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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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心草
这话得古怪,却又不知道是何意思。
他分明承认了谷中养着荑花,但又为何那不是荑花呢?
“这倒是奇怪了,难道这东西也得像鸳鸯一般,相生相伴不成?若不然您所的又是缺了什么东西呢?”
“公子当真是聪明无双,我还未曾开,就已然猜着了。”
谷主又呷了一口茶,然后将茶杯放下,缓缓的道:“二位想必也已然听过,这花原本是大漠中的东西。”
“大漠里天气干旱,少有水源,因此植物也极难生长。这荑花生得如此纤细娇艳,却还能好端端的活着,实则是因为另一样东西。”
“那东西就是毒心草。”
这三个字一出来,连淮心中便是一动。即使从名字里面能看得出,这毒心草原是剧毒无比的东西。
“毒心草与荑花相依而生,供给荑花水分和营养。更关键的是,荑花的茎液里含有对人体极好的百毒之药,却也有剧毒无比的东西,而毒心草若生于它身畔,就能将它那份毒素尽数吸走,让它变成一味干净的解药。”
“可是现在我这谷里虽有荑花却没有毒心草,因此那荑花也是只能看不能用的了,也就不是你们所要找的荑花。”
话到这里,来龙去脉都已经明白了。
连淮于是作出叹息状,忧心忡忡,却又怀着一些期待地道:“那么眼下再去寻找那毒心草可有希望没有?”
谷主摇了摇头道:“因为夫人爱花,所以我也就只收集了花,并未曾留心过那毒心草。如果现在要找的话,恐怕就得去大漠了,可是近年来胡人与中原人关系愈发紧张起来,这一去可谓是凶多极少。”
“再者,”他声音微顿道,“就算是寻着了,也不一定赶得着用,毕竟这里距离边疆光是赶路就要个把月的,就算日夜兼程也得二十余天。”
连淮淡淡一笑,温声道:“无碍的,总归是寻着了要紧。”
他望了崔莹一眼,目光中尽是兄长般的关怀柔情。
“若能快点,自然是好的,但若实在没有也是无法就算耗费再久,寻到天涯海角,只要能起作用,我们也一定会寻到。”
听到这话,谷主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原先还怀疑他们二人也是和那许三杯同伙的,但他们既然不急着要那花,显然就不是一路的了。以许三杯的毒性来看,他等不过大半个月就要毒发身亡了,哪里还等得及呢?
“也是,贤弟的身子要紧。”谷主举了一下中的茶杯,以茶代酒,敬了崔莹一次。
攀谈之间,他们彼此看似亲近不少,也就客套般地称兄道弟起来。
“就是对不住了,在这事情上我没有帮到忙。”
崔莹也是一口将茶水饮尽,动作之洒脱干脆,叫人见之便忍不住赞一声豪爽。
她此刻做了男装打扮,话做事也学了江湖男子的风范,倒真得有一种少年人的英气,宛如出鞘宝剑一般。
连淮见了也是赞叹,心道她骨子里原来就有这种铁骨傲气,只是平日里与他嬉笑玩闹时总爱撒娇,也就不常显现在他眼前罢了。
但他能隐隐猜着崔莹对旁人时是何种风范如若不然,她极乐殿里的下属也就不会如此敬畏她,奉她若神明了。
“谷主客气了,我们想要走捷径靠您的帮忙早些得到这花,原本就是心存贪念,有所不该,又如何能怪罪谷主呢?”
崔莹虽平日里性格乖戾,从不理会这些江湖上的礼仪客套,但她并非是不懂。此刻有装腔作势起来,举止之间收放自如,话得体,进退有度,竟完完全全地就是一个知礼守礼的翩翩公子。
谷主听了,暗叹了一声,随即他的情绪似乎又高昂起来,目光重新看向他们,略带了几分激动道:“我与二位饮茶谈天,甚是投缘,只觉得一见如故,恨不能早些相逢才好。”
“只是可惜今日天色已晚,而我也未曾吩咐准备,再备酒席已然是仓促了,必然招待不周。”
“不如这样,明日我好生准备,给二位一场迎宾宴,往后再留二位住几日,一同游玩这附近的山光名胜,我这里虽然没有二位想要的荑花,却也不能叫你们远道而来却失望而归,否则我这当主人的也太过意不去了。”
连淮听他话如此客气,于是也客气回道,二人就此又攀谈起来。
只是崔莹却未曾留意他答了些什么,心中只在想这谷主。他看上去是个性子温和,热情好客的虚伪人,至少良善得不像是这古怪地方的主人但他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恶心,心中想要撕开他面皮的想法也就越强烈。
崔莹生来苦楚,平生的乐趣很少,但是捉弄折磨人就是其中的一个。
晚间。
谷主给他们安排的是上好的厢房,两间相距不远。
崔莹用过晚膳之后,又和连淮二人在这山谷中转了一圈,直到天色完全黑了才回房。
就这么一圈下来,她发现了诸多有意思的事情,譬如这谷中的人都被分成了三六九等,级别森严,下一级的人见了上一级的就如老鼠见到了猫一般,而见到更上一级的人,却又仿佛不认识。
他们似乎是一层层往下管的,并不能跨越某一层直接管理更下一级别的人。
摸清楚这一套之后,崔莹不由地在心中感叹,那个人倒是会玩。这般的等级制度让最吗?
