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不想死人,你们议和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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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袭的号角响彻全城。



    街面上的百姓们沉默又迅速地退回到漆黑的家中。



    在敌袭的号角声中,他们怨恨地看着傅家沿路点燃的火把。



    更愤恨地看着让傅家为她点起火把的轿中女人。



    不是这些烧了一路的火,北羌人不会夜里来袭。



    敌袭危急,远胜一切。



    崔泽和范涛两个都急奔起来。



    二人一个披甲,上城墙迎战,另一个回官署,组织后援。



    青州城城防现在脆得就像一张纸,一捅就破。



    夜半,金星沉没天际的时候。



    青州城北面的雁北门被北羌砸出一个洞。



    崔泽顾不得许多,点了一队将士,舍命杀出去。



    他以攻代守,一路杀进北羌铁骑的深腹。



    等天亮,他满身血污,任飞星驮着他回到雁北门时。



    雁北门上的大洞已被横七竖八的木柱子钉着重新封好了。



    雁北门外,崔泽身后,跟着他回来的除了一百来人的青州兵。



    还有十来具全无血色,脸庞如冰似雪的青州兵的尸体。



    崔泽满眼苍凉,“司马,雁北门你带人修好了啊。”



    范涛灰头土脸,满脸羞愤,“修补上了,但又拆了一家百姓。”



    “范某有负林帅所托。”



    他走到崔泽身旁,拿袖子为崔泽马上驮的亡故的百夫长擦净了脸。



    “我也有负他们。”



    “怎么我就垂垂老矣,拿不动杀敌的刀呢!”



    崔泽想宽慰范涛两句。



    可他搏了一夜命,连抬嘴皮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想倒下,大睡一场。



    偏偏这时,傅家派了一匹快马来。



    快马上的仆人道:“朝廷特使与家主请林帅与司马大人过府一叙。”



    



    崔泽骑在飞星上,随着引路的仆人,第一次踏进青州傅府。



    傅府的墙一道又一道。



    傅府的门也一道又一道。



    这里像是跳出世外的一方城。



    墙内绿竹犹翠,腊梅如金,香风送安宁。



    墙外



    崔泽自嘲一笑,还什么墙外?



    光是从墙外踏进来的满身血污的他,已经够和这方一尘不染的世界格格不入了。



    



    傅家正堂由檀木雕筑,遍地生香,暗雅幽沉。



    整座正堂空旷宽大。



    大得像丽山行宫那般的皇家别院。



    亮起的天光照不亮这么大的正堂的每一处。



    此时此刻,崔泽和范涛就坐在昏暗的阴影里。



    他们的对面,林念瑶高坐主位。



    她品着好茶,熏着清幽的香。



    林念瑶看向崔泽的眼中满是鄙夷。



    “瞧你一身的血,实在是难看。”



    她放下茶盏,转向陪坐在下首,金灿灿天光中的傅家家主傅深。



    “傅家主,你看啊。”



    “他撇下我,不惜一切跑到青州来,就为了当他肮脏的主帅。”



    “看见他这个脏样,要不心里过不去,我真不想要他了。”



    傅深乐呵呵地笑出声。



    他挥挥让下人为崔泽和范涛端上同样典雅的香茗。



    “林侯也是,来见夫人,怎么不梳洗梳洗?”



    傅深端起香茗,劝酒似地先饮一口。



    饮了茶后,他笑呵呵地道:



    “女为悦己者容,这赘婿嘛,也差不多吧?”



    “对吧,林侯?”



    范涛闻言勃然大怒。



    他的须发险些全炸起。



    



    他怒目而视,怒瞪着傅深。



    傅深端起茶盏,赔罪似地又饮一口。



    崔泽起身按下范涛。



    他平静地劝范老头坐好。



    崔泽转回身,对上傅深后,平静里多了一股不要命的冰冷疯狂。



    他抄起边的茶盏,啪的一声精准无误地摔在傅深脚边。



    傅深被惊得跳起,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崔泽。



    崔泽带着他那身沉重的乌甲缓缓坐回去。



    “傅家主上的茶,我算喝过了。”



    崔泽大马金刀地坐着,将肘压在膝盖上。



    “没见过我这样上来就掀桌的?”



    “今日你便见到了。”



    崔泽将目光转到林念瑶身上。



    他漆黑一片的眼底带着猩红。



    “我这些粗鲁段,都是托夫人的福,被她训出来的。”



    “你是我?”林念瑶一怒之下抄起茶盏。



    她也将茶盏连汤带水的,在黑檀地板上摔了个粉碎。



    “什么时候不是你逼的我?”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凄怨冲到天上去。



    “我才是被你害成这样的人啊!”



    林念瑶恨极了,端起桌上放的锦盒。



    她不顾颜面地将锦盒的盖子掀掉,露出里面装的东西来。



    锦盒里,丝绒衬着的是一块乌底描金的灵牌。



    牌位上刻了两个人的名字。



    正是林念瑶的爹娘,前任的广平侯。



    牌位的云头上錾的祥云流金,一看就是宫中尚宫局制作的御赐之物。



    林念瑶取出牌位,捧在怀中。



    “我奉圣命,来为我爹娘祭奠招魂。”



    面对林念瑶,崔泽很久没有过通达心扉的钝痛了。



    七年前救下他的那个女孩子,也是捧着牌位的。



    她那时连唏嘘都很温柔。



    “我奉圣命,为我爹娘扶灵。”



    “走了快一千里,总算把他们接回家了。”



    “诶,中元节快到了,在门前摆家乡的吃食,才能招回飘散异乡的可怜鬼。”



    “你们青州摆什么?”



    “我祭奠爹娘的时候多摆一份。”



    “雁北门外,我看见死在我爹娘身边的人,都很可怜。”



    崔泽来不及感受翻天覆地的物是人非。



    他听见傅深迫不及待地追着林念瑶的步子,向他进攻。



    “前任广平侯夫妇之事,我也有所耳闻。”



    “两位为接应我青州被俘的百姓,惨死在雁北门外。”



    “林夫人,我如此直白地出来,不冒犯吧?”



    林念瑶捧着牌位道:“事实如此,怎会冒犯。”



    她将牌位举起,“我要敞开雁北门,祭奠我爹娘,为他们招魂。”



    范涛一拍桌子,再度怒不可遏地站起。



    “你怎能出这么荒谬的话?”



    “你知不知道我们没了多少才换来雁北门重新关上?”



    林念瑶放下牌位,将它摆在桌中间。



    她擦了擦牌位上并不存在的灰。



    “不想死人,你们议和不就好了?”



    “要快些,别耽误了我爹娘的祭典。”



    “你!”范涛胡须一颤,差点没被林念瑶激得晕过去。



    崔泽攥紧才斩过北羌人的长剑。



    他裹着满身的乌甲站起来。



    身上的染的血顺着层层交叠的甲片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滴落的血在黑檀地板上很快汇成连片的血渍。



    崔泽将坠在腰上的剑压得横斜。



    “林念瑶,我没听清。”



    “请你对着你死去爹娘的灵位,把话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