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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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辰



    三人一行回去之后,崔莹倒真觉得有些乏了,于是便往楼上走,在被窝里憩了一会儿。



    她注意到连淮细心地将那木盒收了起来,想来之后还要再揣度一番。



    她心下舒了一口气,暗想如若不是这香囊世上独一无二,旁的人根本瞧不出其中的意思,她倒还真害怕他就此看出了崔天一所传的消息。



    崔莹于是放下心来,在房中沉沉睡了一觉,再醒来之时呼唤侍女,便见她端着一笼甜馒头走了进来。



    眼下竟然已经到了用晚饭之时了。



    那侍女恭恭敬敬地将东西放在了桌上,行了一礼,方才开口道:“前不久少庄主曾经来过,见姑娘睡了也不愿打扰,于是嘱咐我们把吃食都备好了,仔细着待姑娘一醒就送上来,莫要耽误了时辰。”



    听她如此,崔莹心中不自觉的一动,在欢喜之余,又涌上几分微妙的感情。



    她竟已然如此习惯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料,听到时不觉得受宠若惊,反倒有一种她的连公子果然是这样好的意想。



    自从两人之前闹翻,又和好之后,他待她竟然比以往还要亲近些,仿佛从此放下了些什么东西。



    崔莹虽不知道这亲近是好是坏,但却越发想要沉溺于此。人真真是会被宠坏的。



    她不由得在心中叹气,同时想起连淮的所作所为,倒觉得她真把自己当成亲妹妹来看了。



    “哥哥可用过晚膳了?”



    那侍女被她忽然一问,有些紧张,细细回想了一回,这才犹豫的开口道:“许是用过的。”



    不知为何,眼前这位姑娘虽看着娇娇弱弱,但她在她面前却有一种不出的受威之感,凡事都忍不住心一二,竟有些由心而生的敬畏。



    尤其是连少庄主不在的时候。



    她病时躺在床上喝药,瞧着柔弱可怜,似是但凡无人养着便要随风凋零的娇花,但一睁开眼睛,只需淡淡地扫上一眼,那气场便立刻回来了,叫人浑身发紧,在她眼前连片刻都不敢走神。



    “那你替我下去叫他上来吧,我有话同他讲。”



    侍女恭敬的答应了一声“是”,心中却暗自感叹,姑娘每次醒来要么不问话,一问就是同少庄主相关的,这二人之间若再没些什么,便是她们这些下人也不相信了。



    她们中有的是跟着少庄主在连家庄里住过的,便知道少庄主从前是如何清冷模样。



    故而当她们谈天的时候,提起这个,就少不得几分感叹,帕子掩唇轻笑,艳羡不已。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公子待这位国色天香,宛如仙女下凡般的姑娘可是真真不一般。她们从未见过连少庄主同谁走得这般亲近过,亦未见过他将谁放在心尖上疼惜的模样。



    那日外头狂风暴雨大作,公子将姑娘背回来,全身都已湿透了,但他进第一句话便是叫他们准备干衣裳,又备了热水,服侍姑娘睡一下。他虽在旁边冷眼瞧着,看似毫不关心,但她们却都知道公子向来心善,更妄论是对待在他心中如此不同之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毫不关心呢?



    那侍女一边回想着,一边想起方才进屋时见到崔莹那倾城绝世的容色,又想到少庄主清俊胜仙的模样,顿时感慨不已,心中直赞两位真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不过片刻,听得脚步声响,连淮上得楼来。



    他屈指轻扣了一下木门。



    崔莹听得声音,顿了一下,将被子往上拉,盖住纤腰,然后装作漫不经意地道:“出去。”



    唇角边却忍不住挂上几分调笑般的顽皮。



    连淮道也习惯了她这见人即逐客的脾气,于是装作委屈道:“姑娘不问问我是谁?”



    “你是谁呀。”崔莹忍不住瞧着木门,一边慢悠悠的道,“我近来又看了一本话本,喜欢见到那些个鲤鱼精,河神,或是东海龙王。”



    “你若不是生了八条尾巴,能在水里游来游去的,我便不爱瞧了。”



    连淮忍不住轻笑出声,强压下笑意,佯装正色道:“姑娘怎会爱看那种玩意,若真有这般模样的人出现在姑娘面前,姑娘便不害怕吗?”



    崔莹认真地想了一回。



    “倒还真有些害怕。那可怎么办?”



    “那姑娘不如放我进了去。”连淮见她如他所料的接话,于是便接着道,循循善诱,“我尚习得了几分功夫,虽不能天下无敌,但护得姑娘周全还是一不二的。”



    “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



    崔莹假意思索片刻,方才勉勉强强地道:“那你便进来吧,我只准许你这一回。”



    连淮听她的如此有模有样,不由地轻笑出声,也顺着她的意思接下去道。



    “谨遵姑娘差遣。”



    他罢便又扣了一下木门,随即推门而入,但见到崔莹依在被窝里旁边放着几笼蒸菜,竟未曾动过。



    “姑娘怎不曾用晚膳?”



