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一百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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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一百四十二



    白宴归话时与他靠得很近,青年的声音原本就极有蛊惑力,此刻再加上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更是令人心神不宁。



    “要。”白眠雪圆润无辜的眸子和白宴归对视了一会,偏头躲开了,声问,“怎么换?”



    可惜白宴归这会儿反倒不急,他定定瞧了片刻,轻啜一口茶,似乎有些阴晴不定,



    “你当真那么想知道?”



    白眠雪乖乖点点头。



    见白宴归的脸色渐渐沉下来,昳丽的眉眼间似乎又含了几分阴翳,皇帝又顿了一下,委委屈屈眨眨眼,“是你自己、你一有太子哥哥的线索就想要下山告诉我的”



    “你明明也知道我很担心他的。”



    “难道你在骗我吗?”



    “满嘴你呀我呀的,姓谢的宠得你,没有个尊卑大,叫皇兄。”眼见要把人惹急了,白宴归反倒不慌不忙,淡淡一叱。



    白眠雪愣了一会儿,委屈道,“我是大衍的皇帝。”



    “真乖。现在知道用身份压哥哥了,嗯?”



    青年用托起他下巴,似笑非笑望着他,眼神璀璨如星,语气伤心,偏偏神情阴鸷。



    似乎是有些畏惧这样的白宴归,还不等他接着开口,白眠雪愣了下神,连忙摇了摇头,



    “我我是,如今朕有四海奇珍,皇兄若是想要交换”



    “不缺那些。”



    白宴归一口回绝,点了点着头,声音极轻,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皇兄教你,该如何换你想要的。”



    他拽住白眠雪的腕,没等人反应过来,已被他拉进了舒宁殿的内室。



    原本富丽堂皇的装潢压下屋内天光,暗沉沉的富贵逼人。



    白眠雪连忙就要甩开他的,只是青年的身量高过他许多,上竟然力气极大,他怎么挣扎都动不了。



    白眠雪眨了眨眼,动物似的直觉让他察觉不妙,扬声唤了门外守着的贴身侍卫。



    只是才发出第一个音节,就被白宴归极轻柔但不容挣扎地捂住了嘴。



    仿佛是被这几下挣扎刺激到了,白宴归将人按在榻上,缓缓垂下眼,似乎是直视着面前漂亮的幼帝,又好像在飞快地自言自语,



    “你可知,如今市井传言,都是如何议论你与前太子的么?”



    白眠雪睁大了眼睛。



    “你是陛下的私生子,与白景云形影不离,亲密至极,惯来不清不楚。”



    白宴归一狠心,在他耳边轻轻道,他一边,一边亲眼瞧着东西瞬间凝滞不动了,连瞳孔都紧缩了一下。



    似乎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荒唐,胡八道!”白眠雪反应了许久,才皱着眉,差点失声喊了出来,“朕与太子哥哥清清白白,他们怎么敢”



    “当真要嚷得众人听见?”



    白宴归淡淡一语,惊醒了白眠雪,他有些无力地闭了闭眼,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气着了,



    “满嘴胡言乱语,谁准他们这样嚼舌根?”



    “皇兄知道,皇兄替你收拾他们。”



    白宴归不想见人伤心,连忙一口应下。



    只是他的语气仍然有些不满和隐隐的妒意,低头问,



    “不喜欢他,为何这么急着想要他的消息?”



    白眠雪张了张嘴。



    白宴归袖间极淡的香气似乎有镇定安神的功效,他这会并不怎么害怕,反倒神思恍惚起来。



    



    他被人压着桎梏在这极的方寸之间,目光所及是头顶那富丽堂皇的装潢和无数重柔软的丝绸帷幔,变幻交织着落入眼中。



    繁华富贵,很像他很早之前贸贸然闯进去的太子东宫。



    他那会儿刚刚穿过来,笨拙得很,原本想安安静静缩起来茍命,谁知道麻烦事一桩接一桩,让他避之不及,只能呆呆地应对一切恶意。



    天上大雪搓绵扯絮,他站得差点冻僵在外面,旧雪化成雪水滴滴答答黏在他肩头,新雪落满他发间。



    但是一踏进去,暖意融融的东宫里,温润尔雅的清俊公子正在提笔写着什么。



    云泥之别。



    那一刻连懵懵懂懂的白眠雪自己心里都瞬间冒出这四个字来。



    太子哥哥好像天上月,并不落凡间井。



    即使近在咫尺,也并不能被亵渎。



    只是后来一切却不像他想的这样。



    



    但绝非绝非市井所传的不清不楚。



    许是见人半晌不言,白宴归挑了挑眉,刚要开口,白眠雪忽然眨了眨眼,



    “三皇兄,你不告诉我也可以,我自己肯定也能找得到。”



    趁着白宴归愣神的片刻,他已经起身,灵活的猫猫一样,眼神淡淡的,扫了一圈周围,不像往日的懵懂,很清亮,



    “我忽然想到,若是太子哥哥知道他也许并不会高兴我在这里,和你交换他的下落的。”



    他完,心里却在想,其实不仅是白景云。



    还有一个人,可能更不愿意他为了另一个人的下落,拿出什么来交换。



    “哦?”白宴归淡淡应了一声,眉眼间似乎有些伤神。



    “大衍虽有万民之数,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不信寻不得一个人的下落。”



    白眠雪轻轻道。



    白宴归反倒弯起唇,阴鸷之色散去了些,愈发显得眉眼昳丽,“不用那么辛苦。”



    



    他缓声道,“你亲亲我,我全都告诉你,如何?”



