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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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二十三



    白起州闻言冷哼一声,但又不得不勉强按耐住性子,收了银枪,与白景云和白宴归一起沿着那路人指的方向一路细细搜寻过来。



    另一厢,白眠雪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枕溪,紧张又兴奋地进了那杏色酒旗招展的地儿。



    直到走近了,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此处并非是他以为的酒楼,而是一艘足有三层的精致画舫。



    只不过现下画舫停泊在岸边,被层层楼阁遮挡着,远看起来似与周围的酒楼齐平。



    白眠雪仰头望着这表面上十分恢宏华丽的画舫,漂亮的眼儿眨了眨,只觉得里面一定有更新奇的景色。



    忍不住就想伸脚试探。



    他才轻轻踩上船边,脚下就晃悠了一下,水面随即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



    “殿下。”一旁的谢枕溪不知为何突然出声唤他。



    “嗯?”白眠雪转过头,擡起脸,“怎么啦?”



    “这画舫人多眼杂,殿下确定要以真面目示人?”



    白眠雪歪着头,懵懂地声道:“不可以吗?”



    谢枕溪唇边漾起一点笑意,勾着他的长发道,“万一有人认出殿下来,告知陛下你偷偷出宫”



    白眠雪听得眼儿瞬间就瞪大了。



    只见美人愣了愣,自己乖乖把伸出去的脚收回来,有点儿委委屈屈地,“那,那要怎么办呀?”



    谢枕溪低声笑了笑,哄着人自己想起来:“殿下方才在逐玉涵雪楼拍下的东西呢?”



    -



    轻袖舫一向只做有钱人的生意。



    因此这里的侍儿全都修炼出一副看人的好本领。



    就像眼下这对男子进来时,哪怕他们双双戴着面具,遮掩了容貌,侍儿们还是团团围了上去,一声叠一声地笑唤,



    “郎君,郎君喜欢什么酒?”



    “郎君呀,随我这边来~”



    “郎君,您今夜可来巧了,有京城第一舞娘献舞呢!”



    “郎君必是生了副好皮囊,还不快取了面具,教舫内的姐妹们开开眼呢”



    



    一阵阵莺声燕语入耳,甜得腻人的香风扑面而来,从未感受过这个的白眠雪整个人瞬间僵直了。



    他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猫猫面具,怕得无意间就往谢枕溪身边贴了贴。



    谢枕溪喉间滚过一声轻笑,感觉到身边人的轻颤,拉着白眠雪,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道,



    “要个清净地方,你们且退下去。”



    那群侍儿一怔,连忙齐齐应声,又独独将他们引到临河的窗前,这处房间风景绝佳,也算清幽。



    绣帘轻轻甩下来,白眠雪才敢取下脸上的猫猫面具。



    天真懵懂的美人愣愣地坐着,听着外头一浪高过一浪的寻欢作乐声,嘴微张,吓得都有点儿懵了。



    “这,这里怎么”



    “如何,喜欢这儿么?”



    白眠雪咬着唇,飞快地摇了摇头。



    谢枕溪勾唇取下脸上的面具,这东西方才低着头认认真真挑了半天,才递给他一只豹豹面具。



    他瞧着实在是蠢透了,但这东西执意自己戴猫猫,他戴豹豹,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是一块儿来的



    谢枕溪一边将面具捏在里把玩,一边挑眉观察着殿下的神色。



    只见白眠雪蔫蔫地趴在桌上,一双漂亮的眼儿里已经没有了方才兴奋的神色,瞧着可怜又可爱,



    “我,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是”后面几个字他委实不出口,只好委委屈屈地擡头道,



    “你怎么也不早告诉我呀?”



    沿河的月色落在美人的脸上,让那张脸儿看起来更加瓷白细腻。



    “今日就是带殿下来开开眼。”谢枕溪忍着笑,目光在美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悠悠道,



    “日后若是遇上这种地方,殿下可还去么?”



