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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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屋



    次日午时,崔莹经过这两日的喝药休整,感觉身体好了许多。



    若换作平时得了如此严重的风寒,不过月余她必然是无法好的,只是现如今有了雪翁,提供各种稀世药材,又有连淮每日里以内力相引,助她调整内吸,她被百般娇养着,自然而然也就好的快了。



    “起初我是通过在地下枯井找到这个所在的,不过现在既发现了位置,我们也没必要往地底里去了。”



    连淮走在前面为二人带路,一边重述当日的场景。



    听到那旺财的尸体腐败污臭的惨状,雪翁不由得眉头紧锁,直骂徐宥之不是个东西。



    崔莹听他骂的爽气利落,心中倒也暗爽,不由得想到这老头果真是心性直率,也不知这般单纯的性子,如何在江湖上混到了如今的地位,又练成了一身神功。



    再走一会儿,四处悄然寂静,远处出现了一片青翠的树林。那木屋就错落于林子中间的空旷所在,自外头看不出什么蹊跷,倒真是一个隐蔽的好处所。



    “这便是那屋子吗?”雪翁盯着木屋破旧的栅栏,左右看了一圈。



    崔莹也擡头认真打量,果见那屋子的窗户开口与寻常房屋不同,位置更像是反着来的。果然是在江南才得以一见的模样。



    三人一行走至门前。



    连淮转过头,低低地对崔莹了一声:“可有帕子没有。”



    她心领神会,不由得嫣然一笑,从胸口处拿出一方素净的白帕子,掩在口鼻之上,方才言道:“哥哥推门进去吧。”



    连淮眸底闪过一丝笑意,于是推门而入。



    尘土扑面而来,呛的人直欲咳嗽,然而有了帕子作为遮挡,崔莹却不觉着什么,连带着屋子里的潮湿霉味,也显得不再难以忍受了。



    只是尘埃落定之后,就这一眼看去,她便如同浑身触电,被定在了原地,一动都不得动弹。



    崔莹只觉得自己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那般,浑身发冷,不自觉地从内里颤栗起来。



    也许是因为惊诧,也许是因为那尘封多年的痛恨。



    这室内的布置都极简陋,然而其中部件的每一处位置,都叫她无比熟悉,就算是闭上眼睛也忘不了。



    床头离着柜子拉开几尺的距离,梳妆的铜镜摆在右处



    这便是那个人住所的模样。



    好啊。真是好极了。



    她虽然早知道桑桑是那人和她现在不知道哪里来的夫君的女儿,却不知他们到底如何,而眼下她实实在在的看见了好的很,桑桑约么是从和她住在一起长大的罢,故而连着居所的模样也都记得一清二楚,还让徐宥之见着了,搬了过来。



    崔莹想起徐宥之所,他遇着桑桑的时候,她大约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转眼间,竟然过去了那么久



    她心中百般念头交错丛生,正心神难定的时候,却忽然听见连淮道:“有人来过这里。”



    当即只听得“呛啷”一声微响,寒剑出鞘,他持剑护在二人身边,叫人顿时安心下来。



    “发生了何事?”雪翁抢在崔莹前面问道。



    “你们瞧此处。”



    雪翁顺着连淮所指之处看过去,而在此之前,崔莹便已察觉到了异样,心中顿时一动。



    那柜子旁边的积灰比中间稍薄了一些,最为明显的是,柜脚处有一片露出了木头原本的模样,上头的灰仿佛被什么东西刮蹭掉了。



    “我上次来时并未洒扫这柜子的表面,故而这里应当与先前一个模样才是。而这表面上被刮掉的灰尘只有角落里一片,仿佛是来人在无意中不心蹭掉的。”



    “只是这地上并没有旁的人踩踏过的痕迹。”雪翁的面色凝重起来。



    地上积灰很重,因此每一个足迹都显得明显异常。若是足迹有异,他们在进门的时候就早该发现了。



    



    “正是这个道理,我刚才所想也是如此。”连淮擡头仰望屋上的横梁,细细看了一会儿,“若有人荡在那横梁处过来又当如何?”



