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 终于和嬴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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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呼哀哉, 姚木兰心有戚戚,总觉明日开课时,她要经受一番众学霸的碾压式洗礼了。

    但她水平在那里放着, 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无论明日夫子考察什么,她只能努力保持微笑了。

    也许是尚不熟悉的缘故,众少年晚膳没聚在一起, 姚木兰一个人用的晚膳。

    无论她如何吩咐,甘棠和白露都不愿与她同席用膳, 这一点让她颇为无奈, 但姚木安也无法强行扭转她们二人的思维。

    第二日,正式开课了, 秦王照旧没来, 姚木兰有些遗憾,但更多的还是忐忑。

    秦王虽未来,太傅成樾子却是来了,大约是伴读们入宫后的第一课, 太傅亲自授课, 更为庄重一些。

    上课的地方,就设在宽敞的偏殿中, 正殿太过空旷,授课时夫子的声音会被散开, 弟子们注意力也难集中。

    为表示尊敬,众弟子先一步抵达正殿, 将书简还有笔墨砚台备好。

    这些东西,甘棠和白露早就替姚木兰备好了,她特地提前来,挑了一个靠后的位置,生怕太傅注意到她。

    众少年穿着崭新的衣裳,跪坐在桌案前,一个个顾盼神飞,不出的年轻倜傥。

    蒙云旗微微偏头,用担忧的目光看了坐在后排的姑姑一眼,心中紧张感挥之不去。

    察觉到蒙云旗的目光,姚木兰朝他灿然一笑,如百花绽放明媚多姿,让他飞快的收回了目光。

    其他人没有交头接耳,只是用眼神无声的交流着,大家对太傅成樾子,都存着一种天然的敬畏感。

    众少年跪坐时,身姿优美姿态昂扬,姚木兰只坚持了一会儿,就觉得下半身无一处不酸痛。

    她讨巧,悄悄调整了跪姿,下半身靠着衣袍遮挡微微斜坐着,上半身则挺的笔直。

    众少年等了近两刻钟后,太傅成樾子终于来了,他还带了两个眉清目秀的垂髫童子,一个用盘中端着竹简,另一个则放着笔墨砚台。

    成樾子年约五旬,斑白的头发用玉冠束起,跪坐在最前方,睿智的眼眸一扫,先前还左顾右盼的少年们,瞬间就老实了。

    众少年长跪之后,齐齐问好,姚木兰也跟着一并问了好。

    太傅成樾子神情依然严肃,在正式开讲之前,惯例先对众弟子进行训诫。

    他用词艰涩,姚木兰听的一头雾水,滥竽充数的坐在那里,木头人似的瞪大眼睛,心中盼着太傅日后授课千万莫是这种风格。

    若成樾子授课也是这种讲话风格,姚木兰怕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抱着书简涕泪横流了。

    好在成樾子的训诫持续了不到一刻钟,讲完话之后,扫了一眼座下众弟子,神情难辨让人猜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各自报上名讳,都读过什么书?”

    惨矣!昨日姚木兰刚以长辈的身份,享受了一下盘问辈期末考试成绩的快感,今天现世报就风风火火的来了。

    紧张之下,姚木兰悄悄调整了坐姿,神情也变得更加庄重严肃——至少看起来要像一个品行端正的弟子。

    公子成蟜先开口:“回禀太傅,弟子成蟜粗读过《诗》、《易》、《尚书》《周礼》和《谷梁传》、《左传》、《公羊传》。”

    很好,姚木兰保持微笑,连公子成蟜这个看似不学无术的人,都会这么多,她膝盖不期然的中了一箭。

    太傅微微颔首,不曾表达,将目光投向下一个弟子。

    “弟子熊茂松,没读多少书,只读了《孟子》、《中庸》和《墨经》。”

    总算有一个读书少的了,姚木兰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对方好歹读了三本书,她可是一本也没读过啊。

    “青春年少,勿要荒废学业,日后每月读一本书。”

    “弟子遵命。”

