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百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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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一百零三
“殿下,身子重要,这粥是奴婢们带了人亲自看着熬的,干净可口,您多少再喝一点罢?”
“没什么胃口。”
白眠雪懒洋洋地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翻了个身又要睡,“我好困,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绮袖为难地端着碗,见床榻上漂亮的美人没精打采,只是蔫哒哒的睡觉,倒是急得团团转。
星罗聪明些,急忙遣人从北衙门那新收拾出来的屋子里飞跑着提来了殿下的红嘴绿鹦哥儿,
“殿下逗逗它玩儿如何?这东西伶俐,这些日子估摸着又学会了不少新鲜话呢。”
白眠雪擡眼看看他的鹦哥儿,许是这两日无人打理,傻鸟的羽毛也沾了点灰,瞧着也和他主子一样没什么精神。
殿下一伸,不仅不逗鸟儿,反倒直接打开了笼子门。
唬得绮袖在一旁忙道,“殿下留心,这鸟飞了,往后就找不回来了。”
“我今日才知道,它被关起来,应当也不开心。”
白眠雪点点头,看鸟儿呼啦啦展翅绕着屋舍飞了一圈,又像个大爷一样把头伸进笼子里啄里面的御田米。
殿下一擡,细弱腕上的银链便明晃晃照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只是屋子里的下人却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没瞧见也似,没有一个敢多言。
待那只鸟儿飞倦了,在众人的目光里大摇大摆收了翅膀踱进笼子里,被下人连着笼子一起抱走时,绮袖才敢压低声音道,
“殿下昨夜莫不是与太子殿下起了争执?”
天知道她早晨推开屋门,瞧见那几条链子时有多震惊害怕气恼。
“我没有,是他不讲理。”
殿下眨眨眼睛,委屈巴巴地重复了一遍,“他不讲道理。”
他轻声道,
“这链子好像不太结实绮袖姐姐,你试试能不能帮我解开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出去。”
殿下试着活动了下脚,仰起头望着绮袖,闷闷地道。
这东西再怎么惹人厌,到底是储君亲自给他戴上去的,绮袖浑身一惊,再怎么胆大也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再者殿下虽看不出,但她却能看得出来——
这几根链子瞧着好似纤细,里头却暗合关,绝不是普通人能轻松打开的。
绮袖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见人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只得苦笑一声,“受了再大的委屈,殿下也不能拿自己身子开玩笑啊。”
“我知道”白眠雪疲倦地点点头,他伸出脚尖去拨弄帷幔上垂下来的流苏,好像犹豫了半晌,突然轻轻道,
“那你,能不能给谢枕溪送个口信让他来救我好了”
绮袖闻言连忙示意自家殿下噤声,一边伸示意他去看窗外。
白眠雪擡眼看过去,只见薄薄的窗纸外,几道魁梧的影子借着日光淡淡地倒映进来。
瞧着身影,恰是昨夜他在屋外瞧见的那四个东宫侍卫。
这些侍卫自天明就一动不动守在这里,连他们这些下人的行动出入都要制住,直叫人心里发毛。
“太子殿下一个人走了,单单留着他们。意思只怕是要监视着咱们呢。”
绮袖也放轻了声音,但实话,自家殿下这蔫头耷脑,委屈巴巴的模样儿谁看了能不心疼。
就连她身为下人也焦心。
前些日子她们按方子在太医院抓了补身子的药,好不容易熬了,哄着这祖宗泪汪汪地一口一口喝下去,病恹恹的身子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如今叫人这么一折腾,只怕又要回去了。
殿下蔫蔫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肯动弹,绮袖望了他半晌,忽然跪下来磕了个头,
“殿下您好好喝药,奴婢奴婢一定想办法替您松开口信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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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眠雪郁郁地躺在床榻上,一整天都没有什么精神。
直到掌灯时分,奴婢们又进来送了一次饭。
白眠雪用缠着银链的腕艰难地握着汤匙舀了一点点她们端上来的银耳杏仁羹,却不肯喝,只眼巴巴望着绮袖。
绮袖怔了怔,愧疚又无奈地朝他摇了摇头。
白眠雪漂亮的眼眸瞬间失落地垂了下去。
待用罢晚膳,被服侍着漱了口,他又躺在榻上。
窗外原本还有几个宫女洒扫庭院的“沙沙”声,这会儿也一并没了。
周围虽点着灯,但到底安静得可怕,他昨夜被白景云又惊又吓,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就连这会儿困意渐渐上来,却也只是昏昏沉沉,在床榻上胡乱翻来覆去。
正是半梦半醒间,腰身忽然被人戳了一下。
殿下格外怕痒,这一下好似有数只蚂蚁啃咬了上来,连忙闭着眼躲了躲。
谁知那根灵巧的指倒像是故意惹他生气一般,他退一寸,它就进一寸,步步紧逼,上上下下毫无章法地胡乱戳弄,直逗弄得殿下躲也无处躲。
腰侧的软肉好似被拿捏定了般,酥酥痒痒,好不难耐。
殿下还迷迷糊糊困着,忘了自己的处境,皱着眉头吸气,哼哼唧唧道,“别别弄呀”
他这会儿睡得脑子不甚清醒,记忆里这么恶劣的人也没见过几个,于是在那根指再度戳到他软肉时,殿下带着点气,软软地道,
“谢,谢枕溪你要再胡闹,我可要生气了”
腰间的动作猛一下停住了。
白眠雪还未反应过来,一只冰凉的掌已落在了他腰上,狠狠摩弄了一把。
“睁开眼瞧瞧,谁是你谢枕溪?”
