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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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
崔天一话音落下之后,房中众人都各自有了计较。
欧阳殊冷着一张脸,开口道:“崔天一,你心狠辣,做恶多端,江湖上谁人不知?而今你踏入这里,便是自寻死期。”
在场的有三位正道侠士,加上能与他相抗衡的绝世高燕盟主便是四个了,无论如何也能拿得下他,甚至于轻松的犹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因此他心中完全没有恐惧,听他这般嚣张的话,只觉得像被车轱辘滚过了脸颊,颜面无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心中轻蔑不已。
他做掌门如此之久,对外头的形象也向来是谦谦君子,处事公道,心存正义的,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因而,此刻见到崔天一,除恶扬善的习惯让他出了这样一番话,并且言之凿凿,气势铿锵。
燕盟主脸色微沉,低着嗓音道:“不要逼我动。”
崔天一闻言哈哈一笑,没有回答。
只是下一刻,他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只见眼前灰影晃动,那原本宛如透明人一般的灰衣人忽然动了,也不做声,就这样脚下虚步一晃,直接朝柳如媚而去。
吴大王没想到他安静了如此之久,竟会如此没有征兆的忽然行动,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走路绕阵,脚下直踩地砖。
空中摩梭之声响起,一把暗箭直射而下,宛如冬日雪花一般散射下来,朝着空白的地砖。那位置虽然无人,却是那灰衣人的必经之路,就这样极妥当的阻住了他的步伐。
然而那灰衣人似乎对奇门遁甲之术也极为精通,足尖轻转,立刻寻了另一条路径而去,前后不过耽搁了人眼几乎无法捕捉的一瞬罢了。
但就是这一瞬,崔天一已然脚下滑步,从另一个方向直往柳如媚过去了。
二人在方位上打成了平。
顾平安、云道长和欧阳三人相视一眼,在此时忽然达成了默契,三人一起提起轻功前去,阻拦崔天一。
那灰衣男人看上去虽然亦正亦邪,之前还帮衬着杨仲郎这等恶贯满盈的江湖大盗,但是毕竟不知来历。而那崔天一是人人都知道的魔教教主,在江湖上树敌无数,和华山派武当派太极教也都有过摩擦瓜葛,是有旧恨的,因此他们就不约而同的先挑了他下。
更何况,他们若要去阻拦崔天一那么盟主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即使刚开始有所顾忌并未出,但后面一旦有什么危险,也必然会出相助。
抱着这样的念头几人就都冲着崔天一而去了。
那灰衣人和崔天一的武功不相上下,都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因此二人的动作极快,转瞬之间,便来到了柳如媚面前。
灰衣人中并无兵器,只是赤空拳的拍出一掌,势夹劲风,呼呼咆哮。
眨眼之间,崔天一便已接过他的招式,与他斗了一个回合。
只是这时那欧阳掌门的剑却已然到了他后心,直指崔天一的要害。
这一剑贯足了精纯的内力,不可觑。崔天一无法,只能暂时分出些许精力,侧步避让开,躲过了那一刺,同时将扇子一折,缩成木棍,回身去勾他的剑。
只听得“斯拉”一身轻响,木扇柄和剑刃搭在了一处,欧阳殊想要往回抽剑,却骇然发现那件宛如被磁铁吸住了一般,牢牢的被吸在木单上,一动不动,根本就抽不回来。
他顿时额头渗汗,一咬牙用了十足的内力往回抽剑。
又一声“嘣”响起,清脆尖锐,回荡在整个密室之中。
下一刻只见欧阳掌门脸色惨白,而他的剑已然一断为二,成为了两片废铁。
