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收集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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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乐轻易制服叶乘风,得意地跟在他后面去了西城,一到西边,就觉得街道愈窄,房屋愈破,污水横流垃圾遍地,再往里走,干脆连房屋都没了,一色的破窝棚,里面的人衣衫破烂,面黄肌瘦,一脸的愁苦,看到他们两个生人过来,眼里满是警惕。

    家乐从袋里掏出几个馒头给路边的孩子,瞬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大帮饥饿的孩子围住他们。家乐只好翻出所有的口袋,表示里面再也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叶乘风蹲下问一个狠吃馒头的孩子:“看你们好象很久没吃饱过了,你家大人呢?”

    孩子把馒头噎下去才:“都被大水冲走了。”

    “这里住的人都是灾民?”

    “是。”

    “怪了,朝廷不是拨了款安置灾民,还拨了农具种籽要他们回乡继续耕种吗?”

    孩子茫然地摇头,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愤恨地:“朝廷给的钱和农具种籽鬼知道落在哪条狗的肚子里的。”

    旁边一个老头制止他:“马大哥,心祸从口出,你忘了前几天有人多了几句是什么下场?”

    那姓马的汉子啐了一口,骂道:“怕个鸟,我们被赶到这个地方,迟早也是个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分别。”

    看到这些,叶乘风也明白了,平阴官员吞没了赈灾款,把这些灾民赶到西城不许他们进出,所以平阴城表面看上去还算繁华,谁想到看不见的地方会隐藏着这些受苦的人呢?

    凡是敢当街抱怨的人都被官府设下的密探收拾了,所以这里的人都知道官府恶行,却没人敢出来。可是,这样一来,怎么搜集证据呢?

    叶乘风转了一圈,看看这些人都被吓怕了,从他们嘴里也问不出料来,只好和家乐回到下榻的客店。

    店伙看他们回来,赶紧吩咐后厨准备饭菜,家乐拦住他:“我家大少爷不爱吃那些东西,你去吩咐下去,叫准备几个清淡有味的菜,一个蜜瓜炒蟹黄,一个核桃腰,一个生炒鱼丝,一个烤活虾,再来一个荞麦鸡茸饺。”

    店伙张口结舌,:“客人莫不是有意为难,这几样东西怎么做得出?”

    “怎么?这店不是平阴最大的店么?连虾仁,核桃之类都没有?”

    店伙:“不是没有,而是这几味菜不可能做。您看,蜜瓜和蟹肉一个清甜一个腥气,这两个如何能放在一起,而且核桃与腰花一软一脆,硬放在一块不协调,能好吃么?还有那生炒鱼丝,鱼肉本来鲜嫩易碎,怎么切成丝。活虾入锅不都蹦出来了,如何烤得?荞麦没有粘性,怎么捏造成饺子呢?”

    家乐刻薄起来:“你这里是平阴最好最大的店,连这几样简单的菜都做不出来,这不是骗人吗?”

    店伙不高兴了:“这几样谁能烧得出来,客人不要为难店。”

    “如果我烧出来了怎么办?”

    “嗯……”店伙揣摩他的用意,想了想:“那你想怎么样?”

    家乐亮出真实目的:“如果我烧得出来,就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店伙答应了,带他到厨房,叶乘风在前堂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好吃的,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过一会儿,家乐把香气四溢的饭菜端上来,店堂所有食客都吸了吸了鼻子,眼睛朝这里瞧着。

    叶乘风夹了一筷吃了,大声赞美:“蜜瓜清甜甘脆,蟹球鲜美爽润,有清甜味,腥气却没出来,刚才哪个不开眼的甜的和腥的不能放一块啊?”

    其它食客招来店伙:“给我也上几份那桌上的菜。”

    店二陪笑:“不好意思,那些菜是客人自己做的,不是店做的。”

    邻座的食客馋得流口水,也凑过来:“我能尝尝吗?”

    叶乘风爽快地把盘子推过去请他品题,食客夹了一筷烤活虾,虾肉极其新鲜,带着花雕的浓香,让人吃了还想吃。食客有些疑惑:“这虾真的是活着烤的?”