    白眠雪软绵绵瞪他一眼,迎着月色委屈地摇了摇头。



    “乖。”谢枕溪满意地弯唇,放软了声音哄人,



    “若是不喜欢,本王带着殿下回去便是了。”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隔壁竟然含羞带媚地叫了一声。



    那教人骨酥的声音传过来,白眠雪一张脸霎时就红透了。



    甚至就连耳垂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只见他无措地脚都不知往哪里放,挣扎了半晌,擡起头软软道,



    “我,要不我们还是现在就走吧?”



    谢枕溪垂下眼帘看着可怜兮兮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乖巧美人,强忍住去捏他耳垂的欲望,忍笑轻声道:



    “殿下既然如此了,敢不从命?”



    只是二人才刚刚起身,白眠雪连里的面具都还没有戴上,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紧接着绣帘突然被掀起,一个身形分外枯瘦的男子突然跌了进来。



    只见他满脸绯红,一拽住绣帘,一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勉强朝里面吐出几个字,



    “求求两位公子,救,救救我”



    白眠雪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呀?”



    “药有人给我下药。”



    那男子痛苦地捂住胸口,又忍不住发出了方才传过来的那种令人骨酥的声音。



    白眠雪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中了什么药。



    美人尴尬得一张脸红透,刚要开口,一道尖利狠毒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竟是个女子,



    “秋雪,你藏到哪里去了?再不自己乖乖出来,我可要命人搜这轻袖舫了?”



    那个中了药的男子听到这声音,吓得浑身乱抖,艰难地喘着气,拼命往前挪了挪,牵着白眠雪的袖子道,



    “两位公子,我是琉凤国人,外头那女子是我们国的朝中重臣,我不敢违抗她,救救我,救救我”



    谢枕溪挑眉看了眼他的,男子识趣地放开了白眠雪的衣袖,嘴里仍在继续哀求。



    “”



    白眠雪看了看他,有点儿不忍心,轻轻拽了拽谢枕溪的袖子。



    “做什么?”谢枕溪明知故问地笑了笑,“想救他?”



    “嗯。”白眠雪犹豫着点点头。



    他们临上画舫前,谢枕溪帮他戴好面具时还特意嘱咐,不到万不得已,可不要在这种地方暴露身份。



    可现下要想在那凶悍的女子下救人,想来不得不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谢枕溪垂眸一扫就知道这东西在纠结什么,他淡淡垂下眼帘,玩味地笑道,



    “不想暴露身份也可以。”



    见眼前的美人乖巧仰起头好奇地看着他,谢枕溪擡起,慢条斯理地将人轻轻按在墙上。



    从刚才忍到现在的老狐貍终于顺势摸上了美人可爱圆润的耳垂。



    只见他一边用指尖缓缓地撚磨,一边在白眠雪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不过,既如此,就要委屈委屈殿下了。”



    却琉凤国那女子气势汹汹地带人搜了整座画舫,都未曾见到那道枯瘦的身影,气得暴跳如雷。



    一旁的下人战战兢兢提醒道,还剩整座画舫最雅静的那一处未曾进去。



    那女子冷笑一声,一刻也忍不得,即刻就带了人要来掀门。



    若是寻常时候,必然早就有王府的人出来喝止了她。



    只是今日,侍卫们全都候在画舫外,王府的影卫没有收到主子的信号,亦不敢轻举妄动。



    竟教他们轻而易举就踹开了门。



    这间屋子果然雅静清幽,窗外月光皎洁,照在空荡荡的地面上。



    一道丝绢屏风将屋子一分两半。



    



    昏黄的灯影照下来,前来搜查的侍卫们满腹狐疑地看着空旷的室内。



    唯有屏风后隐约可见两道人影交叠在一起。



    “两位客官叨扰了,我们大人跟前有个逃奴,可否让我们进去搜个人?”那领头的侍卫犹豫道。



    屏风后。



    谢枕溪轻轻撚着白眠雪的耳垂,缓缓笑着,声音极低地在他耳边道,



    “我方才是怎么教殿下的,嗯?”