而这谷中的女子虽丑,男子却个个相貌堂堂,即使是拉车的厮也是长相清秀端正的,更有些偶尔漫步于谷中的风雅美男,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也令人印象深刻。这百花谷谷主原本是个容貌中上等的儒雅男子,然而比起这谷中各式各样的英俊美男来看,竟显得黯然失色了。
崔莹正在房中思索着,突然听见房门声响,下一刻便有一个侍女端着打来的一盆清水走到房里。
“公子,您要的水奴婢打来了。”
崔莹不清不淡地扫了那侍女一眼,让她放下盆,却不让她走。
这谷中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长得好看的,眼前的侍女,虽然不如鹰姑娘那般奇异,却也是五官扁平,唇色发白,瞧上去寡淡的很,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没有兴趣。
但她却生了一双还不错的凤眼,眼睛虽然不大,更谈不上有多漂亮,却自有一股温柔体贴的风情在。
那侍女见到崔莹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脸庞上,不由得呆住,不知怎的觉得背上有些冷。
她之前端着一大盆的清水尚未觉得重,然而此刻被她的眼神一盯,却觉得身子被千斤大石压住了一般,两只沉重无比的垂着,再也动弹不得。
就在她额上的冷汗也要落下来的时候,却听见崔莹温柔地叹了一口气。
“我”她仿佛有一些欲言又止,“听闻谷主夫人的脾气不是很好,今日见到了那鹰姑娘,也果真也是辛苦你们了。”
崔莹着又深深地叹一口气,眉宇间带着几分忧心。
“不知姑娘是侍奉夫人身边的哪一位?”
“我,我”她听到崔莹这样好声好气的问话,心中不自觉的酸楚起来,又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崔莹一笑也不介意她的语塞,淡淡地接着道:“我瞧见今日姑娘和一位身穿青衣的男子话儿,不知道是不是那一位的管事丫鬟?”
听到这句话,那侍女的身子猛然间一抖,脸色苍白的一瞬,随即勉强笑道:“这,我并非给邵公子管事的,那等尊贵的人贱婢又如何敢奢望,公子,请不要再这样的话了”
她越越害怕,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崔莹见她如此,笑得越发温柔了。她微微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你紧张些什么,我只不过问问这谷主夫人有多少个如同那郎君一般相貌俊美的公子罢了,”她的声音低沉下去,“你能明白吗?”
那侍女渐渐地停住了恐惧,呆呆的看着崔莹,似懂非懂。但恍然之间她也明白了些什么,于是诺诺地开口道:“公子倘若不愿意,不愿意成为夫人的裙下之臣,想来夫人也不会勉强”
崔莹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摆打断道:“这话给你自己听,你可信吗?”
“这些男夫人们都很不容易吧,随着夫人喜欢了就亲近耳语,撩得他们神魂颠倒,像条狗一样围着她转,不喜欢了就任打任骂,将他们关在地牢里面,用烧烫了的铁块在他们身上烙下印子“
随着这番话下去,那侍女的脸色越来越白,由白透红,似乎还转盛了几分惊惧和悲愤。
“这般阴晴不定的当真是折磨人啊,我瞧他们风流倜傥,像是饱读诗书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疯发癫,也得亏身边有温柔体贴的解语花。”
崔莹这话又叫她呆了一呆。
“赶上了好时候,就去那天仙般的美人身旁当狗,乐不思蜀,要是赶不上好时候,就自己做那风流少爷,也养了一群呆狗在身边,虽丑陋了些,但好在百依百顺,心思玲珑,倒也可以解几分闷。”
那侍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几乎就要晕倒过去。
“你甘心吗?被别人的狗当成狗养。”崔莹却依然不紧不慢,笑着道。
“公子,公子不要污蔑奴婢”
崔莹忽然一伸,用画扇柄点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擡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那么,你想拥有他吗?让他只爱你一个,让你做他的主人。就像这谷主夫人一样。”
她被迫擡起头,直望入崔莹那一双深如古潭般的水眸之中,眸底荡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妖冶又多情。
落在这样一双眼眸里,她似乎被蛊动了。
“公子想什么?”
崔莹嫣然一笑。
望着这夜放昙花般绝媚的笑容,那侍女顿时只觉得心跳止息,背上冷汗直冒,但双眼依旧舍不得移开他的脸庞,她痴痴地想到:这样绝世无双的公子,想要谁的心会拿不到呢?
倘若真的成了夫人的入幕之宾,恐怕再也没有其他人什么事了。
她呆呆地望着那绝丽又危险的目光,心中忽然狂跳不止。既然如此,那么她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然而在这个多事的夜晚,又何止这里一处正发生着不为人知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