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一百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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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一百四十一



    “什么?”



    白眠雪连忙把桌上正摊开的奏折远远推开,连眼睛都亮了几分。



    谢枕溪轻声道,“昨日夜里,本王安排下去的侍卫在太后寝宫外捉住了一个假扮成太监的黑衣人。”



    “假扮太监?”



    皇帝讶然地瞪圆了眼睛。



    因为先前英帝险些被太监刺杀一案,现如今整个宫里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紧张感,夜间巡逻守夜的人数也远远增多了。



    尤其是在各个出入口派人严查宫女太监这些下人,防止心怀不轨之人混入其中。



    这种时候还能假扮太监混入宫里,还是太后的寝宫,若是寻常人,只怕要比登天还难。



    除非



    谢枕溪看着他皱眉细细思索的神色,只是一笑,“看来陛下与我想的一样,这人能顺利进宫,必是宫里有人接应。”



    白眠雪眨了眨眼睛,他仔细思考起来,模样愈发显得乖巧认真,“你先前不是蹲守发现有黑衣人能悄无声息潜进去太后寝宫么?想来”



    谢枕溪点点头,“太后宫里必不干净。”



    “那怎么办,我们要直接带人闯进去吗”白眠雪摇了摇头,“师出无名,肯定会被倒打一耙的。况且,谁能证明这些黑衣人的身份?”



    皇帝苦恼地垂了眼睛,原本清亮的眼眸低下去,像一只有心事的猫猫,看着很单纯无害,但是摸一把就会知道他不开心。



    “对了,你们难道没有审那个被捉住的侍卫么?”东西垂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激动地擡起头,“他身上一定会有线索!”



    “死了。”



    谢枕溪嗓音平静如水,但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他这种语气正明有点微的遗憾。



    “捉住他的是个新侍卫,经验不足,当下只捆了人的脚,没有堵嘴,叫他咬破毒药自尽了。”



    “唉”白眠雪有点郁闷地,“难道还是死士?”



    谢枕溪摸了摸人的脖颈,像在安抚一只真正的猫,



    “不过,他身上倒确实有个东西,足够引人怀疑。”



    “什么东西?”



    “你瞧。”



    谢枕溪平摊掌心,一块的玉牌,在他掌心,上面刻着一个极其繁复古怪的花纹,寻常人看一眼都要头晕,更不用仿制。



    “我已命人查过了,唯有南地一个名唤月宗的帮派,帮中众人行事段诡秘,其帮主与太后母家皆是同乡,同出一源。教中人人皆佩此玉牌。必要时可以互相确认身份。这人是杀无疑。”



    “只靠这个,恐怕还不能让她认罪。我们还是需要活人作证。”



    谢枕溪收起玉佩,神色平静,极冷地弯了弯唇,“不知为何,她最近极其不安分,如今我们不要因此打草惊蛇,想来她很快就会继续露出马脚。”



    白眠雪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拿过那本方才就让他头大的奏折,苦恼道,



    “啊,莫那么远的事儿了,就眼前这个,该怎么办啊?”



    谢枕溪看着他,却不接奏折,也不好奇是什么事,只是将奏折按在下,反问他,“陛下自己怎么想?”



    “我”



    白眠雪怔了一瞬,才缓缓道,“若是秉公办理,这人在京中横行霸道,强抢民女,引得民怨沸腾,依着大衍律法,需得问斩。”



    “但论情理,他爹是裴尚书,连父皇在时都曾夸过是极可用的忠臣,如今我斩了他的独子,他只怕心灰意冷,哪里还肯为国分忧之所以这个案子京兆尹不敢擅自决断,奏到我跟前,就是因为这个。”



    “原来如此。那陛下是要放他一马?”



    白眠雪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又皱眉,漂亮的眉眼仿佛吞了一口苦瓜,攥在一起,“若是你,会怎么办?”



    他一边着,一边声叹了一口气,



    “若是先前,我一定有一万个法子的。但轮到自己坐在这个位子上来做决定,又总是担心自己随一判,会带来很不好的影响,甚至影响到百姓。”



    他托着腮,神色很纠结。



    谢枕溪微叹一口气,擡指轻轻抚平皇帝紧蹙的眉心,一字一句,语重心长,似宽慰,似训诫,



    “臣扶持陛下做天下九五之尊,不是为了让你整日为这些事愁眉苦脸的。”



    “人胜法,则法为虚器。凡大衍各个县衙,府道牢中关押的人犯,十有八九都有各自的苦衷,仿佛个个犯错都在情理之中,陛下虽然心系百姓,只是法不容情,难道陛下要一一忧虑过去吗?”



