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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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章八十



    白眠雪却懵懵地不答。



    星罗她们只得起身收了外间的东西,跟了自家主子进来。



    屋内灯烛原本就明亮摇曳,既见了风,轻轻晃了几晃,缓缓映着帐中一丝一缕地坠下来的鱼肚白流苏。



    只见殿下斜斜地靠在屋内临窗的竹制躺椅上,轻轻眨眨眼儿,漂亮纤长的眼睫垂落下来,唇角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红肿,落在美人瓷白的皮肤上,约摸有些脆弱又疲惫。



    他今晚被谢枕溪厮缠着,从人头攒动的天成殿到僻静竹林,再到那废弃的庙宇,一会儿被那人俯在耳边低语,一会儿刻意压住他的唇角,真真是被变着花样儿欺负了好久。



    就像一只无心掉进陷阱里,却被恶人逮住时,拎着腿心揉搓了好久的漂亮猫猫,简直是浑身发软,精疲力尽。



    直到这会儿外头月上中天,寒意侵人,才被坏透了的猎人意犹未尽地放回自己宫里。



    因此恹恹地不愿意话。



    只是解开自己厚厚的衣襟,猫儿一样乖巧慵懒地卧着,精致纤瘦的指微微蜷在雨过天青色的竹椅上,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似的。



    绮袖微微擡眼,不心看到主子微微敞开的衣领,唬了一跳,忙垂下眼睛,摸索着关了窗,低声道,



    “这会儿风大夜冷,殿下您可心着凉。”



    白眠雪突然懒懒散散地睁开眼,眉眼中天生懵懂又灵动的意态一闪而过,软声道,



    “打开,我心头热得慌。”



    绮袖不敢辩驳,只得又推开一条缝隙,



    “殿下可要奴婢们熬些醒酒汤过来?”



    绮袖试探着又问了几句,殿下也只是摇摇头,揉了揉自己的发丝,解了那束发的玉冠,嫩白的指尖半遮半掩着红肿的唇角,恢复成那副蔫哒哒的模样儿,垂着眼儿乖巧道,



    “不要了,备水,我想沐浴。”



    “”



    “是。”



    绮袖只得轻声应下,转头命扫墨他们去传司浴的太监,话音刚落,忽而不心随着殿下的动作,瞥到了自家主子人略微红肿起来的唇角,只见她整个人一凝神,脸色当即就差了起来,几乎算得上是灰白。



    星罗俯身行罢礼,见绮袖仍呆呆立着,不由得满心疑惑扯了她一把。



    绮袖方才反应过来,随着星罗出来,仿佛才回过魂似的,站在廊下悄声吩咐星罗道,



    “天冷夜长,我怕殿下身子病弱,你待会儿带着她们去熬碗百合莲子甜粥来”



    星罗应下,又见她仍旧蹙着眉,呆呆傻傻,大不似往常,不由得半调笑半疑惑地问了一句,



    “你这丫头,突然这幅愁眉苦脸的模样儿可是怎么了?今年咱们殿下不比往常,再也不用冷冷清清一个人待在宫里了,难道不是好事么,你怎么脸色这等难看?”



    绮袖欲言又止半晌,方才看着她道,



    “殿下能苦尽甘来,这当然是好事。”



    “只是我忧心咱们殿下今年是第一次参加这宫里的除夕夜宴,许是应酬不过来,又不比别的几位殿下,连能从旁照顾指点一二的人也是一概全无”



    绮袖立在冷风里,漫天星斗忽明忽暗,眼前原本一丛一丛的深绿灌木熬不住,已枯死大半,光秃秃的枝条在严冬寒风中可怜兮兮地瑟缩成黑黢黢一团,



    “我担心殿下若是半路受了些委屈,也未可知”



    -



    几个司浴太监们匆匆铺好油纸,搬好屏风,又归置好了皂角浴巾之类的物品,便依着五殿下的命令退了出来。



    白眠雪把自己扔进热气蒸腾的池子里,指缓缓抚过池壁上雕琢精巧的花纹,热水浸润过疲惫的全身,让人舒服得不由得眯起眼儿轻叹了一声。



    “真好!”



    “真好!”



    笨拙又嘹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直将池中光溜溜的美人吓了一跳。



    在自家浴池被吓到的白眠雪一把捋起自己额前遮眼的乌黑湿发,茫然又惊恐地左右扭头,“谁?”



    美人的皮肤因着热水的蒸腾浸泡,熏暖了许多,比先前更添了几分好看活络的血色,唯独眼神却是懵懂无助的。



    “叽!”



    水雾漫漫,一丝一缕的白气中,白眠雪用背擦湿了眼睫,方才看清了自己仰躺的水池正对面的置物架顶上,竟放着一只乌金色的笼子。



    笼子里头,一只翠色皮毛的鹦哥儿正歪着脑袋,满腹好奇地打量着他。



    这只鹦哥儿除了嘴边一圈鹅黄嫩毛未褪,几乎能与太后宫中挂着的那只红嘴绿鹦哥儿做双胞胎了。



    “叽!”



    白眠雪:“”



    一滴温水从美人发丝上落下来,重新掉进池中。



    殿下茫然地眨眨打湿的眼睫,隐约想起来,这只鸟儿好似是前些日子三哥白宴归特意寻来给他玩儿的。



    把鸟儿给他时,三哥好似还过什么这鸟学人话学得极快,奈何他不怎么感兴趣,逗了下便交给身边下人看着打理照顾了。



    想来必是星罗那丫头,大大咧咧地给鸟儿喂着食,顺又牵着笼子做其他事去了。



    眼见此刻那只翠绿的蠢鸟两只豆豆眼一刻不离地盯着对面的自己,原本自由自在的殿下忽而缓慢生出了一种被一只鸟盯出来的不自在感。



    “好热!”