    “三皇兄”白眠雪脸颊微微发烫,睁大眼睛,死死咬住唇,道,



    “明日市井间,难道要传你我不清不楚你才满意?”



    惹毛了猫猫的下场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白宴归静默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忍下了情绪。



    眼见东西就要走,他轻叹一声,复又笑了,张狂肆意,



    “乖,不逗你了。皇兄错了,是皇兄错了。”



    他压低声音,朝正往外走的人道,“江南明月坊,去寻云樵公子。”



    -



    “江南,又是江南?”



    谢枕溪压着声音,似乎极不悦。



    “怎么你不喜欢南边?”



    白眠雪断断续续道,“你,你幼时不是在楚地长大的么?”



    “楚地和江南可是隔着几千里呢。”谢枕溪好气又好笑,眉间郁色一扫而空,在他胸口低低地笑了一声。



    “哦反正,都是在南边嘛差不多的”



    白眠雪忽然轻轻呜咽一声。



    “怎么?”



    谢枕溪嘴上问着,神色有些得意。



    “”



    夜幕沉沉,皇帝委委屈屈地歪头去看烛火,只见已经下去了大半,连忙哑声道,“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好累,睡觉好不好?”



    “不好。”



    “一个时辰和两个时辰也差不多的,陛下乖,躺着就好,很快的。”



    话音落下,自然又是好一阵折腾。



    



    直到两个人都懒洋洋滑进水里,白眠雪浑身无力,转眼瞧见他心满意足地靠着浴桶,仿佛吃到鱼的猫,满足地舔毛,气鼓鼓地扭过头。



    谢枕溪的臂弯从身后伸了过来,似乎笑了一下,随即轻轻低语,“我不是不喜欢江南”



    “只是前番我们已经探明,太后频繁联络出入宫中的黑衣人正是来自江南月宗,可知江南势力已与朝堂牵连一处,其中水深,不可想象。”



    “如今的江南,正是今时不同往日,凶险非常。”



    “哦。”白眠雪听了,静了半晌,“可是剿灭月宗,还有寻到太子哥哥的下落,恰巧都在江南我反倒觉得,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会。”



    “东西。”谢枕溪轻轻吻了一下他耳垂,勾唇低笑,“现在怎么突然这么胆大了?”



    “朕才不是胆鬼。”



    浴桶里新添的热水暖洋洋的,水波微微荡漾,刚好能叫人褪去一身疲乏,惬意地放松下来。



    白眠雪仰头靠着,享受了一会儿,好像快要眯着眼睡着了,才轻声道,



    “太子哥哥失踪以后,我一直心神不定,你知道的。还有月宗,这样的邪僻宗教,一日不除,就有人一日受苦。还不如趁彻底铲除了去。”



    “可以吗,谢枕溪?”



    他忽然出声问询,谢枕溪心头一暖,随即微微笑道,“愿遂陛下心愿。”



    等谢枕溪再看过去时,白眠雪歪着头,双睫微眨,好似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亲自将皇帝从浴桶里抱出来,水珠滴滴答答泅成一道湿痕。



    周围烛光满室,洒在浴桶的水面上,生生灯火,明暗无辄。



    谢枕溪没有命人侍奉,而是自己拿出巾帕替人擦干身子,忽然极轻道,



    “陛下为何要倾举国之力去寻白景云?”



    “当初没有搜寻到尸体,他如今应是活着,只是不愿出来,必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或许已经隐居在了山林河泽之间,做个普通人,晴耕雨读,未必不快活。”



    “对呀,未必不快活”



    谁知困得迷迷糊糊的,东倒西歪的东西竟然接了他的话,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很可爱,



    “奈何这一切是你我猜测罢了。太子哥哥原本就是国之储君,金尊玉贵,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回来。”



    身上水珠已被擦干,人困得沾床就睡,最后嘟囔了一句,“若他亲口告诉我,他如今过得快活,那就好。若是不好,这个皇位”



    皇帝睡得朦朦胧胧,嘴唇翕动,“我就还给他。”



    谢枕溪执巾帕的微微一动,想什么,还是低头亲了亲人的唇角。



    皇帝微微眨了眨眼睫,只是先前被他折腾狠了,这会儿躲不开,只得由他去了。



    谢枕溪湿淋淋的指轻轻顺着他漂亮无暇的眉眼抚摸,仿佛在作画,提笔悬腕,一笔又一笔,蘸着水,细细描摹心爱之人的模样。



    那指不停作乱,白眠雪睡得也不踏实,恍惚梦见他已经到了江南。



    前方一人身着白衣负遥遥而立,他还来不及喜,只是一转眼,又见一人屈指成爪,朝他飞扑过来,



    “吾月宗护法,前来取你性命!”



    



    “不要,不要过来!”



    白眠雪闭着眼皱眉连连惊呼。



    似乎马上有两指并起,抚上他的胸口,替他顺气。



    那双指似乎含了内力,令人渐渐平静下来,



    白眠雪最后陷入沉沉梦乡之前,隐约听见的就是一句,



    “江南而已,我陪你去。”



    “别怕,陛下所思之事,定然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