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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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醒



    马车依旧晃晃悠悠的向前走着,宛如一叶翩舟在沧海之中摇摆。



    崔莹觉得似有一阵暖风将自己吹拂上了云端,随着那流风上下飘摇,身上难受,心中却自在,有种冷热交替,悲喜交加之感。



    她身上经脉尽断,疼起来自非常人所能忍受的,因此在睡梦中也不安稳,时而咬唇出血,仿佛下一刻便要西去了。



    但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难受时,她总能感觉有人轻柔地安抚着她,周身也滚起一种如春意一般暖意绵绵的内力,叫她在即将崩溃时悬崖勒马,缓解几分。



    因此她这一觉睡的也是三日以来从所未有的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崔莹一觉醒来,发现身上好受多了,热度已然退去。



    她微闭双眼,放空脑海,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犹如雨过天晴,一阵清凉。



    只是她回过神来之后,却感到自己这一觉似乎与往常不同,怎么脸颊处还贴着一个人的衣襟,中也抱着什么,可以隐约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



    崔莹不由得心下一惊,忙睁开眼睛,正看到连淮衣袍上的花纹。再看到自己抱着他的腰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顿时感到有些懊恼。她知道自己高烧迷糊时如同醉酒一般,确实会与往常不同,但往日里都是难受发疯,想找人出气,没想到到了连淮这里竟然是如此模样?



    这实在让她有些意想不到。她没有恼怒伤人,反而这么娇气黏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动静,连淮搭在她肩头的动了一下,想要撤开一般。



    他是发觉她醒了吗?



    崔莹的脑海中立刻轰然炸响了。



    那她醒来之后理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是恼羞成怒地生气,还是冷若冰霜地让他离她远一点?



    她一时之间想不出来——于是索性眼睛一闭,将头在他腰间埋的更深了,假装自己只是梦中有了动静,并未清醒,依旧沉沉睡着。



    做出这样的反应之后,崔莹忽然觉得甚好。如此又能名正言顺地在他怀里多躺一会儿了,真是舒服。



    谁料到下一秒她便听到连淮声音中含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姑娘怎么还装睡呢?”



    他伸轻轻地拍了一下她伏在他身上的肩膀,动作温柔,不像是在叫醒她,反倒像是在哄她入睡一样。



    崔莹不由得心中一顿,浑身微僵了一瞬,心中暗气他的武功为何高强得此讨厌,这么快就从气息中看出来她在装睡了。



    但是她索性不理。



    连淮忍不住轻笑出声。



    “姑娘既然醒了,不如换一个姿势,总这样侧睡气脉不顺。”



    经过他这一提醒,崔莹的果真感觉自己抱着他的臂因为长时间维持着固定的动作而微微有些发麻了。



    她于是下意识地动了动,收回,又立马顿住。



    只是这一动之下,她便知道自己中了他的套路,毕竟睡着了的人可是不能这样听话地收回的。



    她索性也就不演了,重新将放回了他的腰上,直接开口道:“公子的有理,可我眼下睡着了,无法动弹,不如公子抱我起来换个姿势好了。”



    连淮听到她这番睁着眼睛瞎话的言辞,心中更生几分笑意,觉得她又是可气又是可爱。



    “睡着了怎还会话呢?”



    “梦话呢。”崔莹坦坦荡荡地回答道。



    “梦话怎还如此清楚?甚至知道我是谁?”连淮难得地有意逗她。这却是因为她病时实在娇气可爱,便同那吻发生之前一般了。



    崔莹仔细想了一想,回答道:“因为梦里还想着公子呢。”



    她现在总之是个病人,话也不用负责的,若他要因为这话指责她,她病好之后便可以借病推脱,给自己挽尊了。



    虽然她生病坏的也不是脑子,但她偏要自己烧糊涂了脑子不清楚,他还能不认吗?



    连淮好几天没听到她这般撒娇黏人的话了,猝不及防被她突袭一下,不由得心跳一窒,微乱了几分。



    他垂眸凝视着她的侧脸,伸撩开遮挡在脸上的青丝,露出她白皙娇嫩的脸颊。



    “梦里既然想着我,怎么也不知道心疼一下,我被你这样枕着睡了一路,身子都有些僵了。”他含笑道,话语虽是谴责诘问的,但语气里尽是温柔宠溺。



    “诶呀,竟是这样”崔莹于是换了个姿势,又换了他的另一条大腿枕着,抱着他的,动作起来给他腰上四处拿捏按摩。



    “公子可觉得好些了嘛。”



    连淮看着她这般装模作样的动作,只是忍笑不言,不过,他身上感觉到她下不轻不重的力道,倒果真有几分舒服。



    



    想来她精通医术,对这人体的按摩之道也颇有见底,一出便不同凡响。



    “好些了,但姑娘这可算是亡羊补牢?”



