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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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事之夜
和崔莹二人转了一圈,各自回房之后,连淮将随身的东西放在房里,随即就出门打水洗漱了。
然而待得他再次回房的时候,却在伸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余光瞟到了门缝里露出的金光,止住了动作。
屋子里有人。
而他出门的时候没有把剑随身带在身边。
他低头无意中看到房门断损的轮轴,目光落于其上,就在这短暂的一瞬之间,脑海中已转过了千万种念头。
连淮立刻回忆起了房中的各种家具摆设,在脑海中将景象勾勒出来之后,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顺其自然地继续推门进去。
这房门在他底下的停顿不过是眨眼间的一瞬,快到几乎没有人能察觉。
房门打开,连淮果然见到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屋内烛火通明,中间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脸戴面具,身穿红袍,头发高高的竖起,用红布带子扎着,让人联想起那婚宴上的新郎官。
而他脸上狰狞的黑色面具,却让这一切都显得诡异起来。
连淮心下顿时一跳,然而面上并不显得如何意外,只是微微一笑,仿佛见到了一个老朋友般道:“阁下深夜来访,不知所谓何事?可要喝一杯暖酒吗?”
那人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目光深沉,但显然没有什么好意。
连淮也不在意,看了他一会儿,又笑道:“还是阁下要喝的是一杯喜酒?”
那人终于动了,腹微微起伏,从腹中发出了一串古怪的声音。
“呵,好得很。”
他话时嘴唇竟然不动,用的是腹语。他整个人都被衣服面具包裹着,不露出分毫,就连声音也不是真实的,叫人无从可猜。
这样的话方式、动作和脸上的面具倒让他想起了一个人那日在吴大王的地室里出现的灰衣人,后来还在崔天一给他下药时出制止,救下了他。
而这眼前的红衣袍喜欢穿红袍的男子并不多,武艺高强到如此地步,可以在百花谷中来去自如的就更少了。
这样来去无踪的神秘之人他从前还在一个人口中听过
“你倒是不怕死。”他的腹起伏,配合着古怪的腹音,显得尤为渗人。
连淮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痛意,然而眼底却是和暖幸福之色。
“这话却错了。我从前怎样还未觉得,可是现在却比别人更怕死一些。”
“为什么?”那人问。
“我还有许多未完成之事,可不能死得太早。”
那人听了,似乎冷笑了一声,又似乎没有,面具完整的遮盖住了他的脸,让人什么都瞧不出来。
“你既然想多活两天,那就少管闲事。管的越多,离死就越近。”
“阁下就是来给我这个道理的吗?”连淮擡眸看向他那双面具后的眼睛。
那人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又看了他半晌。
“你喜欢她?”他忽然问道,字句沙哑低沉,得很慢。
自知道他进屋以来的一切都尽在连淮的把控范围之中,唯独这一句来的莫名其妙,让连淮有些意外,一时间竟不知道答什么才是最好的,就这么微妙的一停顿。
“我断断续续,也跟了你们不少时日。”那人冷冷地道,语气中还有一种叫人听上去直皱眉头的讽刺,“你若真对那个妖女有几分好感,就趁早断了这个念头,等你陷得深了,就会酿成大错,再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连淮脸色微沉,一双目光紧紧地锁着他,其中压制不住的流露出几分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失落和悲愤。
“阁下与我非亲非故,这个做什么。”
“她想要你的命,你却拿自己的命去护她我只是看你可怜罢了。”
那人到最后一句时,声音里控制不住地带了几份落寞,那压低的振颤里似乎饱含着不为人知的心酸往事,竟让人听上去有些动容。
连淮心中不由的微微一动,淡淡地道:“阁下倒是闲心逸致,竟然能跟着我二人行了半路。既然如此,阁下也该知道我与她乃是过命之交,绝无可能弃她于不顾。”
那红袍男人既然曾经看到过他们待在一起,自然也就知道了二人关系亲近,此刻再遮掩也是无义,连淮索性就直截了当地了出来。
“你在劝我不要对她下?”那红袍男人似乎笑了,随即摇了摇头。
“她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何况她生来命不好,过不了多久就会死的。”
连淮原本见惯了风雨,虽然心中忌惮,却也并未被他拨动起什么情绪,然而听到这最后半句话,他实在是忍受不住,袖中的微微攥起,冷然道:“你若没有别的话要,尽可以走了。”
他罢忽然起身,只听得空气中流风轻动,那把原本还挂在墙上的剑竟然已到了他的中,寒光凛凛,直指于地。
这一下动作奇快,而他竟然连看都不曾回头去看那剑,便已然拔剑出鞘了,显然对于这屋中的布置已然熟烂于心,而这动作之间透出内力之灵敏精湛自不必提。
“我料想阁下恐怕是不愿意在这谷中闹出大动静的,只是若想不发出声音就赢了我,恐怕阁下也办不到。”
那红袍男人盯着他扶剑而立的英挺身姿,目光中的神色变换了数次,仿佛有痛恨,却也有欣慰。
但是他的声音随即冷下来,阴森森的,宛如十几米的地底里流动着的寒水。
“除了斩断情丝远离那妖女,还有一事,你想听也好,不听也罢,都需依我的照做。”
“你现在就离开这里,再不回来,也不向任何人这百花谷里的事。只要你办得到,我就承诺十日之内,燕云飞必定安然无恙地重现江湖。”
“如此一来,你立下的那一月之约也解了。到时候你自可以去燕盟主那里领赏,我不会插。”
“如何?”
红袍男人一边话,一边紧紧关注着连淮的神色。
听到他竟然要帮自己找到燕云飞,还答应让他安然无恙,连淮不由得微微蹙眉。
这番计划听上去倒是百利而无一害。只是这红袍男人为何千方百计地要阻止自己与崔莹二人入谷呢?莫非这谷里有她们两个人所不能知道的秘密?
他虽然不知道那隐在其中的是什么,却知道它们一定在。
连淮于是与他四目相对,似乎微微笑了一下,轻叹一声,慢慢地道:“我虽然绝非什么圣人君子,但有一样事却做得尚能一看,那便是言而有信。我答应过的话从没有反悔的,我既然答应了谷主明日要留下来共享晚宴,那就绝对不会先走。”
红袍人目光中的神情,慢慢地暗沉下去,变得有些可怖。
却听连淮淡淡地道:“不过,倘若明天晚上用过宴后,阁下还没有改变想法,我们可以再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