    “可是”



    “臣只希望陛下做个盛德君主。”



    谢枕溪强硬地打断他,



    “而不是事事都瞻前顾后。”



    “若想法度严明,必然会有一些令旁人不舒服的时候。但若能坚持下去,才能显出其作用来。不用总是担心自己错了,百姓是能感受得到的。”



    他玄色的衣袖垂下来,随着擡的动作微微晃了晃。



    白眠雪出神般盯着那衣袖上的云纹看了半日,眉眼终于舒展了许多,“这样,我明白了。”



    “你知道的,我幼时没有太傅教导”



    谢枕溪弯了弯唇,放轻了声音,



    



    “从心所欲不逾矩。”



    “我信陛下一定能做好的。”



    -



    处理完裴尚书之子强抢民女一案,这几日的奏折倒是少了许多,且多是无关紧要的请安折子,白眠雪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合上眼前最后一本奏折,皇帝还没发觉自己已经吃空了内侍捧来的一碟云片糕,又要伸去取时,方才瞧见眼前有人。



    “怎么不通传,吓我一跳!”



    白宴归满意地瞧见东西被自己吓得炸了毛,方才拍了拍衣袖,笑了,“陛下批折子如此认真,不敢打扰。”



    哼。



    当真不敢打扰,你就该呆在外面。



    哪有悄悄进来一声不吭就静静看着我的,狡辩!



    不过疯批三哥以往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倒是足够的,皇帝自然乖巧地不去辩驳,只是眨了眨眼,圆润清亮的眸子盯着他,



    “三皇兄有事?”



    自英帝驾崩,白宴归倒是一直潇洒快活,一洗富贵公子的气象,听跟了宫外一群不知名的道士,每日寻访名山,偶尔制制香。



    若非英帝灵柩运回来下葬,他只怕还要在外面浪荡许久才回来。



    白宴归玩味地看了人片刻。



    他容貌自来生得昳丽阴靡,配上袖间那恰到好处的香气,每每对视,都让白眠雪生出一股疯批危险的气息,不敢看太久,总是先移开眼。



    他玩味一笑,“若没有事,便不能来看看五弟?哦不,陛下?”



    他着,撚了撚人的长发。



    非常顺滑。



    感不错。



    他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眼,任凭长发从指间滑落,旁若无人地享受起这段日子教他暗暗思念了好长时间,久违的触感。



    



    周围的内侍皆低着头,不敢多看,权作一副死人姿态。



    但毕竟他们不是死人。



    白眠雪有点羞恼地躲了躲,“三皇兄”



    感觉自己好像在被戏弄的猫猫:他若再不停,自己就,就要喊人了!



    现在他可是陛下,总归是能使唤得动里里外外这么些人的!



    奈何白宴归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心中所想,轻轻嗤笑了一声,非常不满,声音却还是轻柔的,



    “东西,亏我还日思夜想,甚至猜到你心里现在正急着什么,一有消息就下山来找你你却这种态度?”



    他微敛神色,语气淡淡然,“真是让人伤心。”



    皇帝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嗅到了一股绿茶的气息。



    但发丝刚一被人松开,他连忙躲到一边,乖乖戴好刚才嫌麻烦的玉冠,然后才慢慢回味过来白宴归话里的深意。



    漂亮猫猫呆呆仰头,“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急什么?”



    白宴归忍了又忍,气他和自己如此不亲近,竟敢防贼一样防着他,想给这东西一个教训,让他急一急。



    但对上那双单纯无害又灿若星辰的眼睛,还是嗤笑一声,没忍住,“白景云如今有下落吗?”



    哪怕白眠雪还没有登基,白景云是名正言顺的当朝太子时,白宴归称呼他也没有多恭敬,甚至还曾因此被英帝罚过。



    但眼下这样直接的唤出他名字,还是格外像一记重拳砸到了白眠雪心里。



    皇帝瞬间蔫了,重新靠在引枕上,眼神盯着前方,情绪有些低落,“没有。”



    自英帝病逝那一夜起,白景云就莫名消失了。



    当夜无数随行的精锐侍卫,也曾有人在某处瞥见太子身影,但最后一一查证皆是无稽之谈。



    他连一个贴身侍卫都没带,就好像一滴水溶进大海,任凭白眠雪怎样找,掘地三尺,都找不到这滴决心溶进大海的水珠。



    民间流言早就纷纷四起,什么的都有。



    只是不论传言有多荒唐,白眠雪始终只坚信一点,那就是白景云不会死。



    他的太子哥哥那么聪明,除非他自己不愿意被人找到,否则没有人能真切地伤到他。



    所以他找得灰心丧气,但仍是不肯放弃,失去方向一样继续乱找一通。



    “呵,果然。”



    白宴归听不出含义的声音响起,他静默片刻,下一瞬却道,



    “我有关于他下落的线索。”



    白眠雪瞬间像动物一样雀跃地仰起了头。



    但他也知道,三皇兄可不像二皇兄那样好话,他显然和白景云不对盘,此刻也一定不会轻易告诉自己。



    果然,白宴归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青年唇边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你要不要和我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