    面对太傅,熊茂松态度老实了许多,看来尊师重教这个传统,古来有之。

    接下来,公子思和公子琦分别报了名讳,大致提了一下所学书籍,虽比不上成蟜,但比熊茂松强了许多,太傅只是颔首未曾多言。

    接着蒙云旗和王城先后报上所读书籍,两人倒是偏爱读兵书一些。

    接下来只剩下李载阳和姚木兰了,如她所聊,外表沉静柔弱的李载阳,读过的书简在众少年中当居魁首。

    连轻易不作表态的太傅,都道了一声:“善,日后当勤加向学。”

    最后只剩下姚木兰一人了,当太傅目光投来的一瞬间,她头皮发麻,微笑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弟子木兰——”

    姚木兰特地放慢了语速,飞速思考着,该如何体面出她是一个文盲的事实。

    “开蒙不足一个月,尚未读过什么书,识得几个字……”

    越往后,姚木兰声音越低,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头也垂了下去。

    “嗤——”

    不知谁发出了轻笑声,太傅成樾子哼了一声,那声音便消了。

    不怪有人发笑,平民子弟想要拜师读书,乃是难事,但像贵族子弟,哪一个不是年幼时便开蒙的。

    若蒙家是武将出身,对读书不甚重视,但蒙云旗年龄更一些,还读了那么多书,他这位叔叔着实有些不过去。

    十七八岁的年纪,竟然未开蒙,传出去怕是要被人当做笑柄。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既开蒙晚,当更加勤勉向学才是。”

    “多谢太傅教诲,弟子谨记心中。”

    姚木兰之前还怕成樾子认为她朽木不可雕也,如今得到教诲,心中自然感激不尽。

    成樾子看似严肃,但也没因为她开蒙晚,对她持有偏见,这简直是姚木兰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在初步掌握了众弟子的学识层次之后,太傅成樾子正式开始授课了。

    开学第一课,太傅讲的是《易经》,众弟子除了姚木兰之外,几乎都读过《易经》。

    但在这个时代,同一本书换一个人注解,就有可能变成一本新书,不同学派百花齐放,对经典书籍的理解各有不同。

    吕不韦乃是杂家出身,为秦王请的太傅成樾子亦属杂家,对各家学都有所涉猎。

    故而,成樾子讲《易经》时,众弟子无论听过还是没听过的,都洗耳恭听未曾有半点不耐之色。

    姚木兰将竹简展开后,认真听着太傅成樾子引经据典,讲解《易经.乾卦》篇。

    《乾卦》本身没有多少篇幅,但太傅成樾子从夏、商、周诸朝历史讲起,用引人入胜的故事,将枯燥无味的卦象讲解的妙趣横生。

    夏、商、周的历史,姚木兰几乎一窍不通,除了一些耳熟能详的典故,她其余知识大多是从《封神演义》等电视剧中看到的。

    但在成樾子的讲解下,姚木兰听的津津有味,大约这就是学术大家的魅力。

    不知不觉,授课结束了,众弟子仍沉浸在太傅精妙的讲解之中,姚木兰也有依依不舍之意。

    很快,太傅成樾子临走前一番话,破了姚木兰的迷梦。

    “明日众弟子将今日所学所闻,整理之后书写在竹简之上,带到学宫中来。”

    姚木兰心情宛若晴天霹雳,原来战国时上课也是要讲课堂笔记的,可她根本不识字怎么写。

    “木兰可免去整理,但要将《乾卦》一文熟读成诵,掌握书写之法。”

    “喏,弟子遵命。”

    姚木兰好生松了口气,与众弟子一起,起身恭送太傅成樾子离去。

    待太傅成樾子离开之后,公子成蟜忽的指着姚木兰大笑起来:“木兰兄果然真性情,如此年纪开蒙,让人佩服佩服。”

    “……”

    难道你以为笑着反话,别人就听不出来了么。

    姚木兰还未开口,蒙云旗先回了一句:“公子有所不知,叔叔自幼好武,开蒙之上便晚了一些。”

    好侄儿!姚木兰给了蒙云旗一个赞许的目光,轻咳一声望着成蟜回了句:“公子年纪轻轻学识如此渊博,让木兰深感惭愧。若不见弃,改日可一起论剑。”

    公子成蟜身娇肉贵,嫌学武太苦,连骑术都只是勉强,如何会应战木兰。

    他呵呵一笑,将话题岔了过去,没再出言讽刺。

    虽是如此,公子成蟜对姚木兰仍心怀鄙薄,蒙家将一个刚刚开蒙的人选来做秦王伴读,谁知怀了什么心思。

    他左看右看,这人也就一张脸,还能艳惊四座,蒙家难道自甘堕落到,派美男子来迷惑嬴政?

