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向北,不许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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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大军开拔。



    下过雪的雁归山格外地冻。



    幽暗的药帐里,空无一人。



    林念瑶认得装崔泽救命药的药匣子。



    一见药匣子,她取出早准备好的包袱皮铺在地上。



    林念瑶将药匣里的救命药材全倒进地上的包袱皮里。



    她放下匣子,卷了药材就走。



    帐外,下过雪的夜,月亮像被洗过似地澄澈。



    月亮底下。



    乱中有序的大军像无数黑点似的蚁,集合向北。



    林念瑶才出药帐,就有兵卒进帐收拾清点。



    林念瑶捂紧怀中的包袱皮,快步往傅玉同那处回。



    人群中隔着很远,她望见了立马在前,指挥众军的崔泽。



    林念瑶不由地低下头,躲开他。



    她不敢看崔泽,却又盼着崔泽望见她,过来跟她句话。



    想着盼着,林念瑶就停下了脚步。



    夜里风凉,崔泽每嗅一口都想咳嗽。



    他低低地在马上清他的嗓子。



    崔泽声量不敢大,怕旁人听见。



    一转头,隔着人群,他也看见了林念瑶。



    他第一眼见她时,是恨的。



    那恨与林念瑶有关也无关。



    更多恨的是傅玉同把她捏作枷锁,套到自己头上。



    不得休妻!



    崔泽咬住牙关,也移开了眼。



    但片刻之后,他稍稍压住心中的怒意。



    崔泽策马向林念瑶奔去。



    他像风一般呼啸到她身边。



    “林念瑶,你若还有一星半点的心。”



    “你回京城去,别在这给人作筏子。”



    “你在青州做任何一件事,到头来害的都是我。”



    林念瑶闻言心里空了大半。



    “你过来,想对我的只有这个?”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崔泽眸中暗色的火在烧。



    “不然呢?”



    “我现在用口齿劝你而不是用剑,已经算我善过了头。”



    林念瑶抬头望崔泽,眼里的不解几乎翻天。



    “你都要出征了,你就不能在走之前对我一句保重?”



    崔泽本已要策马离去。



    听得林念瑶的话,他蓦然回首。



    “我这里没有保重。”



    “你如果想听,我大可把你做过的事一一一遍。”



    林念瑶不可置信地眨起了眼睛。



    她微微摇头,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那些事都过去了,那么久了。”



    “你至于吗?”



    “过去的放它们过去不久好了吗?”



    着着,林念瑶的声音大了起来。



    “夫君,咱们还有下半辈子啊。”



    风一来,将林念瑶再大的声音都吹散。



    在风中,崔泽掩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



    他勉强才压住咳嗽,道:



    “同样的事,我若对你做一件。”



    “你还会信誓旦旦地过去吗?”



    “林念瑶,少慷他人之慨”



    林念瑶被崔泽问进心里。



    半晌了,她压根不出话来。



    她同样的事,崔泽但凡敢对她做一件,她肯定



    肯定不会放过崔泽。



    这么一想,林念瑶瞬间觉得里抱的包袱烫。



    她恨不得把包袱里的药材丢回给崔泽去。



    忽然,远方有人唤了声:“林帅。”



    崔泽打马离开。



    离开前他留下一句:



    “林念瑶,别再昧良心。”



    这话像一记警钟,铛的一声敲响在林念瑶心间。



    



    她抱着包袱裹着的药,感觉麻劲从脚底板涌上来。



    摇摇晃晃间,林念瑶看见云青青向她而来。



    



    夤夜,雪洗过的天际,月和星都很明亮。



    下了雁归山后,在宽阔的平原上。



    阿舍萨桑向北方,向天上明亮的白凤星座张开双臂。



    他低声唤着塔纳斯的名号。



    阿舍萨桑在心中默默祈祷,盼望塔纳斯会将他接回天上。



    崔泽远远地看着阿舍萨桑。



    他还是被风吹得咳嗽不止。



    他策马贴向王秀,轻声问道:



    “阿舍萨桑这是在?”



    王秀困倦得几乎睁不开眼。



    他捶了两下甲胄胸口的护心,逼自己打起精神。



    “北羌人都有这个毛病。”



    “出征前爱向天上祈祷。”



    王秀指了指天上,“林帅你看那玄武七宿中的第三宿。”



    “北羌人当那是神鸟白凤的化身。”



    听着王秀的讲解,崔泽也抬眸望向玄武七宿的第三宿。



    崔泽细细辨过天上星的方向后,打马上前。



    “走吧,出发。”



    崔泽一声令下,大军又滚滚向前。



    雁归山上,一溜烟跑下来一匹马。



    云青青抬头也望了一眼天星,追上了青州军。



    



    崔泽带着青州军在阿舍萨桑的指引下,越走越北。



    一路上风霜苦寒。



    崔泽和王秀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两人对阿舍萨桑不断试探。



    偏偏阿舍萨桑滴水不漏。



    整支青州军都以为他们在向北羌王庭进发。



    大雪时常落下。



    冻得众人铠甲上的霜从未化去过。



    青州军中,大家都不指望能扫荡北羌王庭,取得什么大胜。



    他们只是想,到了地方用命拼下几个北羌王族。



    告诉北羌人,昭国人不是孬种,也足够了。



    但队伍行进到第四日。



    一切都不对了起来。



    惨白的雪中,众人目之所及之处。



    看见了黑的,连片的,顶上覆着终年不化的雪的山。



    连绵的山势阻隔,他们不可能再向前。



    山下既无退路,山上又无生。



    北羌王庭不可能在这。



    隐瞒了多日的阿舍萨桑图穷匕见。



    他拔出匕首,对着天上闪耀的神鸟白凤。



    阿舍萨桑一刀扎破了自己的喉咙。



    在喷溅的血流中,他从马上滚下。



    崔泽和王秀急忙下马赶到他身边。



    崔泽揪着阿舍萨桑的衣领将他一把抓起。



    阿舍萨桑脸上只有诡异而满足的笑。



    他最后用生硬的汉话:



    “大将军,你中招了。”



    话完,他就合上了眼睛。



    阿舍萨桑一死,不出的恐惧瞬间在青州军中弥漫开去。



    崔逐当立断,“退回前一日的水源地,扎营。”



    “这里离雁归山不过几日的路程。”



    “必要时,我带大家回去。”



    崔泽的命令随着风雪传遍全军。



    众人心头的恐惧被崔泽下令搭起的帐篷盖住。



    青州军的军心安定下来。



    偏这时,天上传来一声鹰唳。



    崔泽抬眼一望天,暗叫不好。



    果然下一瞬,鹰向他的帅旗飞去。



    苍鹰爪子一松,将缠了帛书的金令砸在帅旗上。



    金令并着帛书被兵捡起,送到崔泽面前。



    崔泽接过一看。



    帛书上的傅玉同的字迹堪称狠辣无情。



    “向北,不许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