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夺走他仅剩的所有

A+A-

    广平侯府书房内,崔泽默默放下里的茶盏。



    他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林念瑶离开书房前,那双眼睛太娴静,太温婉。



    温婉到崔泽怀疑傅玉同做了鬼,附身在他身上,被林念瑶望穿秋水的双瞳辨了出来。



    崔泽闭上眼睛,吐纳了几个呼吸,将脑子里离谱到诡异的想法驱赶干净。



    偏这时,前院传来一阵怪异而鬼祟的声响。



    接着是一声惨烈的嘶鸣。



    崔泽睁开双眼,破门而出。



    踏出书房后,先是浓烈的血腥味扑向他,接着,刺目的暗红将他目所能及之处全数遮蔽。



    映入眼帘的一切,让他双目欲裂,怒火焚天。



    



    林念瑶坐的马车刚出府,傅玉同就收到了她朝他而来的消息。



    他赏了那暗探十两银子。



    暗探走后,他轻声赞叹:“不愧是陛下的探子。”



    “若有一天能为我所用,该多惬意。”



    他掀开车帘,隔着雕花车窗对车夫吩咐:“去宝银楼,瞧瞧时兴的首饰。”



    找林君成传了信的厮,刚回来便听见这一句。



    “爷,又去宝银楼破费?那林念瑶都嫁人了,她有什么值得的?”



    傅玉同心中筹谋的计划顺利,心情正好,向厮解释起里面的门道。



    “谁是送她的了?”



    “我欲买一套花钿金步摇作刀,借林念瑶的送出去,杀林家和肃国公府满门。”



    



    广平侯府书房前,柿子树下。



    林君成的惨叫声响彻全府,把内院的老夫人都惊出来。



    老夫人带着嬷嬷赶到前院,撞见的是崔泽发狠地扼着林君成的咽喉。



    林君成旁边躺了一头死骡子。



    不知是人是骡的血混着雪染了一地。



    那血极刺目,浸湿了被摁到血泊里的林君成的衣衫下摆。



    老夫人见状立刻大吼:



    “林泽,你要干什么?!你要杀人不成!”



    崔泽双眼通红。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没将林君成生生掐成死人。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松开了。



    他一松,林君成便掉进血色的雪中。



    林君成跟死狗扑腾似的,四肢并用,爬出雪地。



    他从崔泽下逃出后,连滚带爬地滚到了老夫人脚边。



    “奶奶救我!他要为了一头骡子杀我啊!”



    林君成声音抖得像筛糠。



    他喘得也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崔泽的还扼在他的脖子上。



    崔泽俯下身去,为死不瞑目的温顺骡子合上了眼睛。



    他再站起身,望向林君成的一双眼已与后院的那口深井无异。



    漆黑,空洞,深深封冻,幽暗到不见底。



    崔泽攥起拳,压下杀意。



    “林君成,你该庆幸你够烂,赔上我去毁你的烂命,我觉得不值得。”



    “不然你刚刚就已经死了。”



    林君成缓过劲后,狼狈地扶着冰冷的砖地重新站起。



    “谅你也不敢杀我,我是侯府的嫡孙,命贵得很。”



    “再了,这事我占理,我不过是想杀头驴,剥了皮,为祖母熬滋补的阿胶罢了。”



    “孝顺的是我,畜生的是你!”



    老夫人听了林君成的话,心疼得直唤他“乖孙”、“宝贝儿”。



    “为了孝顺奶奶,你受苦了!”



    



    老夫人用衣袖擦着渗在皱纹里的泪,指着崔泽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天杀的,这么害我孙子。”



    “当初是我瞎了眼,劝念瑶招你为婿。”



    “是我识人不清,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引进了林家。”



    “占着我们君成的爵位,霸了我们林家的钱,还要害我们君成的命。”



    “林泽,今天的事没完!我要报官,我要你百倍偿还!”



    老夫人哭得老泪纵横,怒冲上头,差点晕了过去。



    崔泽站在柿子树下,苍凉得像另一棵树。



    他看着眼前的闹剧。



    “驴,你刚刚的不是我为了骡子要杀你吗?”



    林君成一惊,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眼神闪躲,嗫嗫地:“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是驴是骡,我分不清。”



    老夫人好不容易顺过气来。



    “管他是驴是骡,君成都是为了孝顺我!”



    “你敢害他,你畜生都不如!”



    天上飘飘摇摇地下起雪。



    雪化得快,没落地,就已融成了雨。



    雨点打到崔泽的里,裹着沾在他掌心的骡子血,顺着他的指根,流过他修长的,从他的指尖滑落。



    那滴血水砸在血色的地上,只蚀出一点到不能再的痕迹。



    那点痕迹,顷刻间,又被其他雨滴抹去。



    崔泽有的东西向来不多,一转眼他又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他忽然笑了一声,笑声和冷雨混在一起,是不出的悲凉。



    “是你们杀了我的骡子,又是你们骂我畜生。”



    “不是要报官吗?报啊。”



    “你们报京兆府,我报卫尉司。”



    “卫卫尉司!”林君成听见这三个字,当场发抖。



    他抖得两腿一软,差点就地跪下。



    “你你你,你凭什么惊动卫尉司?”



    崔泽道:“就凭我现在是青州兵马的主帅。”



    “这匹骡子本要驮着我的行李,随我去青州。”



    “它是军中的骡子,自然归卫尉司管。”



    崔泽漆黑的眼盯住林君成,“带上它的尸体,跟我去见肃国公。”



    “不!奶奶我不去,奶奶我不去!”



    林君成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夫人脚边,抱住老夫人的织金裙就开始大嚎特嚎。



    他是打死都不会去卫尉司的。



    上次,他赌红了眼,输到还不起钱,跟傅玉同要了几个打,用广平侯府的身份去硬买了两个铺子交给赌场抵债。



    哪知那两个铺子是退伍老兵的。



    肃国公替他们主持公道,要回了铺子不,还罚下一百军棍。



    要不是姐姐央着林泽代他受过,他当场就被打死了。



    偏偏肃国公罚完林泽以后,还当着他的面震响了马鞭。



    马鞭挥过,那凌厉的破空声,还有肃国公低沉而可怖的嗓音,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



    “子,别再犯到我里,再有下次,老夫必定叫你痛悟终身。”



    想起过去,林君成越嚎越惨。



    听着孙儿的惨叫,老夫人心疼难当。



    她抚着林君成的背,哄他道:



    “不去,不去,我们不去,我们哪也不去。”



    “不去?由不得你。”



    崔泽踩着雪,一步一步,走到林君成面前。



    看着如同凶神恶煞,逼到跟前的崔泽,林君成脑子嗡的一震。



    他屁股着火一般,蹬地而起,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