    除了公子成蟜之外,其他人倒没对姚木兰的学识表露出什么意见来。

    当然,他们是否在心中腹谤此事,姚木兰也难以得知。熊茂松与蒙云旗关系不错,连带着对姚木兰态度也算恭敬。

    至于公子思和公孙琦,两人面上常带着笑,回答太傅问题时,也是中规中矩的,给姚木兰一种温和的草食动物感。

    时间尚短,姚木兰一时也观察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除了成蟜之外,她对其他人尚无厌恶之感。

    太傅成樾子离开之后,众人闲言几语之后,也都各自散开了。

    姚木兰将竹简还有笔墨砚台装好,刚出了门,甘棠就迎了上来,接过了她手中东西。

    她回到房中之后,惊觉外间多了一个中年男子,忍不住面露疑惑之色。

    白露及时做了介绍:“这位是博士华棣,奉大王命令教主人读书识字。”

    所以,这是给她开灶请家教咯?姚木兰脚步变得沉重,萧索的点了点头:“有劳博士了。”

    为了早点儿追上同窗们的步伐,姚木兰认命的让甘棠将桌案摆好,开始了她开灶的日子。

    华棣态度非常温和,隐约还带着几分恭敬,让姚木兰几乎疑心两人师生身份颠倒了。

    不管如何,正有这份心思,姚木兰还是要领情的,她学的非常认真。

    不就是大篆么,再难还能难上天,象形文字也是有规律可循的,姚木兰下定决心要早点儿啃下这块硬骨头。

    由于进度不同,加之秦王要学帝王术,私课甚多,伴读在大多数情况下,一直随夫子读书。

    史上最强大伴读阵容,真正陪秦王读书的时候其实不多,开课第三天,嬴政才与他们坐到了同一个课堂中。

    大王驾到,众少年精神瞬间紧绷了起来,唯有姚木兰欢欣鼓舞,目光一直在嬴政身上转,直到他沉稳开口:“无需拘礼,木兰,云旗二人,桌案移到第二排。”

    秦王坐在第一排,众少年不敢冒犯,桌案恨不得全都移到最后一排去,第二排自然是空着的。

    第二排空荡荡的,的确不太好看,太傅成樾子跪坐在离秦王不远的地方,神情比往日更加严肃。

    秦王命令下达之后,蒙云旗紧张的将桌案移了过去,姚木兰心情愉快,比他还要快上一步,还要桌案移到了嬴政的正后方。

    众少年艳羡的看着二人,只以为这是大王对蒙家的恩赏,倒未想到其它地方去。

    也不知是不是有嬴政在的缘故,姚木兰听太傅成樾子授课时,总是忍不住分神。

    每次嬴政一开口,她就有笑的冲动,怕太傅见怪,只能强行忍着。

    趁着夫子低头翻阅竹简的功夫,姚木兰拿毛笔飞速戳了一下他的后背,轻声唤到:“大王……”

    她声音非常轻,但嬴政被她用毛笔戳了一下,又耳力过人,如何听不到。

    他回头望向姚木兰露出疑惑神色,轻声问了句:“何事?”

    偏巧这时,太傅成樾子抬头看到了这一幕:“大王,您为何回头。”

    嬴政上课开差被太傅抓住了!姚木兰心中窃笑,神情无辜至极。

    见她如此作态,嬴政自是不好将她供出,淡淡回了句:“太傅见谅,学生方才走神了。”

    古人讲究尊师重道,即使嬴政贵为秦王,在太傅授课时走神,也是不好的行为。

    方才他看的清楚,秦王回头是为了与后座交头接耳,成樾子沉吟之后,目光投向木兰:“大王之过,臣子代为受之,木兰伸出手来,鞭笞掌心二十数。”

    这叫作茧自缚,还是自作自受?

