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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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伏



    “知道就好。”



    崔莹红着脸应道,低头靠在了他身上,仿佛之前行路时一般挨着他休息。



    “姑娘可是有些累了?”连淮见她如此放松了身子,将重量都承在他肩膀上,不由得低声问道。



    他转念又想那山匪虽然不足为惧,但好歹凶神恶煞的,扰人清静,也许是惊扰她了,于是声音更温柔了几分。



    “那便靠着睡一会儿吧,凡事由我看着。”



    连淮话向来清冷稳重,不多一字,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便能叫人无比心安,尤胜过旁人千万句保证的话语。



    崔莹听到他的声音便不由自主的更放松了几分,她转念间又想到了什么,唇角含笑,故意贴近他耳畔道:“怎么哥哥这会儿不男女大妨要把我推走了?”



    “你正病着。”连淮被她忽然贴近,感觉到她的气息流连在脖颈旁边,不由得身上微僵,都不敢转头去看她了,生怕举动之间再发生什么意外——比如上次在马车车厢里的一样。



    “我知道你身上难受,所以才暂且这般只是待你病好了,便不可以如此。”



    “我知道。”崔莹开心地笑起来,故意将话反着又了一遍,咬字欢快活泼,仿佛字字生津一般,“哥哥是,我这几日每日里都可以这般”



    她没有将话下去,然而上搂紧他的动作却已然表明了“这般”是何等模样。她甚至又往他那边靠了靠,将额头抵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磨蹭了一下。



    连淮被她这般弄得浑身动弹不得,甚至就要以为她是故意在逗弄了。他不自觉的又好气又好笑,食指微屈,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白皙的额头。



    “但我可没叫姑娘得寸进尺。”



    崔莹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轻敲了一下,顿时轻呼出声,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随即极力控诉道:“什么嘛,分明是哥哥得寸进尺了。”



    “你从前可不敢这样对我。”



    她故作委屈,声音里带着几分气性,瞪大了一双眼睛控诉他。



    “我从前也不是你哥哥。”连淮莞尔一笑。



    他这话的却是事实。他二人的关系在这几番周折中变了数遍,早已与先前时不同。



    自马车一事之后,连淮将心思放得极端正,全心全意地把崔莹当成自己的妹妹对待。不过那时,他尚有几分疏远,只因他心中不知道她是如何想法。



    而今日,崔莹既然出了那番话,表明了要与他同甘共苦,他自也明白了。她那几声哥哥并非完全是玩笑话而已,她心中或多或少也把他当做了兄长来看待的。既然如此,他待她便又与先前有几分不同了,更将她当成亲妹妹一般养,既是亲妹妹自也不能一味的宠着了。



    崔莹直觉他这话里意味丰富,但一时间却未能尽数明白,心中既感甜蜜,又莫名地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失落。



    “我才不听你分辩呢。”



    她忽而趁他不备一伸,快速地也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的收回去,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装作无辜。



    只是她这伪装的技术还未达到炉火纯青,就这么假装无辜地与他对视,自个儿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连淮受了她这一下,不觉得分毫疼痛,反而被她蹭的额角微痒。他看她笑得开心,忍不住唇角微扬,无奈中带了几分宠溺地道:“好了,别闹,快些休息罢。”



    上山途中是最好的清闲时光,可以好好休息,上了山只怕又是另一场风波了。



    崔莹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便靠着他微微闭眼,感受着马车的颠簸,逐渐有了一丝睡意。



    但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你可是安排了雪老前辈去岳阳请人?”



    “有备无患而已。”连淮微微点头,“虽这山匪以我二人之力足可抵挡,但瞧他们那八卦阵稀奇古怪,颇有来头,也保不齐山上还有什么关要处没有,总是有几分不确定的。”



    “请的也是钱庄里的家丁吗?”