    “哪里算呢?”崔莹声音里含了委屈道,“我可没有“亡羊”!公子别这样。”



    一边着,她整个人从毛毡毯上坐了起来,正对着连淮,双抱住他的腰,抱紧了不撒。



    “哥哥了要一直陪我到出嫁的。”



    连淮被她这般害怕失去似的抱紧了,心中百感交集不出是何滋味,身上却微微僵硬,有些窘迫。



    “好了。”他伸轻抚她的背,往下顺气,既是安抚,又是劝慰,“我同姑娘开玩笑的。”



    不知道为何,往常在他看来甚不规矩的动作,当她生了病的时候,他便都可以毫无芥蒂地做出来。



    仿佛疼爱一个生病了正需要他的妹妹,是不需要遵守什么规矩的。所谓规矩都是常态之下的人情约束罢了,特殊时刻做不得数。



    “坐好些,不然待会儿该冷了。”



    连淮伸将她因为起身时的动作而掉落下来的毛毯拿好,重新披在她的肩膀上。



    他轻扶着她,以免在马车的颠簸之中她被颠下车坐。



    崔莹也知道座位狭窄,自己这样半虚着跪坐在他对面,有些危险,于是便依着他的意思往旁边坐下了。



    只是这一回他却从他右边来到了左边,往连淮与车壁中间狭窄的空隙中钻了进去,依旧是整个人黏在他身侧,被她和木壁包围着。



    “姑娘身上还烧着吗?”连淮见他动作间仿佛比之前多了几分气力,于是关心问道。



    这一句却叫崔莹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她身上已然不烧了,但若将这事将出来,那她方才的撒娇耍赖可就



    这会儿崔莹才被逼着仔细思索起这个问题。她无疑是喜欢这样被连淮抱着宠着的,而且她高烧后搂着他入睡竟然觉得很踏实,也没有先前那种忐忑之感了。



    也许她先前想岔了。



    她会觉得忐忑紧张,只是因为与他亲近的少了,若多亲近一些,习以为常,心中自然也不会有那般感觉了吧?



    何况,她确实喜欢与他亲热。人生苦短,今日不知明日,她做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只要心中揣的明白,意志坚定,亲热几分又如何呢?



    于是崔莹摇头道:“不烧了,感觉好些了,但是身上有点疼。”



    “可是有酸胀之感?”连淮虽然不常生病,但对常见的病症也略有几分耳闻。发烧后肌肉酸疼也是常有的,需要多休息,慢慢恢复才是。



    “稍有一些。待用完膳之后,哥哥记得帮我将那药拿来,用热水温好。”



    “好。”



    听到连淮答应下来,崔莹也就放下了心,将这事抛诸脑后,他应下的事就从来没有做不好的,自然也无需她操心了。



    于是她便闲了下来,挑帘看看车外苍翠的风景,又觉得无趣,放下帘子,重新往连淮身上靠过去。



    “哥哥好久没跟我弹琴了。”



    她着话,伸去抱他,神色间满是撒娇委屈。



    “我烧退了身上虽然发冷,但内热外凉,心火却是旺盛的,好想听哥哥弹曲子,散散心中郁火。”



    “但是哥哥这些时日来一直不怎么搭理我,我好生难受。”



    崔莹再度将头靠在了连淮的肩膀上,脸埋在了他的脖颈处,额头微微上擡蹭到他的脸颊。



    “我原以为你不愿见到我。”连淮被迫与她这样抱了一个时辰了,对她身上的气息也比之从前更熟悉了几分,因此再度被她挨上时,便不再那样惊慌失措,反而下意识里有了几分放松和熟稔。



    “怎么会呢,我”



    崔莹原本想我最喜欢哥哥了,但话到口边不知,为何怎么也不出,脸上微微发烫,似乎比发烧时更热了。



    于是她只能改口,重新将话题转回来道:“我想听哥哥弹曲,哥哥弹给我听吗?”



    连淮笑着低头看她,下巴无意中蹭到了她的青丝,微微发痒。



    他低声道:“若姑娘真想让我去拿琴,可该先放开我才是。”



    罢他转眸看向崔莹紧紧搂着他的。



    四目相对之时,崔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不由的烦恼起来。是有他抱着更好呢?还是让他弹琴给自己听更好呢?



    可是她两个都想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