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昭国如果不要我们,我们会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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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念瑶旋过身,扬着脸,毫不客气道:



    “再一遍就再一遍。”



    “我让你敞开雁北门。”



    “我不想死人,你们找北羌议和不就好了。”



    她扶着桌沿坐下,就坐在御赐的她爹娘的那块牌位旁。



    “别当着我爹娘的牌位。”



    “就是他们还活着,我也敢当着他们的面这么!”



    林念瑶眸中聚着冷光,刺向崔泽。



    她旁边摆在桌子正中央的牌位明明是錾金的。



    崔泽却从中看出淋淋的血光。



    林念瑶:“林泽,你把剑握得那么紧,你想杀我吗?”



    “那你动啊。”



    “你只要动,陛下和玉同马上有理由夺了你的帅印。”



    闻言,崔泽握剑的萧条地松开。



    他的腕倏然垂落,砸在坚硬如冰的裙甲上。



    林念瑶的目光从他的垂落的腕上收回。



    她带着笑,“不敢杀我了?”



    “那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亲打开青州城的大门。”



    “迎北羌人进来议和。”



    



    青州官署内。



    崔逐和范涛为了节省灯油和火烛,索性将办公的书案挪到露天的院中。



    崔泽卸了甲。



    他擦着上、脸上的血污。



    放下毛巾后,提笔标记新画的青州城地图。



    范涛在一旁核对库存,给青州兵马写条子批治伤的药材。



    崔泽在地图上标记了两个点后,朝范涛吆喝了一声。



    “司马,你拆了补雁北门的民宅是哪一座?”



    范涛将写好的条子一放,往崔泽那凑去。



    他将笔杆子翻过来,指出地图上的一个方块。



    崔泽顺着他指的地方,将在地图上添了一个叉。



    画了叉后,崔泽和司马两个人对着满目疮痍的地图,神色都低落了下去。



    范涛叹道:“青州城怎么破成了这个样子?”



    “哎”



    伴着范涛长长的一声“哎”,他的肚子也叹了起来。



    范涛放下笔,捂着肚子变出了张苦瓜脸。



    “林帅,刚刚老夫太沉不住气了。”



    “听见你夫人出那些话时,忍不住把傅府正堂能砸的全砸了。”



    “不然咱们两个在傅府蹭顿饭,还能替官署省几个白薯。”



    崔泽一听,多少被范涛逗出分笑意。



    他微微摇头道:“司马大人忍辱负重,吃得下傅府的饭。”



    “我年轻气盛,压根吃不下。”



    崔泽替范涛在晾干墨的条子上用了印。



    他将条子递给等在一旁的侍女阿莲。



    “伤兵劳阿莲姑娘照顾了。”



    崔泽递了条子后,慢慢在地图前坐下。



    “傅家的饭都带着血。”



    “在那吃一口,如同吃掉一个在战场上的同袍。”



    “不吃也好,司马大人别太懊恼。”



    范涛拿了个马扎,在崔泽旁坐下。



    “林帅,这么荒谬的事,我们就没办法拒绝了?”



    “两军交战,她却以祭奠双亲为名,要打开雁北门”



    崔泽半合双目,似在养神,也似无奈。



    “她连找北羌议和这等屁话都出来了。”



    “还能拿她怎么办?”



    “反正劝她,是绝对劝不动的。”



    “杀她,倒称了傅玉同和皇帝的心愿。”



    范涛捋着胡须,“如若装作北羌人来犯,绑了她呢?”



    



    崔泽眉头皱起,满脸烦闷。



    “她身后站着傅家。”



    “傅家身后又站着皇帝。”



    “林念瑶在青州城出半点差池,他们都可以拿来做文章。”



    范涛腰杆垮了下去。



    他的白须在寒风中飘摇。



    “咱们还得保她的安危,怕她磕着碰着?”



    范涛本就皱巴的老脸一时更皱了。



    “朗朗乾坤,没有天理了?”



    崔泽缓缓睁开眼睛。



    天理?



    “不瞒司马大人,天理这东西,我许久不曾见过了。”



    范涛皱紧了眉头,正打算吐两句牢骚泄愤。



    不料一旁的侍女阿莲一直没走。



    她还抢在他的前头,接了崔泽的话。



    “林帅,昭国如果没有天理。”



    “我们青州百姓哪怕拼了命,哪怕将天捅下来,也会把天理讨下来的。”



    崔泽被她的话惊住,缓缓站直了身子。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司马家的侍女。



    在此刻之前,他与阿莲的交集只有他驮回伤兵,阿莲去帮伤兵换药。



    阿莲长得很寻常。



    她眉目颇深,是青州女子常见的模样。



    大约是终日劳作,她的身量有些粗壮。



    大冷天的,她的裂破了皮,脸也被冻得通红。



    崔泽没想到,这么一番有血性的话会被一个寻常侍女,毫不避讳地出来。



    崔泽眨了下眼睛,试探她道:



    “将天捅下来,你如何将天捅下?”



    阿莲抿了抿唇,“把天捅下来,有什么难的。”



    “你们敢和北羌议和。”



    “我们拼着命不要了,把进城的北羌蛮子都杀了就是了。”



    她得很平静,似乎早预备好这么做了。



    崔泽黑白分明的眼瞳被阿莲得定住。



    “你‘我们’,你的意思是,不止是你,青州的百姓都会”



    阿莲缓缓点下了头。



    “林帅,早在您到青州之前,我们就做好打算了。”



    “青州死了多少人,我们每家每户就没了多少亲人。”



    “卖炭的齐有余没了爹娘。没了婆娘。”



    “种地的李二牛没了弟弟。”



    阿莲着着泪冒了出来,悠悠地在眼圈里打转。



    “我呢,出来不怕您笑话。”



    “我有个情郎,叫许亮。”



    “他也是个青州兵。”



    “半个月前那场大战,他没回来,尸首我也找不到了。”



    “我请司马大人准我进兵营帮大家熬药处理伤口,就是为了向大家打听阿亮的事。”



    “哪怕他真死了,我也想找到他的尸体再见他一面啊!”



    阿莲两只捏紧中的条子,几乎快把条子撕裂。



    “这个样子,哪个青州人受得了和北羌议和?”



    “昭国如果不要我们,我们也可以反了昭国!”



    “北羌蛮子打得,京城来的老爷就打不得吗?”



    阿莲奋不顾身地出这句话时,崔泽心头震了又震。



    他在那个刹那意识到,青州人自己早将退路砍断了。



    无论如何都要想出办法制住林念瑶和傅家。



    否则青州会像一辆载满烈酒又爆燃熊熊烈火的马车,自杀似地撞向整个天下。



    崔泽默了半刻。



    最终,他还是选择对阿莲做下一个承诺。



    哪怕出这个承诺,他做不到的话,他也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放心吧,天理昭昭。”



    “我会把昭国的天理带给青州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