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让青州城自己向林帅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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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启帝捻着中的白子。



    “林念瑶一个妇道人家,她有什么用?”



    傅玉同:“陛下,她是林泽的发妻,与林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单凭这一点,她就是最好的破口,方便臣的族人”



    傅玉同抬起,用指尖在脖颈上浅浅划过。



    他划过脖颈后,恭敬地向光启帝低下头。



    傅玉同嗓音染着气声,道:



    “臣的全族都在青州。”



    “有他们在,林泽定会如陛下愿,一路归西。”



    光启帝闻言无声地笑了。



    他将中的棋子落回棋盘正中央的天元。



    这一子落下,君臣二人在不言中已然心意相通。



    傅玉同明白,林念瑶去青州的事,如他所愿板上钉钉了。



    



    漠北的天黑得很快。



    崔泽带着何水赶到青州城下时,天边几乎只剩最后一线光。



    青州城外站着个身穿暗红官袍的削瘦老头。



    老头身旁只跟了一个瘦的差役。



    两人孤零零地站在偌大又破败的青州城门前,像两根枯竹竿。



    崔泽目力好。



    二十步外,他不仅看见老者全白的长须被风吹得蜷曲。



    他还看得见老者官服肩头起的毛球,官服下摆微微飘动的线头。



    崔泽策马赶到老者面前。



    老头一见他便拱。



    “来人可是新上任的青州兵马主帅,广平侯林泽,林帅?”



    崔泽下马抱拳还礼,“是在下。”



    老头向崔泽深深作了个揖,“青州司马范涛见过林帅。”



    崔泽连忙扶起他,“司马大人,怎么是你来接我?”



    范老头慢慢站直。



    他缓缓转身,为崔泽让出路。



    他回望城内,从眉梢到眼角全是苍凉。



    “林帅问为什么?”



    “就让青州城自己向林帅作答吧。”



    崔泽伴着范涛的话,牵着飞星缓步穿过青州城门。



    穿过巨石层层垒砌的灰色城门后,青州城一点点映进他的眼眸中。



    沿街夯土残破。



    隔三岔五便凹陷出一座被拆得只剩地基的房屋。



    街上覆盖的厚雪冻成了硬冰。



    冰也是灰色的。



    在暗淡的光线下,灰色的冰像是浑浊的黑。



    一阵狂风从巨洞般的城门穿过,肆虐地席卷长街。



    狂风卷着冰封的寒意,渗进崔泽身上一千甲片的每一道缝中。



    崔泽被冻得连着往掌心里哈热气。



    套在他甲片下的夹棉的厚圆领袍仿佛不存在了。



    而街上,蜷缩在破了门和窗的屋里的人。



    他们只穿着残破的薄袄,还在忙忙碌碌地做活。



    街上几乎没有人,偶尔跑出一两个孩。



    孩们提着桶跑向新落的雪堆。



    他们伸出冻得通红的,抓起雪往木桶里送。



    边抓边淘换似的扔出雪里混的土块砂砾。



    崔泽停下脚步,忍不住望他们。



    他才望了一眼。



    马上有个孩抬头瞪了回来。



    孩抱紧了桶,像在提防。



    他眼里有股发腥的血色。



    崔泽见过这种血色。



    它从来只出现在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眼中。



    孩的整张脸既稚嫩又成熟。



    成熟得他根本不像个八九岁的孩子。



    他见崔泽一直望着他,雪也不抓了。



    孩提起桶就跑。



    他跑得压根不快,两条短筷子似的腿来回扑动。



    



    狂风从他宽大的衣领灌进去,吹出他细***的身子。



    瘦得活像只扒了毛就见骨的鹌鹑。



    崔泽的视线不住追着孩跑。



    孩一溜烟消失在黄泥夯土堆出的拐角处。



    孩消失了。



    夯土墙上一个两人宽的缺口却直直地跳进了崔泽的眼帘。



    那道墙崔泽记得,他记得墙后面有棵柿子树。



    一到冬天,褐色的枝条上会挂满橘红的圆柿子。



    可视线穿过两人宽的缺口。



    崔泽只看到一截砍到树根,褐色的年轮。



    一只老鸦落在刻满年轮的木桩上。



    老鸦停了一瞬又飞起。



    黑色的乌鸦穿过街坊,在黯然的天上兜了半个圈。



    它落在崔泽的左后。



    崔泽回头望去。



    他望见竟是连片的空地上,堆满的骨瘦如柴的尸体。



    尸首上覆了雪,像盖了厚厚的寿布。



    一排排的死人冻出的冰棍旁只立了一块牌子。



    灰黄色的木头牌子上,潦草地写了两个墨字——义庄。



    木头牌子旁,没有围栏也没有盖顶的棚子。



    白嘴的老鸦扇着翅膀落在一具冻硬的尸体上。



    不知从哪跑出来个女人,她拿着袖子去扑那老鸦。



    “不许啄他的眼睛!”



    “不许啄我夫君的眼睛!”



    女人扑了两下,没了力气。



    她倒在那具尸体旁,麻木地坐下。



    老鸦扑棱棱地飞起来,又向崔泽的前方飞去。



    老鸦掠过一个抱着个布袋的人。



    它翅膀一扇,那人瞬间栽倒在地。



    布袋子掉下去,滚出几个干瘪的白薯来。



    倒下的人再也没爬起来。



    他被两个干柴似的人肩并肩地拖进那个幕天席地的义庄。



    白薯被人捡起来,送进一个离倒下的人只有几步的破院子。



    墙倒屋塌的院子里跌跌撞撞走出个老妇人。



    老妇人抱着怀里的白薯,坐在门前忽然开始大哭。



    伴着哭声,天边最后一线光散了去。



    青州城沦落到彻头彻尾的黑暗中。



    黑暗里,青州城没有一盏灯。



    只有打更的梆子声慢慢从西边的角落响起。



    打更人拖长了嗓子,还是有气无力的。



    “酉初——”



    跟着范涛走到青州府的官署大门时。



    崔泽回首望去。



    整座青州城只有东边有一点零星的光亮。



    其余地方没有一寸火光。



    青州城漆黑一片彻底融入夜色中。



    而他那两匹驮马上工整地卯了铜钉又包了角的箱子,和整座破败的城格格不入。



    青州府为崔泽点起了一盏灯。



    青州司马范涛躬身,示意崔泽摘下帅印暂交予他。



    崔泽将挂在躞蹀带上的螭虎印,连着绶带一同递给范涛。



    范涛将帅印高举。



    青州府中唯一的灯盏映出的光华在螭虎玉印上流过。



    “青州司马主帅,广平侯林泽,林帅到!”



    范涛高声颂念。



    青州府中,七七八八的人举着灯出来,整齐利索地向崔泽跪下。



    “恭迎林帅。”



    众人跪在地上,眼里都有了光。



    甚至有人不住地抱着同僚痛哭。



    “林帅,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青州终于等到朝廷了!”



    “青州终于有粮,有兵了,对吗?林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