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肖黎的脸一直阴云密布，沉默不语。棠求助地看向反光镜里王蒙的眼睛，他微微摇了摇头，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棠鼓起勇气，心地把搭在肖黎腿上，轻推了一下：“我下次不会再跟何安礼出来了。”

    “你还想有下次？”肖黎一下恼了，对着她吹胡子瞪眼，“田棠，你胆儿是越来越肥了，明知道何安礼是什么人，还巴巴儿跟着他离校？你倒是看，你出来干嘛了？”

    棠嗫嚅起来：“我他要跟我件事，我心想着天还早，他不至于”

    “不至于？他太至于了。要不是我刚好在附近，他现在不定已经得了！”他气恼地看着她委屈巴巴的脸儿，又心软下来，“件事？什么事？我的事吗？”

    棠一怔，看了看他暴怒的表情，心虚地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来问我？”肖黎皱眉，“不敢来问我，反倒不怕去问那个活阎王。”

    棠眼神躲闪：“我哪有不敢问你”

    肖黎气哼哼的：“平时在我面前那张牙舞爪的劲儿哪去了？这会儿倒成了怂包了。”

    棠拧着眉头：“那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肖黎似是已经猜到是哪件事。他抿嘴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哼了一声：“不会。”

    看棠生气地瞪他，他又补了一句：“你知道这些干嘛？又不是什么好事。”

    棠心观察他的表情：“你还好吗？”

    肖黎把头转向一边：“本来挺好的。在知道你和何安礼在一起之前。”

    棠咬咬唇：“吃饭了吗？我请你。”

    肖黎斜晲她：“我记得你好像刚从饭店出来。”

    棠可怜巴巴地看他：“我光顾斗智斗勇了，都没吃东西。现在好饿。”

    肖黎切了一声：“好意思斗智斗勇，大言不惭。还不是我给你解救出来的。”

    “那我请你吃饭，感谢你，好不好？”

    肖黎面色稍缓，白了她一眼，跟王蒙了个地址。

    还没到餐厅，棠接到了姜禾的电话，问她情况如何，严时安已经坐不住，要给范俊哥打电话报备了。

    棠急忙了自己的情况，姜禾松了口气。

    挂上电话，肖黎皱眉看她：“那个严时安，怎么那么紧张你？”

    棠嘟嘴：“我也有自己的秘密，不想和你。”

    肖黎眼睛带了笑意，故作生气去捏她的脸。

    吃过饭，到了学校的停车场，肖黎支走了王蒙，和棠静静坐在车上。

    棠心斟酌着用词：“嗯要是你想聊聊今天的事情的话”

    肖黎突然顺着座位躺下，头枕在棠的腿上。棠犹豫一下，轻轻抚上他的头发。

    肖黎很享受似的闭上眼睛，很久都没话。就当棠几乎以为他睡着了时，他突然：“我得回家一趟。你陪我回去，好不好？”

    棠点点头：“好。”

    肖黎吁了口气，抓住棠的，贴在自己脸上，轻声：“我曾经无比盼着他死，如今真的死了，我也没觉得痛快。”

    棠不知该些什么。她的指尖抵在肖黎的下巴上，有些刺刺的胡茬。

    “棠，”肖黎又，“你曾经和我，人有灵魂。那坏人死后，灵魂还会一样坏吗？”

    棠认真思考起来：“嗯我觉得和最后那一刻的念头有关，我奶奶，有厉鬼有好鬼，死前带着善念的就会变成好鬼。”

    “是吗？”肖黎讽刺地扯了扯嘴角，“那救人算是善念吧。”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棠：“据他死前都在护着那个女人。那女人就是被她护在怀里，才没死——暂时。”

    棠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的难过，为什么那么无情的一个人，却这么深情的死去。

    “很讽刺是不是？”肖黎撇撇嘴，调整了一下角度，又闭上眼睛。

    肖黎没再话，握着棠的，似是沉沉睡了。棠低头看着他沉睡的侧脸，心疼极了。

    

    快一个时，肖黎才醒过来。外面的天黑透了，他在黑暗里看向棠亮晶晶的眸子，：“田棠，要是我死了，我想就这样，死在你怀里。”

    回家的路上，肖黎全程都没怎么话，一会儿靠在棠肩上，一会儿躺在她怀里，坐立不安的样子。棠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抚他，便哄着他睡了一会儿。

    到棠家时，李叔叔，范大爷范大娘，蔡阿姨朱叔叔居然都在。大人们都神情凝重，看肖黎的眼神心疼又无奈。

    本来棠也想跟着去殡仪馆，肖黎不准她去，大人们也对她横拦竖挡，孩子们都没通知，大人们去就好。

    棠于是也没再坚持，只在肖黎出门时握了握他的。肖黎转头勉强对她笑笑，了句“我很快回来。”

    肖黎这一去便去了很久。中间王蒙回来过一次，带了饭菜，和棠一起吃了。棠问他进展如何，他只是摇头不清楚。

    快到晚上，妈妈和肖黎才回来。面对棠期盼的目光，妈妈没多什么，只是：“肖黎先在咱家住。他累了一天，你别问太多问题。”

    肖黎安静的吓人。他没吃饭就先去洗了澡，之后便呆呆坐在客房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出神。

    棠想进去陪他待会儿，妈妈拦住她，对她摇了摇头。

    棠进去叫他吃饭时，他已经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天没黑透，但屋里没开灯，有些暗。她没出声，轻轻跪在沙发前，端详他的睡脸。肖黎一只枕在头下，另一只挡在面前，遮住大半张脸。

    棠叹了口气，起身拿了毯子，盖在他身上。正要转身出去，肖黎伸抓住她腕，吓了她一跳。她回头，对上他的眸子。

    “醒了？起来吃饭吧。”

    “不饿，吃不下。”肖黎声音蔫蔫的。

    “不舒服吗？”棠有些担心，摸了摸他额头。

    “没有。”

    “那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肖黎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在沙发上坐起来。棠站在他面前，等他起身。

    肖黎依旧坐着。他忽然张开臂，紧紧环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怀里。棠怔了一下，随即环抱着他的头，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棠，我有点儿怕。”

    “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

    “别怕，我陪着你呢。”

    “你一直陪我，行吗？”

    “嗯睡觉的时候不行。”

    “那我半夜害怕呢？”

    “那你就敲敲墙，我陪你话。”

    “你上次不是听不到嘛。”

    “那不准这次能听到呢隔音也没那么好。”

    “你上次是不是听到了？”

    “没有。”

    “骗人。”

    “真没有”

    “我打呼噜响不响？”

    “你打呼噜吗？我没听到啊。”

    “我的那个，我的秘密，你听到了吧。”

    “什么秘密？你除了梦话没别的啊。”

    “骗子，还骗我隔音好。”

    “啊？隔音就是挺好的啊，我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