而恰在此刻,顾平安也大喊了一声“荡/妇”,中的刀砍在了地砖之上。
原来他刚才在同一时刻想向崔天一出,却冷不丁的被柳如媚卷住了腕,用力一带,整个人摔了下去。
云道长看着她对崔天一如此忠心的模样,冷哼了一声,一甩拂尘向崔天一而去。
崔天一皱了皱眉头,暗骂一声晦气,张开扇子,横扫而去,将他的拂尘甩开,之后才抽出来一边收单一边往前拍去,一阵风直向那灰衣人的扇去。
但是在方才他分神对付那二人的片刻,那灰身人已然亲身靠近了柳如媚,伸就要去抓她,而他的扇子终究是晚了一步。
柳如媚在地上歇息了片刻,已然恢复了几分体力,见到那铁爪伸来,拼尽了十分的力气向旁边避让——
“轰。”
地上的瓷砖忽然又转动了一下。
灰衣人脚下的那块往右挪了些许,而将柳如媚脚下的那块往左去了些许,这两块砖的位置转动都不快,在这片刻之间只挪开了,不可查的一点距离,然而就是这么微妙的差距,两相叠加起来便形成了一个的空档——而他那就从那空档处穿过了距离,柳如媚的肩膀只有半寸不到。
崔天一抢步上前,一脚踢向那人的下盘,灰衣人被这迅猛的一脚逼的无奈,只得又往旁边退了退,离柳如媚更远了一些。
地砖还在转动,而后面那三人的刀剑拂尘都已然快到了崔天一身上。临危之下,崔天一足下用力,朝着天顶一跃而起。
斯拉一下,顾平安的刀划破了他的衣角。
听到这声音,崔莹和柳如媚的心中都止不住的一动,瞬间有些恍惚。
崔天一已经很久没有在打斗时被人碰到过片刻衣角了,更别提撕扯到衣袍了。
而眼下灰衣人是与他旗鼓相当的劲敌,后面又有三个武功虽不及他却甚是扎实的正道侠士,他看起来凶多吉少。
眼见着顾平安的刀又要过去,柳如媚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护在了崔天一身侧。
吴大王看着这一幕,笑得甚是得意,似乎很享受自己的地砖将他们玩的团团转的模样。
燕盟主眼见此景,不由得微微蹙眉。
杨仲郎却已然反应过来了。这里本就有四方势力在抢夺柳如媚,场面已经足够混乱了,而吴大王又趁此会操纵关,让谁都不能得逞,要是放任他长久以往下去,最终他一定会凭借着几人的内斗和地势的优渥而创造出一个最有利于他的阵法局面。
“我去抓他!”
他于是怒吼一声,扑向了吴大王。场上的剩下几个人也都反映了过来,相互之间对视一眼。
顾平安忽然意识到了不对,那灰衣人本身武艺高强,又有杨仲郎相助,万一他还治住了吴大王那吴大王可也是知道秘密的!
于是他当即立断抽身回去,一刀砍向杨仲郎,把已露败向的吴大王救了下来。
而欧阳掌门这会儿也意识到了。如果杨得逞,灰衣人在这边又抓住了柳如媚,那么最终的胜利就要不知不觉中被他二人夺走了。
于是他的攻势立刻一转,转而落到了灰衣人身上,和崔天一成了一个阵营。崔天一见他忽而临时倒戈,眉毛扬了扬也不话,继续专心与那灰衣人过招。
云道长眼见着崔天一有了欧阳掌门相助之后,攻势大进,似乎要压倒灰衣人了,于是连忙一挥拂尘,加入了灰衣人的阵营。
这临时组成的三人队就这样在顷刻之间分崩离析。
却忽听得那边又传来一声怪笑。“吴大王,你好威风啊,可是你的娘子现在却落入我里了,我要摸她的脸呢!”
话的却是呼浩律。
只见他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崔莹那边去,伸就要揭她的面具,同时口中还得意的嚷嚷着,满含着对吴大王的恨意。
他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洞之中数十载,早已怨恨无比,今日所见,吴大王的种种狼狈,可算是让他终于舒心扬眉吐气了一回。
但是还不够,他还要狠狠的羞辱他,羞辱他的女人,让他颜面无光。于是他便趁着众人不注意,向着崔莹下了。
皱眉紧紧锁着场中变化,却未曾动作的燕盟主在此刻终于动了脚步!
他身影一晃,对着呼浩律就是一掌拍下。
吴大王听到呼喊转过身去见到了这一幕,忽而灵一动,脑中想出了一条对策,大声喊道:“东西在我娘子那里,我和阿媚都是不知情的!”