    家乐:“没错,把虾洗将吐出沙子,再浇上一勺陈年好花雕令之迷醉,然后刷上调料,放在铁板上烤,烤制时虾还是活的,但是不会乱跳。”

    店伙恍然大悟:“原来这么简单啊。”

    家乐谦虚:“有些技法,穿了也不稀奇。这核桃腰不是核桃和腰一起炒好端上来,这两者的确如二不搭配,所以要把腰花切好,用配好的酱料腌过,再和核桃一起用极的火不停手的炒,直到核桃油慢慢渗入腰花,腰花软中带脆有核桃香再烹以酱料就成了,并不是和核桃一起吃。”

    “那荞麦饺呢?”

    “荞麦的确是粘性差,做面条容易断,做饺皮一下锅就烂了,所以在荞麦面中加少许白面和糯米面增加粘性,捏的时候抹上蛋液就可以把饺捏起来了,然后上笼蒸,就不怕下锅煮烂了。”

    “哥真是厨艺高超啊。”

    店伙彻底服气,食客不停筷的吃,老板也过来尝菜,再听家乐讲解做法,非常佩服。

    老板:“如果是两年前,客人点的这些东西店也能做得出来,生炒鱼丝也不成问题。”

    “那么现在你家店怎么做不出来了呢?”

    老板苦笑:“因为店最好的周大厨被河道总督后衙门带去做菜了,店没有了主厨,菜品自是一落千丈。”

    家乐觉得奇怪:“你的店居然没有被其他店挤垮。”

    “客人有所不知,凡是手艺出众的厨师都被河道总督衙门或软或硬请走了,所以这城里的饭馆客店做菜手艺都差不多,好厨子都在河道总督衙门,那里几乎天天宴席,凭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是世上有的,无不堆成山流成河。”

    家乐试探着:“看来河道总督是个精于饮馔之人,我去那里找活,一定会得到好报酬。”

    老板却:“哥想找活干,干脆来我们店好了,张总督对饮食极挑剔讲究,你的厨艺不见得能得他欢心。”

    家乐不高兴了:“方才你明明我的厨艺高超,现在怎么又不行了呢?别的客人尝了我做的菜都好呢。”

    老板:“哥有所不知,那张总督对饮食极其考究,店曾经住过一位客人,听他有一回他去河道衙门办事,被留下来吃了顿便饭,上了一碗豆腐脑,四菜一汤,其中有一盘韭黄炒肉丝,一盘炒二冬,还有一盘羊肉芹菜饺。”

    家乐不以为然:“这菜也没啥了不起,我也会做。”

    老板摆手:“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那豆腐脑其实是用鲫鱼脑做的,一碗就用数十尾上好鲫鱼,韭黄肉丝是用十只猪的面颊肉炒的,味道之美难以形容。冬菇冬笋虽然不算稀罕,可是当时在腊月时分,可不是平常人吃得起的。那羊肉饺全用羊脸肉,用锅五个五个的煮,完全保持了面的清爽滑溜。

    你想,平常一顿普通客饭就是这样,张总督本人吃饭又是如何讲究可想而知,你能伺候得了他?”

    店堂里其他客人听了都惊叹不已,其中一位客人也增加爆料:“前些日子,张总督的第十八妾室过生日,宴请了全城所有有头脸的乡绅,那酒席之豪华且不了,鱼翅燕窝都是寻常,仅仅羹汤就有采灵芝,望风坡,燕子心好几种。”

    家乐不懂了:“采灵芝是什么?望风坡、燕子心又是什么?”

    “燕子心就是用雨燕的心脏雕成牡丹花样在汤上做浇头,好吃又好看。采灵芝是羊鼻尖上的圆肉,望风坡是羊鼻梁上肉。仅这两味羹,就用了五百只羊,一碗鱼脑羹也要用上百条鱼。他家吃的素菜也不简单,只那白菜,把外面的白菜梆层层剥下,留下嫩黄的白菜心用鸭掌末生炒,只这一味炒白菜用的白菜就堆成了山。”

    家乐听了咋舌,迅速将这些东西换算成银钱,这一餐宴席吃下来,所费巨万,总督年俸不过一百八十两,加上养廉银也不过上万,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能这样天天宴席,家乐把账一算,愤怒了,狠狠拍桌子:“岂有此理。”