    “好热!”



    那只鸟儿又开始用独特又嘹亮的嗓音学舌,慢慢扯过一旁的巾帕,原本正要唤人进来取走笼子的白眠雪忽然顿住了。



    整座屋子有温泉热水蒸腾,自然不比别处寒冷,难道这只笨蛋鸟儿能明白自己学的都是什么意思?



    白眠雪慢慢地松开巾帕,重新仰躺在池边,慵懒地闭着眼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教这只蠢鸟话。



    



    “好饿。”



    傻鸟:“好—**x”



    “是好饿。”



    浑身软绵绵的殿下一本正经纠正傻鸟,



    “好——饿——”



    “这个词儿很重要,往后你饿了,就可以这样讨食。明白吗?”



    傻鸟:“”



    傻鸟努力:“*“x、”



    “好饿。”



    百无聊赖的美人玩心渐起,也不嫌烦,闭着眼儿反复逗这只傻鸟。



    端着百合甜粥立在门口,不知要不要进去的星罗:“”



    她原本只打算将刚刚熬好的甜粥放下温着,待殿下沐浴完再吃点,结果这会儿竟冷不丁听见自家殿下一声一声叫饿,倒是有些为难地踌躇了。



    正犹豫要不要唤了扫墨沉雨将粥碗端进去伺候,身后听得忽然一道脚步声。



    星罗捧着碗回过头,整个人一惊,忙要俯身行礼,中玉勺叮当轻响,“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行礼。”



    白景云摆摆,夜宴时繁复厚重的朝服仍旧妥帖地穿在他身上未曾更换,神色一贯的温和清冷,“里捧的什么?”



    “回太子殿下,是五殿下的夜宵,百合甜粥。”



    许是这吃食太像稚童爱吃的玩意儿,白景云难得在下人面前稍稍莞尔,随即便恢复成往日清冷持重的模样儿,伸过,淡淡地道,



    “给我。”



    星罗垂头应是,双恭恭敬敬将玉碗捧递了上去,耳边是太子殿下缓缓推开门的声音。



    



    相隔一架屏风,白眠雪背对着门口,并没有听见这十分细微的响动。



    乖巧的殿下靠在那雕着繁复纹路的池壁上,精致好看的眉眼笼着温暖潮湿的雾气,显得有些昏昏欲睡。



    唯有那两瓣唇瓣还在喃喃翕动,显然还在试图教那只蠢鸟儿话。



    与那只缩着翅膀,两只豆豆眼滴溜溜乱转的鸟儿对视了一瞬,白景云便转开了眼,蹙了下眉,听不出喜怒地淡淡道,



    “怎么把鹦哥儿挂在这里?”



    殿下正是昏昏欲睡,猛然听得这一声,仿佛迷迷糊糊还在做梦,人嗓音里还带着点鼻音,梦话也似地轻轻道,



    “嗯不知道蠢鸟突然就在这里了我不知道呀”



    “嗯?”



    “颠三倒四。”



    白景云评价他,一边随将玉碗搁在一旁,伸去抚美人湿漉漉的发顶,淡淡道,



    “叫饿?起来吃点东西。”



    微凉的五指落在发顶,白眠雪骤然惊醒,湿湿的长睫眨了眨,不完全明亮的昏暗灯烛下,痴痴茫茫,几乎十成十像足了惊鸿斜飞,教人看痴了眼。



    白景云顿了一瞬,方才又盯着人懵懵懂懂的眸子细看,微微挑眉道,“怎得,不愿意吃?”



    他隐约觉出自己心底是爱极了这人睡得迷茫懵懂时的乌黑双眸,无论瞧多少次,都有莫名的心悸。



    白眠雪懵懵地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先要伸要去挡自己光溜溜的身子,软声道,



    “太子哥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是夜宴结束了么?”



    “未曾。”白景云只淡淡地道一句,随即伸抚过美人湿漉漉的长发,



    “倒是你,身子弱,还敢沐浴时睡过去?”



    白眠雪眨眨眼儿,才反应过来似的,轻叹了一声,“可是太子哥哥,在这里沐浴真的好舒服。”



    那只关在乌金笼子里的傻鸟仿佛被触发了关键词也似,突然一抖羽毛,震声道,



    “好舒服!”



    “好舒服!”



    “好舒服!”



    白景云擡眸瞥了一眼那只蠢鸟,白眠雪连忙声呵斥它,“嘘,笨蛋,闭嘴!”



    鹦哥儿噤声,豆豆眼转来转去,歪过头啄自己的羽毛。



    白眠雪又擡头看了眼白景云。



    其实这处原先是五皇子殿后的一处废弃日久的池塘,因顾忌到白眠雪本就体弱多病的身子,前些日子,绮袖和星罗她们忐忑纠结了好几日,终于鼓起勇气特意与宫中的总管公公周平海打了招呼,想要将那处池塘填平,新筑一座的池子。



    她们本以为周平海会不愿意,恰巧那段时日白景云过来得极频繁,不知周平海是不是存了些巴结的心思,那日竟是一口答应。



    甚至亲自来监工,不出几日,竟漂漂亮亮落成了一座的浴池。



    池中还请人雕了不少鲜活繁复的纹饰,又引了宫中地下的活泉,竟是硬生生在宫里造出了个的泡温泉的妙处。



    “我这里引的温泉水,”殿下突然仰头看着白景云,眉眼儿清亮好看,



    “和父皇平日里沐浴用的温泉水,是不是同出一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