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山郑

    崔泽从上将视线收回。

    远在八百里外的薛氏门饶打算他不知。

    他只知道他眼下是青州军的主心骨。

    他无论如何都得想出啃制胜的办法。

    正在崔泽沉思得眉心凹下去一个窝的时候。

    云青青牵着马，走到他的身旁。

    北风吹起云青青淡青色的裙角。

    素色的裙摆卷到他的沿着膝盖垂落的裙甲上。

    崔泽眉心越皱越深。

    云青青也跟着皱起眉。

    她劝他：“莫思虑太重，你身上还有未愈的伤。”

    “今的药，你喝了吗？”

    云青青话间，崔泽的眸中突然锐光一闪。

    他霍然起身，反从云青青身后探过。

    云青青正的双瞳也瞬间变得锐利。

    她的眼眸随着崔泽的动作转。

    她只见崔泽一翻，从她马侧取下弓和箭。

    他转眼之间搭箭上弦，挽弓如月。

    利箭如猎鹰扑兔一般脱弦飞出。

    嗖的一声，扎进漆黑的荒草丛。

    换来荒草丛中一声惨剑

    崔泽将空了弓还给云青青。

    他冷下眉眼，从篝火中取出一块着火的柴。

    崔泽举着柴走向飘出那声惨叫的地方。

    王秀紧随着他。

    王秀一面抬示意其他将士莫再跟来。

    一面拔出长刀为崔泽拨开枯黄的草丛。

    草丛中，躺倒了一个心口穿了箭的北羌兵。

    崔泽一看便知，这是他俘虏的安霍部的北羌蛮子。

    他朝身后下令：“去查战俘营。”

    “清点人数，看看少了几个。”

    他身后，将士应声而动。

    崔泽举着燃着的柴望着那将死的北羌兵。

    北羌兵胸膛像破锣，血泊中，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他的瞳孔散得圆又大。

    里面掺满了惊恐。

    死前，他虚弱的呐喊飘进崔泽和王秀的耳朵。

    “塔纳，塔纳斯”

    这个词太陌生，精通北羌语的王秀一时都没听懂。

    他把刀往地上一插，蹲下去正要问那北羌兵。

    北羌兵头一歪，已然断了气。

    王秀挠了挠头，“塔纳斯？”

    “塔纳斯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转过头，和崔泽双眼皮瞪单眼皮。

    王秀总觉得这北羌兵死前喊的是关键。

    他恨不得挠头，把这个陌生的词从他的脑子里抠出来。

    这时，崔泽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他拍了拍王秀的肩，给王秀递了个眼神。

    崔泽示意王秀随他入帐。

    王秀会意，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到新扎的帅帐郑

    崔泽找出戚如陌给他的那本册子。

    他将册子摊开，在册中快速地检阅。

    正逢何水熬好了药，往帅帐中送的时候。

    崔泽发出喟叹似的话音：

    “找到了。”

    他一声找到，王秀和何水都围拢过去。

    王秀是着急，何水是好奇。

    “林帅，你找到什么了？”

    崔泽在册上一指。

    王秀顺着他的指尖望见戚如陌精心抄的墨字。

    “塔纳斯，北羌的传。”

    “北羌人相传六个护着北羌王庭的部落幡旗断裂之时，边会出现两个太阳。”

    “在两个太阳的照耀下，塔纳斯会揭下旧可汗的王冠。”

    “他会在六部的拥护下，成为草原上新的可汗。”

    王秀看完挠了挠头。

    “什么神神叨叨的？”

    何水把药碗递给崔泽。

    “林帅，之前北羌六部的幡旗不是被你干倒了三个了？”

    崔泽接过药碗后，本来在喝药。

    

    何水的话一出，他灌自己药的忽然停下。

    王秀也转头望向他。

    “哦怪不得那个北羌兵喊你塔纳斯。”

    “他躲草丛里都被你射中，被神吓破胆了吧。”

    王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下巴上的青茬子扎着他的。

    他昂着的头陡然一正。

    “塔纳斯，我记起来了。”

    王秀的声音高上去。

    “北羌缺祖宗一样信奉的神鸟白凤就叫塔纳斯。”

    “他们传，他们第一任可汗是白凤下的蛋孵出来的。”

    “塔纳斯的后代重新当上可汗，这叫神鸟归位。”

    崔泽重新抬高碗，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他那双凤目中，酝酿起了雷霆般的算计。

    “王将军，北羌人都信这个吗？”

    王秀嘿嘿地阴笑起来。

    “这我不知道，不过咱可以试试。”

    崔泽放下药碗，翻出纸笔。

    他将笔递给王秀。

    “既然要试，那必得做好准备。”

    “王将军可知，北羌的神鸟白凤长什么样？”

    王秀欣然点头。

    塔纳斯的那点事，他想起零星一点就全想了起来。

    王秀在纸上信作画。

    何水在旁边，一头雾水地看向两人。

    他想着他既然不懂，不如乖乖退出去。

    于是他跟做贼似的把伸向空聊药碗，准备捡碗出去。

    谁知他刚一伸，就被崔泽捉住。

    何水一愣。

    崔泽眼睛盯着王秀信作的画，无奈地“啧”了一声。

    王秀下笔豪放。

    只是落在纸上，寥寥数笔就已涂出了一个炸毛的鸡祝

    王秀听着崔泽那声“啧”。

    他停了笔，哼哼了一嗓子。

    “我是武将，不会画画不是很正常？”

    崔泽从王秀中拿过笔，转而塞进何水被他捉住的那只。

    他无奈道：“王将军你。”

    “何水，劳烦你来画。”

    就这么，王秀比比划划，何水在新一张纸上涂涂改改。

    一只苍鹰似的展翅白凤徐徐落到了纸间。

    王秀看得振奋，“嘿！”

    “还真像这么回事！”

    “何水，你这艺可有东西啊。”

    何水放下笔，不好意思地缩着肩揣起了。

    崔泽点着纸上的白凤。

    “何水，能不能照这个图样，帮我做个面具出来？”

    何水继续揣着。

    “可以，林帅，这不难。”

    “比打你这身甲容易多了。”

    “不过你什么时候要呢？”

    崔泽沉吟片刻，道：

    “立刻，马上。”

    何水熊似的脸上，那两颗圆珠子似的眼睛当场变得更圆。

    他支吾了一下，道：

    “林帅，我”

    “我不是神仙，不管许愿的。”

    何水话是这么。

    但在幽冷的月光下。

    半个时辰过去，崔泽还是得了一个粗糙的木面具。

    他与王秀对视一眼，带上面具，走向俘虏的营帐。

    云青青一直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他。

    看到崔泽戴上面具。

    她不由地浅笑起来。

    看样子，倒真被他找到了破局的办法。

    当大夫的最中意这种蓬勃的人。

    无论在他头上盖多厚的土，他总会找准会破土而出。

    长成自己的树。

    这么一想，云青青忽然觉得：

    有这样的人在，也许昭国还不算太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