白眠雪被掌的凉意一激,人突然傻了,待他愣愣地睁开眼儿,竟始料未及地瞧见一袭宽大的雪白衣袖落在他身侧。
美人呆呆地望着他身边的白影,直到那人忍无可忍,伸弹了他脑袋一下,方才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出来了?”许久未见,殿下有点语无伦次地低声道。
神色美貌里夹带着恶劣的少年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他满头长发如瀑布般飘满后背,一身白衣仍和白眠雪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
“你身上还戴着我给你的宝贝呢,我自然想什么时候出来,就能什么时候出来。”
白眠雪想起那条被他稀里糊涂套在自己脚腕上的细链子,不由得脸色一变。
为了藏好这不知道怎么解释来历的东西,他连沐浴都要遣走下人,被谢枕溪或是其他几个哥哥不心摸到,还要支支吾吾解释,可谓是受尽委屈。
“你来得刚好,把你那东西拿走。”
美人闭着眼轻轻道,只是显然他这话并没有招来白池雾的注意。
他这位早已做了恶劣阿飘的四哥忽然低头望着他,眼神定定的,神色有些古怪,
“真想不到,白景云当真这么狠心,竟舍得这样对你。”
他明明没有出,但白眠雪左腕处银链却迎着他晃了几晃,仿佛正被他托起来检查似的。
“看不出,他还真是”
白池雾到这里,许是见白眠雪面色实在不算好看,猛然顿住,低哑一笑,
“不过锁住也好。”
“免得你不听话。”他冰凉的指拂过殿下的发丝,忽然饶有兴味地问道,
“方才你失声唤的谢枕溪,同你是什么关系?”
“不告诉你。”话音刚落,白眠雪脑袋上又被他弹了一记,这次比方才疼多了,殿下眼角顿时水光盈盈的。
“唔,疼你干什么”
“乖,告诉我。免得待会儿我用些段,你哪受得住,只怕又该哭了。”
少年恶劣地绕着漂亮的美人飘了一圈,看他渐渐害怕起来,失去血色的脸上愈发浮起一点促狭之意。
“他嗯,我”殿下低垂着脑袋,直觉告诉他不应该讲太多,只得吞吞吐吐,
“王爷先前帮过我,所以便渐渐熟络起来了我们,没有,没有什么关系”
白池雾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似是是赞同一样点了点头,但看见殿下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后,又换上了恶劣的神色,
“原来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关系’么?我先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可是毫不犹豫地托你的婢女向他求救呢。”
“你那么笃定他能为你违抗东宫太子。原来这也叫‘没有什么关系’。”
他好整以暇地点点头,脸色忽然一变,
“骗子。”
白眠雪委屈地躲了躲他又伸过来敲他脑袋的,奈何被银链束缚着,想躲也躲不远。
“我先前还想着,你若是乖乖听话,我就帮你一把呢。”
白池雾恶劣地笑起来,“眼下看来,是你自己丢了这个会哦。”
白眠雪一愣神,漂亮的眼睫飞快地眨动了几下,眼神猛得亮了起来。
能自由活动的几根指几乎是马上就可怜兮兮地攥紧了白池雾雪白的衣袍。
“帮帮我”
“四皇兄,求你了”
他不想被死死锁在床榻上,漂亮的玩偶一般只能看着那扇门一开一阖,盼着有人走进来。
还有黎州的灾情,祝凤清哀哀地看着他
他要出去。
“乖,我怎么敢放跑你。”
白池雾又恶劣地笑起来,朝他伸出。
只是这次没让他疼,而是温柔地抚弄了几下他的发丝,拍了拍他的脸,夸张道,
“我若是放跑了你,白景云那混账怕是能马上找全大衍有名的道爷做法收了我。”
白眠雪抿了抿唇,眨了眨圆润的鹿眼。
他先前与白池雾也打过交道,此刻他虽然这么,但他越是这种不太正经戏耍人的态度,反倒越有可能帮他。
“四皇兄,帮帮我,我是真的很想出去”
殿下动了动腕,殷红一片的淤痕明晃晃落在白池雾眼里。