他这会儿叫柳如媚阿媚叫的亲热,仿佛对情人的呢喃。
他这话原本没有什么可信之处,毕竟他空口白牙,上嘴唇一碰一下嘴唇,想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这时呼浩律和燕盟主忽然同时去抢崔莹,却让事情变得格外可疑。尤其是燕盟主,他从始至终就没有出的意思,可是现在却忽然动作了。
细想之下,呼浩律是被吴大王关押在这地方数十载之久的球人,他对此地的了解应当仅次于吴大王,而燕盟主又是吴大王从前的主子,他与吴大王自然比别人亲近的多了,因此恐怕也知道些什么。
这样的两个人都如此紧张着崔莹而那崔莹瞧着安静自若,轻易就把自己从事情里摘得干干净净,以此便知她是个人物,绝非好相与的。
这么几个念头一转,众人心中立刻就有了数目。
崔莹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吴大王一句,恨不能现在就下了毒粉,将他折磨至死。
她原本待在这里隔岸观火,游刃有余,毫无危险。这面具和一身华丽俗气的衣裙与她往常风格不同,加上她又从来没有开口过话,崔天一和柳如媚都没有认出她。
可是被他这样一搞,她就在转瞬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再也没有逃脱的可能。
果然,崔天一和那灰衣人对视一眼,在下一刻齐刷刷的转过方向,直冲着崔莹而去了。
他们心中虽知道崔莹不一定真的是藏宝之人,但她必定也脱不了干系,毕竟知情的总共也只有三个。吴大王和柳如媚几斤几两,他们在这交的过程中都已打探清楚,这群人中最深不可测的就属这“吴夫人”了,除了吴大王以外,竟无人知道她的来历和武功。
刀剑齐鸣,拂尘与袖袍共卷,眨眼之间场上乱成了一团。
在靠东的方向,杨仲郎和顾平安打成一片,顾平安虽显败迹,但是在吴大王的八卦阵相助下,竟然也能打成平。
最南边崔莹身前,欧阳掌门和崔天一对云道长和那灰衣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似乎要将这间的密室从上到下倒一个个儿。
燕盟主制住了呼浩律,并且撤步后退,竟然离打斗中的几人退远了一些,但并未离得很远,依旧虎视眈眈在崔莹身旁。
柳如媚被忽然之间撂在了一旁,腾出来,于是也上去帮崔天一,然而吴大王却要拉着她走,两人无奈之下纠纠缠缠的,边打边走。而吴大王一边出,一边在场中游走,密切关注着场中个人所在的位置,伸去调那关,使八卦阵朝有利的方位变化。
个人原本的武功虽是定数,但在这不确定的阵法之下,武功也随着方位的变化,地砖的起落而有了变数。冷不防的一个位置变化就会对招式产生极大的影响,因此这几人打的越发纠缠来去,难解难分。
崔莹握紧了袖中的,屏息凝神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灰衣人的,曾经几次从他的肩膀上穿梭而过,只是终究被崔天一挡了回去,而崔天一的扇子柄也曾差点扫到她的百汇,又被灰衣人拦了下来。
见到眼前的刀光剑影,她的内心无比痛苦的挣扎着。
到底要不要用药?
如果不用的话,她眼见着就要被这屋里的不知道哪个人擒去,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虽不至死,但难免一番羞辱。
但若用毒的话她就要暴露了。假如崔天一知道了她的心思,甚至知道了她要与他抢夺那份好处,又如何饶得了她呢?
崔莹此刻倒不怨恨谁,也不悔恨自己之前跟着吴大王进来。
那时她已然基于自己所看到的判断,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并将一切都安排得尽可能妥当。而后面发生的事,巧合得他们那几人相互之间都感到诧异,便是天上的神仙也料不到,何况是她呢。
她做了什么就是什么,遇见什么就解决什么,向来都是一条路直往前走,从不回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指缝里已然塞好了毒粉。
“嘭——”
崔天一伸去抓,被灰人挡开,胳膊相撞,二人身子交错了一瞬又同时伸。于是这一掌都没能成功落在崔莹身上,而是在半路交叠,撞在了一起。
两掌相撞,顿时发出惊天巨响,二人内力源源不断,碰在一处,互不相让,身子也随之定在了原地。
“当!”
兵器相撞。
原来是云道长趁此之势,用拂尘去卷崔莹的领口,而欧阳掌门见不对,立即挥剑鞘挡住,于是一木一铁撞在了一起。
而那离崔莹稍近的剑鞘距离她的脖颈唯有三寸远而已。
但凡二人中有一人把持不住兵器脱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她就要丧生于剑鞘之下了。
场上四人顿时都定住了,而其中暗窜的内力却汹涌澎湃,又如熊熊烈火。
箭在弦上,紧绷的箭弦嗡鸣着。胜与败皆稍纵即逝,不知在哪一个短暂的片刻就忽然之间尘埃落定成了定局——就像她的命运一样。
一切仅在呼吸之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混乱至极而骤然静止的时刻,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悠琴声,清越安然,淡泊致远,拂人心尘。
清澈如泉,温凉如月,沁人心脾。
连公子终于过了药效出场了。这半个时辰真是发生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