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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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快来人……”

    一大清早,整个叶府就响起叶乘风惊慌愤怒的声音,惊动了所有人。

    叶乘风手里拿着一张纸,脸色铁青,

    “到底出什么事了?大哥你身体不好,不要激动。”叶乘云着拿过他手里的纸看了一眼,一看脸色大变。

    纸上是家乐给叶乘风的留言,只不能嫁他,请他另觅良偶,再没有别的话,为什么,有什么苦衷,到哪里去了,只字未题。

    “真是岂有此理。”叶太太愤愤地下令,“去瞧瞧少了什么贵重东西。”

    水仙接了口:“不会少什么的。”

    叶太太瞪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待下人查看后回禀,真的没有少什么东西,少的只是家乐的随身衣物,也就是他初来时带的东西,叶乘风给他的东西,包括日用品都好好的摆在屋里,放得整整齐齐,一样不少。但是叶乘风为他画的那幅画不见了。

    叶乘风脸色更难看,踹了桌子一脚,吼道:“去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水仙吓一跳:“大少爷,别什么死呀活呀的,他想必是在哪里躲几天,等你忘了他自然就会出现了,什么叫死要见尸,怪吓人的。”

    “不定他被歹徒劫走,被胁迫写了那张字条。”叶乘风握着拳,身上颤抖,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家乐这样用心体贴,想必是有情意的,怎么会这样一声不吭地跑掉,怎么会这样排斥成亲?怎么会有人能拒绝他叶乘风的感情和魅力,这怎么可能,简直就是在他骄傲的内心插了一把刀子。

    他一定是被绑架了,一定是,肯定是。

    叶乘风立即骑上马,命人带路回到密阳县何家的住处。

    叶乘风在密阳待了好些年,还是第一次到南边的贫民区,只见街上污水横流,处处垃圾,房舍破烂没有生气,里面的人衣袖褴缕面带愁容缩着脖子哆哆嗦嗦。

    “一副子穷样。”叶乘风鄙视地自语了一句,心里却有些纳闷,这样的地方,家乐怎么会住得下去,又怎么会保持那样阳光乐观的态度和纯净善良的心灵?

    叶乘风按捺住好奇心,叫住一个人问路。

    “你找何文惠家是吧?顺着这条街往前走就是,有一家特别不一样的就是他家了。”一个行人胡乱指了指就自顾自背着菜筐走了。

    “哎……你清楚点。”叶乘风在身后叫他,心里郁闷,这里只有一条街,自然是顺着街走,可是两边的房舍不少,到底哪家才是呢?

    叶乘风闷着头继续往前走,一边往两旁看,忽然看到了一家特别与众不同的屋子,那院门陈旧,漆都掉光了,却是洗涮得很干净,门口也没有垃圾污水和积雪,和别家灰暗肮脏的屋宇不同,这个院子有一种生机。一座楼藏在里面,窗口摆着一束花,严格不是花,是一束荆棘,里面插着一枝青松。

    叶乘风被窗口这盆东西震憾了,迫不及待上去敲门。

    一个女孩儿开了门,疑惑地看着他。

    “请问这里可是何文惠家?”

    “正是,不知公子有何事?”女孩儿只把门开一道缝,并不请他进去,只在门内听他话。

    叶乘风看那女孩二八韶龄,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气质娴雅,五官轮廓和气度与家乐有几分相似,猜想她必是家乐五个妹妹之一了。

    “我是叶乘风,找你大姐,他昨晚失踪了,只留下一封信,你可知他的下落?”

    女孩儿的确是何家的五朵金花之一的二姑娘家丽,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只怕是家乐眼看着装不下去了,于是开溜了,可是他会到哪里去呢?他为人乖巧,会保护自己,倒不用担心,只是如何应付叶家的追索却是个问题。

    叶乘风也在量她,看她神情不象做伪,确实不知道这回事,可是又不见她有焦急之色,她得知自家姐姐失踪的事,居然一点不担心不着急?还是她知道她家另有安全的藏身之处。

    家丽还是不慌不忙:“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不信,你肯定把他藏家里了,我要进去看。”

    “哎……不行……”家丽慌忙把着门,她这么慌,叶乘风愈发怀疑,把她推到一边。

    家丽的力气哪里比得上他,被他推到一边,眼睁睁瞧着他冲到院里。

    院子里也是干干净净,没有垃圾污水,积雪扫在角落,露着干净的青砖地,中间栽着几株不知名的树,地面上是整齐的菜垄,晾衣绳上挂着几件女子衣服和肚兜私物什么的。

    叶乘风把脸别过去,家丽生气地追上来推他:“你是哪里的歹徒,这样无礼,还不快出去。”