“你要怎么样才肯帮帮我?”殿下软着声音,盯着眼前满脸恶劣的青年。
冰凉的指拂过脸颊一侧,白眠雪怔了好久,方才委委屈屈地含进去。
“嘶,你咬到我了。”
殿下额角渐渐有冷汗滴落了下来,他擡眸看了恶劣的青年一眼,笨拙又委屈地收了收自己的牙齿。
湿淋淋的指逗趣一般反复戳弄着人柔软笨拙的舌头,反复享受那点点嫩肉不愿意却又无可奈何地缠着他讨好的感觉。
白池雾垂着眼眸,饶有兴味地鼓励着美人,“嗯,就是这样。”
他甚至还分出另一只,来抚摸白眠雪的头顶,像是在奖励一只乖巧的猫猫,
“做得好。”
他一边轻声叹息,一边将指抽出又送到他唇边,软嫩的唇瓣被他自己的唾液沾染得水光淋漓。
白眠雪虽然迷迷糊糊,但脸颊上莫名其妙染了绯色,让他到底生出些隐约的抗拒。
他轻轻摇着头,咬紧牙关不肯叫白池雾冰凉的指重新欺近他唇边。
白池雾这会儿倒好像对他生出了无限的耐心,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耐心哄人,不知他低低了什么,就见美人有点纠结屈辱地重新张嘴噙住他的指尖。
温凉的触感实在令人愉悦,殿下又极乖地刻意收了牙齿,白池雾忍不住低头去看白眠雪。
屋内虽掌着灯,但离着他的床榻略远,照到这里时并不甚亮,只剩下一片片昏黄的朦胧。
今晚白景云不知为何,迟迟不归,反倒叫白池雾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他偏着头灯下看美人,殿下原本就好看的眉眼里无意识地泛起一点点水光,愈发懵懵懂懂地勾人。
直叫人心旌动摇。
“啧。”
白池雾忽然轻轻道了一声,仔仔细细瞧了他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
“难怪白景云那般清冷惯了的也要锁着你。”
白眠雪已经听不太清他什么,只知道那根指折腾了他好几处,犹嫌不足,又坏心眼地抵在他舌根,险些要叫他吐出来。
直到他觉得仿佛有一夜那么漫长,白池雾才缓缓抽了出来。
黏腻的银丝也一并牵了出来,白池雾无辜地看了一眼,轻轻蹭在白眠雪脸颊。
“你看,这解药不就这么服下去了么。”
方才他把一点点透明无色的脂膏轻点在指尖,只哄着殿下吃下去就能解开他所有束缚,只是他不肯好好喂,生生磨了一炷香的时间。
殿下口中没有半点苦涩,只剩一点极淡的清甜,仿佛花香。
他眨了眨眼,看了看白池雾,无力地瞪他一眼。
下一瞬,四肢的银链已经自动松开,软软地坠在床榻上。
“你看,四皇兄哪里舍得骗你。”
白池雾摸了摸他的脸,险些被殿下咬到,他挑了挑眉,似是有点诧异和无奈,
“啧。骗子,过河拆桥的骗子。”
白眠雪好不容易摆脱了银链,不与他斗嘴,连忙坐了起来。
只是他刚要撑着发软的脚下床,突然被身后那双冰凉的轻轻按住。
白眠雪回过头,就见白池雾弯了弯唇,示意他看外头黑沉沉的夜色,
“这么晚了,你现在这幅模样儿,急匆匆的,待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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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刺朵城惯来有一个传统。
若是城中有妇人生了金发碧瞳的女儿,便要彻夜庆祝。
相传最早住在木刺朵城的老祖先里便有很多是这般模样的,如今已极少见,因此有婴儿金发碧瞳便被视为是祖宗保佑的吉兆。
城郊冷冽的朔风卷起沙砾石子,吹打在士兵们精铁锻造而成的盾牌上,发出清脆的击打声响。
一排排整个大衍西北军营里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兵强将并肩站在一起,沉默地完成最后一轮训练。
“将军,斥候来报,昨夜城中有妇人产下金发碧瞳的孩子。按照传统,今夜木刺朵城会有一个时辰打开城门,任由百姓出城游玩庆祝。”
“实乃我军天赐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