    



    “是在等你来呢。”崔莹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外衣收束处收紧了些,便觉得身上温暖。



    “没有公子陪我,我便吃不下。”



    听她如此娇气,连淮不免心下暗叹,顺势擡将蒸笼打开些许,为她布了菜。



    趁着当口,崔莹便撩开被子叠好,乖乖巧巧的坐在榻边等着他为她布置。她此刻中衣已着,外衣却只披了一件裙袍,一对玉足着了洁白无瑕的布袜,皓白如雪,荡在床沿上晃晃悠悠,仿佛在房里荡秋千一般。



    连淮转头看到这灵动生的一幕,心中自觉的不出的可爱,但又瞧她身子单薄,便出言提醒道:“将鞋子穿好,心着凉。”



    崔莹低头看了一眼床边的绣鞋,忽然生出了一点性子不想去穿,于是将双腿收起重新做回榻上,蜷起身子抱住双膝,用被子盖住了一对玉足。



    “我不要。”



    “那你这样如何用膳?”连淮不由得笑问道。



    她眼下正对着床榻,而桌案却在她的左边。



    “哥哥喂我就好了。”崔莹眨眨眼睛,一转不转地看向他,得认真。



    “你倒是会想。”连淮将中布置好了饭菜的瓷碗往她上递去,眼眸中流露出几分好笑与无奈,“端好了,心烫着。”



    崔莹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过了瓷碗,一双美目中似含了几分撒娇式的埋怨。



    她将象牙著持在中,认真地吃起饭来,嘴上却装作声嘀咕的撒娇,实则偏要叫他听见。



    “怎么哥哥竟如此气,连这般事都不愿意为我做,真讨厌。”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吃饭还让人喂。”



    连淮将她这模样收在眼底,心中不出的喜欢,言辞中却少不了带着几分无奈,半含敲打地教育道。



    “哪里有多大的人”崔莹不服气,将瓷碗放下,又端起另一碗喝了口清汤,这才道,“我比哥哥上几岁呢。”



    言下之意,比哥哥,那便算不得是大人。



    到此处,她忽然想起一事,遂问道:“哥哥是何年何月生的?”



    “你叫我哥哥,却连我何时生的都不知道。”连淮转眸看向她,带了几分调侃的笑意,故作几分伤心愠怒。



    “可是哥哥也不知道我的。”崔莹转过身去,强言狡辩道。



    “你若想让我知道,我自然能知道的。”



    “还有这等事?”崔莹不由地睁大了眼睛望向他。



    “连家内功讲究的是顺应人之天性,故而流转周身便能摸清各处命脉,识得身上气运年岁,推算出你的诞辰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听闻此言,心下不由的一惊。但转念又想到连淮君子心性未经同意,便不会仔细窥探她,一颗心又放下了些许。



    她身上气脉尽断,自与旁人不同。若被连家内法这般查探下来,还不知道能查出多少东西。



    “我却也有这样的本事呢。”崔莹忽而笑着道。



    连淮微微一愣,好奇道:“如何?”



    “我有神仙法门,可以在你身上窥探一圈,便找出你生于何年何月。”



    崔莹见他颇有些疑惑,于是故作神秘地向他微微摇头,示意天不可泄露,随即道:“公子将眼睛闭上。”



    连淮被她引起了几分兴致,于是配合的闭上了眼,任由她伸过来。



    崔莹于是将轻巧地伸进他的衣领里,心着不与他相触。



    只是这一伸入之时,感到他肌肤上散发出的温热,她并不由得觉得脸上发烫,似乎那未经相触便自然而发的炙热从指尖传来,在全身烧开了。



    她不自觉的双颊染上绯红,下意识咬了一下唇瓣,顿时殷红饱满更甚,显得娇美欲滴,美艳非常。



    崔莹压下心里奇怪的感觉,右伸在他白皙的脖颈处轻轻摸索,牵到了那根纤细悠长的绳子。



    她指微挑,轻轻一拽,将那绳子连带着贴身玉璧都往外微牵。



    正要摸索出来之时,她却忽见连淮睁开了眼睛,隔着衣袖按住了她的腕。



    她的动作顿时被迫止住了。



    “姑娘在做什么呢?”



    二人此刻离得极近,几乎是呼吸相闻,崔莹擡眸便能落入他清冷温和的目光里,不由得怔住。



    他一双星眸深邃如聚墨,叫人望上一眼,便不自觉地沉溺于其中,那目光又犹如澄澈潭水般容纳百流,她目光里便有再多的心绪,望向他之后,便如同都被他温柔地吸纳了一般,眼中所看得见的,心下所能想到的,唯有眼前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