师只有一炷香的工夫,如今时间已过去一半,你却还要在这兀自浪费时间,有什么话抓紧。别让为师白来一趟。”

    李子枫收拾好情绪,思索半晌,自从面见皇帝朱邢湛以后,他再次仔细地思索着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几经思索后,终于想起了什么。

    朱邢湛所的,有人发现袭杀官兵的杀,使用了衡山派剑法,即便真做,也不会这么明显。再者,有人发现,那发现的人又是谁?

    想及此,李子枫走到欧阳泽身边,低声附耳道,“有内奸与鸿苑山庄勾结。”

    欧阳泽眉头一紧,这种可能性他也想过,那晚仕青山脚下的行动,官兵如何会这么准时地到达各掌门被囚禁之地进行围剿,除非有人通风报信。

    后又明目张胆地使用衡山派剑法,这分明就是陷害,难怪皇帝会质疑衡山派是否有了异心。欧阳泽看着李子枫,问道,“当晚刺伤你的人是谁?”

    李子枫张张嘴,迟疑了一会儿,便淡淡地回道,“李世杰。”

    “难怪。”欧阳泽点点头,“这些日子,鸿苑山庄损失不。只是这接下来的事”欧阳泽的眼神变得凌厉,内奸不除,怕是又会惹出大乱子。

    少刻,欧阳泽神色缓和,随后二话不,伸就扯起李子枫的衣角查看伤口,只见腹部的伤口被白布包扎得严实,也并无血迹渗出,看样子是大好,这才放心。

    李子枫猝不及防,捂着腹部连连后退,“师父放心,伤口已经不碍事了。”

    欧阳泽好气又好笑,佯怒道,“确实,为师看你现在好的很,若非被囚于此,你又能上蹿下跳,摘果揭瓦了。”

    上蹿下跳,摘果揭瓦?李子枫满脸黑线,他又不是猴子。

    欧阳泽稍作放心的同时,又有些心酸和失落感,这要是以前,李子枫定会捂着伤口对自己:徒儿都伤成这样了,师父您有没有心疼?终究还是疏远了。

    一炷香的工夫很快过去,直到狱卒过来蛮横地提醒时间到了,欧阳泽才回过神,走出低矮的牢门前,又回头看了眼李子枫,叮嘱道,“子枫,记住为师跟你过的话,你好好的,千万别多想。”

    李子枫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您放心。”

    牢门‘砰!’地一声关上,从外面响起铁链上锁的哗哗声。李子枫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到破旧的木桌前坐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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