    连淮一笑,淡淡道:“这我也不知了。情况紧急,想来不得许多,不过雪老前辈也是聪明可信之人,纵使他找不到连家钱庄,也会寻其他朋友来助。”



    听到这里崔莹便明白了。雪翁大半辈子行走江湖,晚年才隐居山上,年轻时云游四方,必然结交了各处好友,岳阳如此繁华人多,他在此处也当有几个故交。



    



    只是



    “你与雪老前辈何时关系这么好了?”崔莹闷闷地问道,有几分不清道不明的不开心。



    连淮闻言微怔一下,想到崔莹和雪翁之前表现出来的不对付,料她心中对他存了几分偏见,于是宽解道:“老前辈虽然看似高傲,实则甚是平易近人,对我也是极好的。”



    “那是哥哥讨人喜欢。”



    她着这话有些怏怏不乐。连淮便是如此翩翩公子,和谁都能交好,从来也不缺朋友,和她自然是南辕北辙的。



    她没有朋友,更不需要有什么劳什子的朋友,只要别人敬她畏她,不敢违抗便好了。



    连淮听出了她话语中隐藏着的几分不悦,料她也许有几分吃味,于是温声道:“姑娘也极是讨人喜欢的。”



    崔莹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又深沉地道:“那可不是。”



    她擡起头仰目与他对视,眼眸中藏了一丝半点的笑意,瞧着灵动狡黠。她认认真真,一字一顿道:“我只讨傻子喜欢。”



    罢,她飞快地伸捏了连淮的脸一下。



    连淮微微一愣,自然听出了她是在骂他,顿觉好气又好笑,突然右微擡,将她的腰收紧了,然后左下托,抱住她轻轻一转。



    崔莹只觉得面前的视野晃荡了一下,天旋地转,定睛再看时发现自己已然好端端地在横木上躺着了。



    一床温软的毯子从天而降,盖在了她的身上,落下时微飘,边缘搭在了她的下巴上,酥酥痒痒的。



    “快睡觉罢。”



    连淮清越好听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崔莹只觉自己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他这般放上了床,脸上微红,又羞又恼,顿时在心中气他。



    他真是越发不规矩了,竟然敢直接对她动动脚,强迫她睡觉。若他是极乐殿里的人,瞧她要怎么罚他,非叫他尝尽这世间万般苦头不可。



    她在心中把那十八般的极刑都想了一个遍,这才觉得出了被他这般强迫她休息之气。只是不知为何,她往常想这些的时候心思都沉郁至极,当真杀气纵横,而这一回想起时却只觉得心中欢畅,仿佛这是什么有趣的玩笑一般,而她又无比笃定这些仅仅只存于脑海之中,不会当真在他身上用出来。



    只是当身子当真靠在木榻之上,身上还带着绵软的被褥时,崔莹便觉得舒服无比,困意席卷,当真有些想睡了。



    何况连淮此刻正坐于她身旁,让她无意之中更多了几分安心。



    “好吧。”于是崔莹软绵绵的道,翻了个身子闭上眼睛。



    只是那一双依旧如往常般不规矩的偷顺了他的衣角,攥在心里。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他永远绑在身旁一样。



    “嗯。”连淮轻柔的将她散落开的青丝理好。



    崔莹感受到他上轻微的若有若无的动作,心里莫名生出几分舒心与惬意,就这么逐渐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而停了。



    “山路难走,车子上不去。要不两位下来,和我们一起骑马上去?”



    崔莹刚醒来,便听到外面有人喊话。



    “还有多远啊?”她迷迷糊糊的问道。



    “不远了,咱们大王的山庄就在山腰子里。”



    崔莹掀开被褥,肘撑着木板想要起来,连淮伸扶了她一下,于是她半推半就的将身子赖在他身上,由他抱起来了。



    “夫人只需要下来骑一段路,不过一里而已,便可以到了。”那山匪还在劝。



    连淮撩起车帘,向外面看了一眼。只见林木苍翠,地势险陡,山路崎岖,偶有怪石嶙峋隐于土堆之后。



    只这一眼,他便已然看出,这高林之中定有关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