    白眠雪咬了咬唇,漂亮的眼睫飞快地眨动着,天真懵懂的脸上多了几丝害羞和无措。



    所幸那中了药的男子已经神志不清了,只能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只好按着谢枕溪刚刚教的,现学现卖,红着脸,乖乖地含糊不清道,



    “啊别呀!”



    “嗯,嗯不要了呜”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白眠雪一边断断续续地像鹦鹉学舌,一边低着头,里羞耻得攥紧了谢枕溪胸前的衣襟。



    甚至因为过于害羞和难堪,美人的声音里隐约还带了一点点哭腔。



    谢枕溪低声含笑回应着他,一双似乎有魔力的亦在白眠雪腰间抚过,又一路游移到美人颈间。



    惹得美人忍不住浑身轻颤,连脚尖都绷紧了又卸力。



    时不时从喉咙里哽咽着发出几声极轻极细,仿佛幼猫崽子一样,轻轻蹬着腿儿呜呜咽咽。



    若只听其声,隔着屏风看去,朦胧间谁都觉得是一对佳偶眷侣,正如鸳鸯交颈,缠绵缱绻。



    那带头的侍卫一僵,迈出去的脚不知该伸出去还是缩回来。



    旁边有个年长些的拍了他一把,悄悄儿道,



    “得了走吧,你瞧瞧这幅模样儿,哪里还有空理会别的事?就是那不长眼的东西跑到这儿来了,只怕也早被他们给打发走了。”



    那领头的侍卫思索一下,信服地点点头,草草地扫了屋子里其他角落一眼,转身便带着人走了。



    临走还不忘道一声“叨扰。”



    随着门锁落下的声音响起,白眠雪轻轻吐出一口气。



    谢枕溪借着月光瞧过去,只见美人羞得两腮通红,连眼角都有点儿湿润了。



    “这是怎么了?”谢枕溪笑着捧过他的脸,“只是演戏殿下都受不了么?”



    白眠雪推开他,满脸羞涩还没有褪去,软绵绵地带着哭腔道:“你真的坏死了,你教的那都是什么”



    谢枕溪看着一直乖乖的殿下闹脾气,突然勾唇轻笑,蛊惑人心似的,



    “本王方才教的,殿下也未曾全,还丢了一句呢。”



    白眠雪擡头看着他,明月透过绢丝的屏风,斜照在他懵懂好看的脸上,



    “还有一句夫君没叫呢。”谢枕溪托起他的下巴,眯着眼儿轻轻笑道,



    “殿下鹦鹉学舌,演戏而已,怎么还能错呢?”



    正当此时,一旁那原本神志不清的青衣男子突然悠悠转醒,惊恐地看了看周围。



    白眠雪娇气地打掉了谢枕溪的。



    “你,你清醒了呀?”白眠雪望着他,“那你就赶快走吧。不然等一会他们找不到人,肯定又会来搜的。”



    男子怔了怔,连忙跪下给他们磕头,“多谢两位公子,多谢两位公子!”



    他仰头看着眼前的白眠雪,“如此大恩大德,秋雪没齿难忘”



    他还想下去,却被谢枕溪打断,他一虚点了几下门扉,勾起一点笑意,



    “我们不图你报恩。公子既是清醒了,还请速速离开吧。”



    那名唤秋雪的男子微微一怔,点点头,“也好,也好”



    他解下腰间的一块青色玉佩就想递给白眠雪,“这是我贴身信物,公子日后若有用得着秋雪的地方”



    谢枕溪看着那男子递过来的东西,眼里最后一点冷淡的笑意都没了。



    他正想开口逐客,谁知白眠雪突然轻轻颤了颤,摇了摇头,把玉佩推还了过去,声道,



    “既然是贴身之物,公子自己收好就行啦。”



    谢枕溪难得的挑了挑眉,面色终于舒展了一些。



    他不知道,自从被那个疯批三哥给欺负了,美人就对玉佩有了心理阴影,现在看见这物,就好像脖子还疼呢。



    那男子见状,只好收起了玉佩,又道了声谢,方才心翼翼地出了门,走路时还一瘸一拐,似乎腿受伤了。



    白眠雪看人走了,软软糯糯道:“他好可怜呀。”



    谢枕溪挑了挑眉,斜倚在檀桌旁,看着底下灯曳波漾,宛如不夜天的桑落河,淡淡笑道,



    “殿下怎么心软得仿佛幼猫,是看天下谁都可怜么?”



