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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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



    崔莹见他不答,又轻轻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随即慢慢地伸靠近,伸出指将他垂在身侧的悄悄勾了一下。



    连淮蓦然间一惊,连忙伸挣脱开。



    她也不拦着,任由他挣脱了,指尖划过他的背,最终勾住了他的指,然后勾着不放。



    连淮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指尖稍稍一动,却最终没有再次挣脱,也就默认由着她牵了。



    “哥哥之前还,若我做了你的妹妹便会对我好,凡事都依着我呢,怎么这会儿竟然出尔反尔了?”



    “但你我毕竟”



    “男女有别?对不对。”崔莹抢在他前头道。



    “哪有什么关系,若是心中坦荡,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分别,何况”她话音一转,擡眸娇娇俏俏的望他,二人目光相对,皆是一阵不出的沉醉,“你是我哥哥嘛。”



    她存心要这样逗他。谁让他当什么不好,非爱当自己哥哥的。真是讨厌。



    连淮对上她那双眼波流转的剪水秋瞳,不由得心中一跳,一瞬之间脑海中微微空白,竟不知该些什么。



    若是心中坦荡,那大约是如她所的罢但是他却怎么也坦荡不了了。



    他终是欲言又止,喉头微动,最终红了耳根,低低地道:“老前辈还看着呢。”



    崔莹听如此,又见他低头话时离自己近了几分,一双眼眸波光微荡既温柔又有几分局促,让人瞧一眼便醉于其中,再难以离开,心中微动,唇角边扬起一抹压不住的甜意。



    “做什么啊”



    这话的,仿佛他俩正在光天化日之下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眼眸微转,仔细地凝视着他,“还是哥哥觉得这事是一件”



    “好了。”



    连淮实在忍不住,迫不得已出言打断道,心知再任由她下去,今天自己也就栽在这里了。



    “你且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待身上恢复几份力气了,再叫侍女扶了你上去。”



    “我叫厮买的琴已然送了来,我这会儿正要去那边检查一回,然后再送上楼来弹琴给你听。”



    他着也不敢等她的回应,便站直了身子向后退开一步。



    “回房之后稍等我一会儿就好了。”



    连淮原本要“姑娘”两个字,但想起雪翁正在旁边看着,自己不便暴露二人并非兄妹的事实,于是想要改口,但这一下却愣住了,一句“莹莹”竟然让他脸色发烫,无论如何也不出来。



    于是他在原地愣了一瞬,终是什么都没有,掠过了称谓,直接与她作别。



    崔莹见到他疑似逃离的背影,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心中不出的喜欢。



    “你们两个倒可以收敛几分。”



    雪翁在旁边看了半天了,这时候忍不住出声道,声音平平淡淡,却又带着几分古怪。



    他向来孑然一身,没有亲人,眼见他兄妹二人感情如此之好,一点事便可黏在一起,腻歪半天,心中便有一种不出的滋味。



    “多大的人了,还凡事赖着哥哥,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去。”



    他又看了崔莹一眼,颔首道,仿佛很不屑一般。



    “我就爱如此。”崔莹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生气,而是慢慢悠悠的道,“也不知是怎么了,我什么哥哥都听,我要什么哥哥都会答应,乃至于我还未开口,他便将我所想的所要的都尽数奉在我的眼前,我不曾示意,他便知道我心情是好是坏,哪里又累着了,妥帖的关心我心疼我。”



    “倒不像这世上的诸多可怜人,凡事除了自己以外,再无人肯帮。就算是生病了,要几味药材,也只能辛辛苦苦地自己往地下撒籽播种。这可不,就有人开辟了园子专种药材,恐怕为的便是老了以后,在家发病,无人来帮着采买吧?”



    她一边一双灵动的眼眸便在雪翁脸上转来转去,仔细地欣赏着他的容色。



    雪翁哪里听不出来她这言语之中是在隐晦的暗示自己,连带着好一通嘲讽,心下不由得生气,想要回嘴,但绞尽脑汁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仔细想了一回,最终只好转移了话题,另辟蹊径道:“你可别娇蛮顽皮地过了份。”



    “明日早晨我还叫了连少庄主出来练武比试的,你今天要是磨得他很晚才歇下,他明日没了精神,可要好一通遭罪了。”



    完这番话,他便觉得自己实在聪明,既谴责了她自私自利,不关爱哥哥,又摆明了自己明日里便能借着比武的由头撒气叫她现在好好掂量几分才是。



    “哟,雪老前辈好生厉害!”崔莹眼神亮晶晶的拍道,神色间好不兴奋。



    雪翁被她这模样弄得一头雾水,但见她神色之间夸得如此真诚,潜意识里便不由得半信半疑起来。



    “昨日里都被哥哥打得落花流水了,前辈却还能越战越勇,甚至于上赶着再约下一次,当真是令人佩服至极。”



    崔莹语气无比认真,然而话中的内容却自然而然的带着一种反讽与挑衅。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雪翁心里便升起了一股无名之气,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道。



    “姑娘是个外行人,懂些什么?只会颠倒黑白罢了。”



    “我是不懂这些,我什么都不懂,至于如何解徐宥之身上之毒,如何解老前辈身上之毒,那我就更不知道啦”



    崔莹得开开心心,一边用肘撑了一下墙壁,站直身子往楼上走去。



    雪翁心下一愣,连忙追上几步,急切道:“姑娘若什么时候有空,可与老夫道道?”