    “你是那人”雪光顿时心领神会,又打量了一下这屋子的横纵方圆。在这个地方来无影去无踪,想来江湖高是可以办到的。



    崔莹盯着那柜子瞧了一会儿,忽然心跳一顿,什么都明白了。她听着二人越越是细致,倒真怕连淮聪明无双,就此看出什么来,连忙打断道。



    “那哥哥赶紧拉开抽屉瞧瞧,可有少掉什么东西没有。”



    “我上次来瞧过的,这抽屉里原本也没有什么东西。”



    话虽如此,连淮还是在确认了抽屉上没有关暗器之后,将抽屉拉了开来。



    一阵桃花的甜香忽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香气很淡,散播地也不远,只是勉勉强强盘踞于三人身边罢了。



    “这香味仿佛是甜桃香?”雪翁识得药材,对各种草木植物也是如数家珍,一闻这味便立刻道。



    “香气是从抽屉里发出来的”他话未完,那抽屉最深处便露出了一个粉粉的香囊来。



    一看那香囊上的纹路,崔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冷笑。



    爹爹倒也是心眼的很,为了刺激她,连这么细致的地方都照顾到了。想来这些时日里,受她的气诸多,也实在咽不下。



    这香囊分明是那人之前常用的物件。她每见一人身上都配着不同模样颜色的香囊,连带着一套饰头面也精巧细致的做了区分。



    崔莹这最初时,尚对她那些东西感兴趣,于是便每日里偷偷留意。粉色的香囊意味着江南那人,放在此处便代表着南方。



    “心些。这香囊上若是涂了什么毒粉倒难办了。”她回过神来,提醒二人道。



    雪翁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副草木编制而成的厚套,那东西长的黄褐色模样,厚重实沉如同稻草人的一般。



    “我这个东西,便算是有十只蝎子同时蛰了上来都能抵挡得住。”他一边将套带上,一边忍不住得意扬扬地道。



    “前辈当真厉害。”崔莹一想到雪翁让爹爹气成那副模样,再看着他时便心情甚好,甜甜地夸奖道。



    雪翁诧异了一瞬,古古怪怪地看她一眼,却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再去想崔莹又在酝酿些什么,拿起了香囊托起细看。



    只是这一看之下,崔莹却不由得更是惊叹。



    若是香囊是崔教主教人仿的,那仿的未免也太像了些。爹爹里现在没有香囊,若要仿它,凭的便全是他脑中的记忆。



    崔莹当时知道那老狐貍聪明的很,却不知道他的记性竟然好到了如此地步,连些微的一个细密的针脚断了线都能记得住。



    但若这香囊就是原物一来,那人失踪已久,爹爹又是任性之人,也没什么功夫去找她,与她相遇几乎毫无可能,二来,那人物中间裹着的并非甜桃香,纵然是拿到之后,再换里边的香料,也难免会味道不纯,可眼下这香囊的味道却纯净得很。



    雪翁将的东西托在掌心里左右翻看,末了又拆开往里面瞧。



    “这香囊看上去十分寻常,倒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不知它从何而来,来人又为何忽然将它放在此处。”



    “恐怕是那幕后之人所作所为罢。”崔莹略作沉吟之后道,“香囊是女子之物,这或许和那沧桑姑娘有什么关系也未可知,回头我们再去审一审那姓徐的。”



    “我瞧着那姓徐的距离,毒发身亡倒也快了。何况被揭穿之后他悲痛绝望,寝食难安,身子消耗极快,怕是没等毒发,自己先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连淮暗自点头,心也是如此。几日以来,他有意让那徐宥之吃些草药,延缓几天,却不料他的身子状况比之前更差,竟是撑一天,难一天。



    看来人的精气神与心中思虑自是分不开的。



    “我觉得有些乏了,不如快些回去罢。”崔莹恹恹地道。



    “先让雪老前辈替那徐宥之瞧瞧,带我寰转几分,我再亲自替他看病。”



    她一边着话,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那便是明日里要赴的桃林之约——



    那少掉一块灰的柜角所指的方向正是日晷之上的已时,香囊上的纹路暗示南方,至于那甜桃香她一路走来,又在南边见到过一片被农人废置的桃林。



    如此种种,若她所料不错的话,爹爹明日上午便待在那桃林里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