    美人一心一意地给自己斟茶喝,闻言软绵绵地瞪他一眼,



    “反正王爷你不可怜。”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只见刚刚走了的秋雪居然又跑回来了,只见他面如土色,十分仓皇道,



    “不好了!外面,又,又在搜人了。”



    耳边果然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搜寻声。



    白眠雪惊讶地看着他,想了想道:“这儿到底还是大衍的地界,这女子也太跋扈了呀,我去瞧瞧她。”



    美人还不忘乖乖地戴好面具,满心要和这不讲道理的人理论一番。



    谁知他刚刚气势十足地从房间里迈出脚,整个人就可怜地呆住了。



    只见外面灯火通明,一队队京城禁卫将整个轻袖舫翻得连藏只老鼠的地方都没有。



    而正在指挥他们的也不是什么琉凤国的人,反而是他最熟悉的,穿着大衍皇子衣饰的哥哥们。



    白景云长身玉立,淡漠地执着东宫太子印,满画舫瑟瑟发抖跪了一地人。白起州窝着火催促侍卫们快一些,白宴归噙着冷笑细细地搜每一处侍卫们想不到的地方。



    这会儿见了白眠雪出来,三人倒是齐齐停住了,一起往这边看了过来。



    白眠雪仰起头看着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迷迷糊糊觉得今晚怎么几个哥哥脸上都没有半点笑意。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吓人的哥哥们。



    美人愣了愣,不由得往自己绵软的斗篷里缩了缩,声又无措地看着他们道,软软道,



    “怎么啦你们怎么都来了呀?”



    无人应答。



    白眠雪懵懵地猜到自己八成是闯祸了,这种时候他只敢靠近一向最温柔的白景云。



    哪怕对方的脸色早就没了今早的温和,这会儿冷得像是坚冰,



    “太子哥哥”他忍着害怕,鼓起勇气,声试探着唤了一声。



    谁知白景云并没有应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擡收了太子印,方才清冷疏淡地道,



    “为何会在这种烟花之地?”



    烟花两字被他咬的极重。



    白眠雪被他问得一愣,有一点点委屈,刚要开口,谁知白景云的目光却是越过了他,直接刺向了一旁的谢枕溪,扬声道,



    “本太子问的是北逸王。堂堂大衍五皇子,为何会跟着王爷出宫,又为何出现在这种烟花之地,嗯?”



    听到外面有响动,早已跟着出来的谢枕溪亦挑眉冷笑一声。



    他素来矜傲自持的眉眼间染上层层寒意,他挡在白眠雪身前,把玩着中的另一只面具,



    “原来太子殿下也知道这是大衍五皇子。不是只能任人娇养在深宫的闺秀?”



    白景云脸色愈发沉下来。



    一旁的白宴归早已不耐烦听他们厮缠,只见他笑了笑,阴戾的笑容愈来愈盛,



    “五弟,过来。”



    白眠雪看着他们那脸色,吓得声音都弱了,哪里还敢往过挪。



    只见美人攥紧自己的斗篷,忍着害怕仰着头,试图笨拙地哄人,



    “你们,你们别生气啦”美人眼巴巴看着他们,脸上精致的猫猫面具也随之微微颤动。



    他的语调乖乖软软地,细细听还有一丝害怕的轻颤。



    送到在场的几个人耳朵里,反倒是一向脾气最暴躁的白起州先心软了。



    他放下里的银枪,看着吓得可怜又无措的美人,勉强咬牙忍下一肚子火气,放软了声音,朝他笑了笑,



    “你再不过来,是要我去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