    “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有空啊,”到此处,她的脚步顿了一顿,回过头来,“哥哥有空,我便有空,那燕公子的案子破了,哥哥便有空。如此不如老前辈一包办,将这案子接了去吧。”



    吧,她回眸一笑,施施然地上楼去了。



    只留下雪翁在原地,气得额上直爆青筋。可真是好样的,她非但要压榨了他来做保镖,还要再让他把这破案的苦力差事也接了去。



    但想到连淮如此温雅得体,他便安慰自己道:老天也是公平的,给连庄主这样一个处处叫人艳羡的长子,自然也会给他一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闺女,不能叫好处全让他占了去。



    如此一想,也就释怀了。



    崔莹上得楼来,倒真觉得有几分倦了,于是便靠坐在塌边休息了一会儿,早早的让侍女备了水来沐浴更衣。



    腾腾热气升起,袅袅散开,室内不过片刻便水气氤氲,飘飘渺渺之间恍若仙境。



    温热的水带着花瓣的香气柔和的贴于肌肤,荡漾的微波敷于她身子周围,好不灵巧自在。



    在这深秋季节,被这腾腾的水气一醺,当真舒服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廊外脚步声响,又立刻听闻那守在门前的侍女,有些慌张地道:“姑娘这会儿不方便,少庄主可以过些时再来。”



    连淮那是习武之人本就比常人灵敏,顿时便听到房中的水波微荡,鼻尖又隐隐嗅到花瓣的芳香。他心下猛然一跳,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平日里崔莹很少在这个时辰便沐浴更衣,故而他心中倒也没有这方面的准备,眼下骤然间遇到,不自觉地慌乱无措起来。



    “那我过会儿再来。”



    崔莹听到连淮来了,原本也是脸上发烫,心里砰砰直跳,但又听他话语中如此局促,似是比自己还紧张千百倍,不由得放松下来,竟莫名其妙地不觉得如何了。



    “哥哥?”



    她坏心眼地出言唤他,语气满是纯真无辜。



    



    “哥哥既上来了,怎么又要走呢。”



    连淮未料到她竟然如此大胆,不由得心跳加速,皱眉想要呵斥她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得轻了于她便不放在心上,但是若得重了,又怕她生了他的气,亦或是他伤了他的心。



    那守在门前的侍女听到二人这般对话,顿时把头低的极低,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假装自己是个聋的,什么都听不见。



    少庄主与那姑娘之间,她这算是撞破了他们越想她越觉得心慌意乱,暗道自己此番怕是不保。



    恰在此时,却听得连淮对她道:“以后若是妹妹在里头不方便,该叫个人在楼梯口守着才是,我便不上来了。”



    “是。”



    那侍女听得懵懵的,一脸茫然,有些转不过弯来,只是下意识的答应了。



    这是什么意思?少庄主为了辟嫌,竟然要做到这般地步吗她先前果然未曾看错,少庄主清正无双,并非那等意乱情迷,不负责任之人。



    可是她瞧着眼下的情景,顿时觉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哥哥有这般讨厌我吗?竟然还要叫人守在楼梯口。”



    崔莹在房内将他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佯装委屈伤心,慢悠悠地道。



    连淮听她如此,哪里还不明白她这是在逗弄自己,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暗想他一直这般娇惯她,她当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但又想到若上楼来的是旁的男子,那便是危险之至了,心中顿时有些恼她这般轻描淡写的玩笑话。



    “我这琴乃上好的瑶木所成,见不得水气潮湿。若是姑娘下回还是如此呢,我便再也不上得楼来给姑娘弹琴听了,以免这木琴受潮而解,好生遗憾。”



    听得这话,崔莹不由得微微抿唇,暗道他竟然还学会要挟自己了。



    这话便是,她若不答应改正呢,他就不与她弹琴。



    她也不做理会,伸舀了清水,漫不经心的玩闹,那点点水光从指缝间漏淌而下,宛若天际流星。



    “采春,将我的衣服拿进来。”



    她忽然开口对门外唤道,直当做连淮不存在。



    “是。”