    一脸懵的姚木兰,试图辩解:“夫子,绳不绕曲,法不阿贵,明明大王有过,您怎能独独惩罚木兰呢?”

    姚木兰语惊四座,莫众陪读惊掉了下巴,连太傅成樾子都下意识的看向了秦王。

    大王年轻气盛脾气暴躁,虽对夫子礼遇有加,但太傅等人平时仍战战兢兢。

    如今成樾子不过为了惩大戒,提点一下大王,被姚木兰这样一提,却好似要责罚于大王一般。

    他从桌案前起身,手握竹鞭,冷哼一声,走到了姚木兰身边:“手伸出来。”

    自作自受的姚木兰,眼看无力回天,只能丧着脸,将白皙的掌心伸了出来。

    蒙云旗和李载阳有些担心的望着她,成峤则幸灾乐祸的撑着下巴,春风满面,恨不得击节赞赏。

    “夫子,寡人有错,不当由他人代为受过。”

    姚木兰倏然将手缩了回去,讨好的望着神情严肃的夫子。

    众陪读像见鬼了一样,望着嬴政,这真是他们的王?谁王性情冷肃不好相处的,一个薄情的王会为伴读出头么?

    连神情一向不外露的公子思和公孙琦,都露出惊讶之色,可想而知秦王此语引起的轰动。

    成樾子犯了难,大王态度良好的认了错,他总不能以下犯上真的上去。

    好在,嬴政很快又再次发话:“寡人会以《治国》为题写一篇策论,以此为戒。”

    “善,大王英明。”

    夸了秦王之后,成樾子再次将目光移到了姚木兰身上,她朝夫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木兰,大王以身作则,你作为伴读理应效仿,回去之后将[尊师勤学]四字,写上一百遍。”

    这个年代的写,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写,而是拿着毛笔在狭窄的竹简上,一个笔画一个笔画的琢磨啊。

    姚木兰倒抽一口凉气,将两手掌心都伸出来,恭恭敬敬的问到:“夫子,现在选鞭笞掌心,可否?”

    不出意外,姚木兰迎来了数道鄙夷的目光,连嬴政都有些无奈了。

    成樾子笑了笑,收起手中竹鞭,负手回到他的桌案前:“明日检查,若少一字,鞭笞十下。”

    姚木兰将手伸了回去,朝成樾子行了一礼,神情呆滞的坐了回去。

    接下来,姚木兰几乎没听成樾子在讲什么——满脑子都飘着四个字:“尊师勤学。”

    一百遍啊一百遍,她今天还能睡么?

    下课,众陪读向夫子行礼告别,夫子又向秦王行礼。

    秦王与夫子先后离开之后,众少年这才收拾起案上书简。

    成峤的伴读李载阳,将他桌上竹简收好,他则刻意经过姚木兰身边,压低声音了句:“恭喜,恭喜,不用挨竹鞭了。”

    姚木兰回了他一个冷漠的笑,蒙云旗临走前,同情的安慰姚木兰:“多写一些,兴许明日夫子就气消了。”

    李载阳欲言又止,随着成蟜离开时,望向姚木兰的目光饱含同情。

    其他人出于道义,也对姚木兰表示了一番慰问,连熊茂松都了一句:“这可是一百遍啊,木兰兄要心磨破手指。”

    她还能怎样,只能回一个哀而不伤的笑容。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姚木兰愁眉苦脸的收拾好东西,抱着竹简提着笔墨和砚台出了门。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姚木兰恨不得仰天长啸,甘棠接过她手中竹简和提篮。

    仆从在侧人多口杂,姚木兰也不好向甘棠诉苦,只能垂头丧气的与她并肩走着。

    等她回到房中后,博士华棣不似往常那般在外间等候,反而一个卫士模样扮的人,在外间中候着。

    见到木兰之后,他行了一礼,恭敬道:“大王命伴读木兰前往沉水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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