    “我偏要进去。”叶乘风又进到屋里,只见房子里几个妇女在绣花,有的在绣手帕荷包,有几个人在绣一件很大的插屏,屏是雪压红梅的花样,虽然只完成了一半,可是却看得见非凡的工艺,尤其是这花样更是极具创意,将红梅在风雪傲然挺立的高洁风骨表现无遗。

    叶乘风盯着插屏看,几个妇女盯着他看,头回见到如此英俊的后生,让人移不开眼。

    “你快出去,告诉过你他不在这里,再不出去别怪我不客气。”家丽提了根门栓进来,气呼呼瞪着他。

    叶乘风充耳不闻,又冲到楼上,房子很,只一眼就全部尽收眼底,没有藏人的地方,没有几件象样的家具,桌子床榻的漆都掉得差不多了,帐幔也非常朴素,屋里东西杂物很多,却丝毫不乱,非常干净整齐,且不显寒酸,因为里面的摆设虽然朴素却有种不出的味道。

    叶乘风指着窗口的荆棘青松问:“这是谁摆的?”

    墨绿色的瓷瓶,插着怒放的荆棘,一枝青松努力从荆棘从中探出头来,传达着强烈的生机和痛苦的诗意,能弄出这种东西的人绝对不是庸俗之人。

    “这是我家唯一的男孩子,可就是我哥哥家乐弄的,瓶子是他拣别人不要的东西,”家丽起来很骄傲,“家熟人喜欢叫他乐乐,他也的确是个乐天,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见他沮丧气馁,总是开心地活着,因为他,人不能选择过贫穷还是富贵的生活,却可以选择过快乐或是愁苦的生活,所以,只要不到死的那一步,我就会选择快乐的活着。”

    叶乘风听了微笑,又指着屋里的门帘,桌布,床帐檐头,问:“这些都是你们姐妹绣的吧?”

    “是。”

    “真不错,配色高雅和谐,整体看上去很大方。”

    “客人过奖了,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叶乘风乖乖出去,到楼下又指着那幅雪压红梅的大插屏问:“这个是谁设计的图样?真是不同凡响。”

    “是我做的图样。”家丽不卑不亢地,“麻烦你出去,这幅活我得在明天赶出来。”

    “是呀,快出去。”还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姑娘用乌溜溜的眼珠瞪着他,还伸手把他往外推。

    叶乘风看这两个女孩的眉眼与家乐很相似,想必是他的妹妹了,忽然心里一软,这么的女孩子,又是长得这般好模样,却日夜做活养家,实在是可怜。

    也不知是弹动了哪根弦,叶乘风把荷包留下,里面装着十几颗金瓜子,富家贵公子一般不带银钱,这些东西他放在身上预备赏人的。

    “这个你们留下吧。”

    家丽看着金灿灿的东西,眼皮都不抬,面带薄怒,:“无功不受禄,不敢希求公子的赏赐,请收回去吧。”

    叶乘风碰了个大钉子,脸上讪讪的不好意思,他要娶家乐为妻,却没有到他家拜望过,现在气热汹汹的来找人,这才第一次到他家,还没带礼物,现在又留下这赏人用的金瓜子,这算什么呢?看他家里这样,可知是个人穷志不穷,很有骨气的人家。

    真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叶乘风道了歉,灰溜溜离开。

    家乐偷跑出来没有回家,也没有回知味楼,而是躲到了一个同学家里,只自己得罪了某个贵人,需要躲几天。那同学也没多问就留他住下。

    家乐住了下来,闲来无事除了读书就是做饭,荞麦卷,煎灌肠,玉露霜花糕,红油爆鱼面,西湖醋鱼,冬笋炒肉丝,五味长生果,鱼皮水芹卷,酸辣乌鱼汤,每天换着花样做。

    同学在家吃饭看见这些菜觉得奇怪,问道:“我记得你好象是不爱吃荞麦的,也不爱吃鱼,而且吃了鱼容易手上长泡。”

    “哦,是么?”家乐勉强笑了一下,掩饰:“我忘了。”

    家乐看着眼前的几菜一汤,忽然难受得心里一痛,这些菜是他先前给叶乘风做的,有的适合他的病情,有的是他爱吃且对病情无害的。怎么离开了他,却无意地做着他能吃爱吃的食物,没有自己在身边监督约束,他在吃什么东西?会不会又放纵起来,会不会不注意饮食犯了旧病?

    家乐越想越不安,难道相处久了,自己居然开始担心他,惦记他吗?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感情?

    怎么办?

    家乐愁肠百结,第一次尝到辗转反侧寝食不安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