    守在那木屋前的侍女采春心翼翼地捧了衣衫,推门便要进去。



    连淮猝不及防之下听她这样吩咐,又见那侍女竟当真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吓得连忙闭上眼睛转过身去背对着屋内,又往外连走几步,心中暗道她真是好样的。



    他哪里看不出来,她这是因为不爱听他那番话,于是想了这样一个这样一个法子攻他个猝不及防。



    怕是兵书三十六计,写的也没有她那玲珑心思多。



    “姑娘好了再叫我罢。”



    连淮罢再也不敢做停留,举步便往楼下走去,生怕骂了一时半会儿又要被她难住了。



    崔莹听到他如此,忍不住唇角微扬,心湖温腾飘荡,也如这木桶中的水波荡漾一般。



    连公子当真是令人喜欢的紧。



    世上恐怕也没有谁能忍住不喜欢这样的人。



    她这会儿不由得想起从前所听闻的“一见连淮误终生”之语。那时她听了心下还甚是不屑,料想那必定是因为他巧言令色,风流多情,惯会用段讨女儿家的欢心,就算是叫天下男人死绝了,她也瞧他不上。



    只是见了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世上当真有如此人物分明清冷疏离,克己复礼,从未留下过半分叫人念想的旖旎,却偏偏让人见之难忘,心荡神迷。



    若他不是那连家少庄主,身上也没有她势在必得的宝物,她倒是可以使段将他留在身边,从此两人就这般日日相对也是不错,可解些许人间烦闷。



    只是可惜了



    想到此处,崔莹不自觉地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又仔细考量起那怀莲璧之事。



    有侍女进来将木桶搬了出去,又把水换好,开窗通风,叫这水气都散了些。窗外夜晚的寒凉之气席卷进来,让她脸上骤然微冷,如同醉酒微醺之人忽而清醒一般。



    待得连淮进来时,她已然与往常那般依在塌上歪着了。



    连淮见她这沐浴后双颊微醺,懒洋洋娇滴滴的模样,喉头微动,不由得别开眼去,无奈道:“姑娘合该注意点才是。”



    “有外人进来的时候,怎可躺在床上,连外衣都不曾披一件。”



    虽他来时已然见到她几次三番这个闺中模样了,但若当真起来,这却是有违礼教的。



    平日里或是因为情况紧急,或是因为她病着,他便无话可,可是今日经由方才一事提醒,他无论如何也得出来了。



    否则若有下一回



    崔莹认真听他完话,假意点点头,于是便抿了抿嘴道:“那便麻烦公子帮我把外衣拿过来吧。”



    连淮忍不住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暗道真是拿她没办法,动作上却依然不自觉的走了过去,将她的外衣隆起,递到她床边。



    哪料崔莹伸出,却不曾将衣裳接过,而是直伸向他,一双水眸无辜至极地看向他道:“哥哥不帮我穿吗?”



    罢,便将另一只也伸了出来,做好了一副等待他帮她披上的模样。



    “这如何使得。”



    连淮心中微微一跳,见她双伸出来,便如同是怀春少女等着情郎搂他入怀一般,顿时被自己这联想吓了一跳,脸上不自觉的发烫,转过眼眸,竟不敢瞧她。



    他所修连家内功本是极纯正的,最讲究心境专注,万不可心存妄想,浮想联翩。因此他从便心中清静,难起波动只是自从遇见她之后,却不知何时起开始变成了这副模样。



    但是他心中惦念着又怕她着凉,于是只能极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将这外袍一抖,从正面如同盖被子般盖在了她的身上。



    盖的严严实实的。



    将她那红艳轻薄的中衣尽数掩上,连带着掩住了几分娇媚之色。



    “姑娘自个儿穿好吧,心着凉了。”



    崔莹瞧他如此模样,忍不住觉得心下好笑,颇有几分畅快甜蜜,顺势借着他盖上的外袍,将袖子伸了进去,把那衣服直接反过来穿上了。



    她一伸拉住了他的袖子,止住了他原本想往外走的动作。



    连淮身子微僵,最终还是被她拉住了,在床沿上坐下,没了会抽身离开。



    “怎么了?”



    他瞧着崔莹神色间渐渐地透出几分,委屈目光里甚至还要带上点点水汽了,不由得心下一愣,声音不自觉的温柔下来。



    “怎么哥哥今天净我,”崔莹声音里透出了几分委屈,然而被她软软糯糯的将出来却甚似撒娇,“分明哥哥也不是外人。若旁的谁来了,我又怎会这样见他呢?”



    她又往外侧了侧身子,伸将他的臂勾在了怀里,擡起眼眸,在夜晚的烛光下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



    乖巧中透出的娇媚得宛如勾人心魄。



    “我只会这样见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