    叶乘风赶紧按住他,不动声色:“一个妾过生日就如此铺张,张总督很多情很怜香惜玉嘛。”

    大家听了也不敢揭破,只是语带讽刺:“过这一次生日用的白菜鱼肉固然堆成山,收的礼也堆成山,一点不吃亏。”

    家乐迅速调整了情绪,压抑了愤怒,又笑嘻嘻问:“那么张总督最喜欢吃什么呢?我去做来巴结他,不定他能给我个好差事。”

    大家都笑了,店老板:“他最喜欢吃的是炙驴肉,这个可不好做哦。”

    店伙把炙驴肉的做法告诉他,选三年不到的驴驹,饿一两天排空肚肠,关进烧着火炉的炕房里,摆两大缸加着各色香料的卤汤。驴驹被火烤得口干舌燥,只好拼命喝那卤汤。两三天后,臊汗出透鬃毛脱尽,五香卤汁也扩散到周身,再以滚油生浇,皮肉片片脱下,那驴驹还在惨呼不已。

    “这菜你敢做么?”店伙反问。

    家乐只听着就哆嗦,发着抖抓住叶乘风的胳膊。

    话头挑起来,店里客人们边吃边议论全国各地的美食,也包括一些精于饮馔的名人秩事,也有河道总督张伯平的饮食之道,他每天必食燕窝粥养胃,还要有汤内加鹿茸粉方能保持精力应付内院,还喜欢吃活炙鹅掌,生取鸡肝。

    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听了直摇头,:“如此残忍饮食,君子不为也。”

    家乐受教了,这吃食也有君子之别啊,难怪孔夫子:“君子远疱厨,食其肉不忍闻其声。”

    想不到有人居然如此酷吃,简直是没人性。

    吃完饭家乐把店二叫到僻静处,问了许多问题。叶乘风这一天收到不少零碎情报,已经对平阴的河道总督贪墨有了大致了解,很明显,河道衙门贪墨治河工程款,以致灾民遍野,流离失所,而且为了掩饰还强行将贫民迁入西城区,不许他们出来乞讨谋生,制造出一副表面的太平景象,对于来调查的钦差能收买的则收买,不能收买的则买通盗匪暗杀,总之是只手摭天,恶行不能上达天听。

    可是,没有切实的证据,仅凭手里掌握的一些零星资料很难扳倒树大根深的河道总督衙门,如果不能一击致命,这些人的反噬也是极厉害的。

    夜静更深,叶乘风没有休息,还对着灯苦苦沉思。家乐也没有休息,知道他愁的是什么,也坐在旁边想法子。

    先把不大可能的路子排除,剩下的就是相对可行的法子。家乐有了主意:“这些人都被吓怕了,不敢指证河道衙门的贪墨,就算他们敢,又跟张总督没有交集,只是听河道衙门如何奢侈,没有实证,很难入罪。不如我去混进总督府里寻找证据,不定能找到账册或是重要书信什么的。”

    “你怎么去?难道想给他当厨子?”叶乘风被他吓了一跳。

    “是啊,真聪明。”家乐拍他的肩,“当保镖,当师爷,唱歌跳舞什么的我都不行,只能当厨子才能混进去。”

    “不行,太危险了。”叶乘风想也不想的拒绝,“你没听到今天那些人谈论河道总督府的饮食吗?生炙驴驹,活烤鹅掌,残酷之处不敢相信,从饮食之道可以观其人,可见这人很变态很残忍。还听那张伯平除了好美食,而且还好美色,是个男女通吃的混蛋,万一他毒计生,万一他色心起……”

    家乐制止他:“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别的法子取得证据,那张伯平如此贪墨害民,我要为老百姓除一害,也不枉读了几年圣贤书。”

    叶乘风呆呆地看着他,年轻的脸上满是激愤和正义,忍不住替他惋惜,如果他的学问好些能中个功名当个官,一定能为百姓做许多好事,可惜只能做厨子,现在他要利用他仅有的特长有所做为,做一件真正造福百姓的好事,如何能泼冷水灭了他的心愿。

    “你……不怕吗?总督府可是与龙潭虎穴无异。”

    “胸中有正义,虽刀山火海又何所惧?”家乐年轻的脸上一副英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