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戏歌算是圈内一位传奇大神, 年轻时一举拿下世界三大电影节最佳男主演奖杯, 三十多岁时又获得终身成就奖，即使前几年已经转向幕后, 影响力依然非常惊人。

    被他关注和期待，等同出一个巨型广告，收益可怕到整个剧组所有人都懵逼的地步。

    庄淼一下子不知如何回应是好，在顾瀚的提醒下，和姜宁及宣传人员讨论过后，用尽量谦虚的口吻简短表达了感谢。庄淼不是非常熟练软文通稿，最后还是宣传人员帮忙修改, 才让感谢微博取得比较好的效果。

    相比于庄淼这边积极的举动，剧组那边就显得非常消极。

    除了认真感谢元戏歌的评价和关注，剧组居然连热搜都没买，愣是让好好一条热搜只在榜上存活一时，就被同期其他剧组极具前瞻性地花钱撤下去了。

    尚德春见状兴奋不已, 特意给庄淼电话：“这一波赚大发了！”

    庄淼不明所以，明明是增加热度的好机会，就这么放过尚德春还赚大了？

    顾瀚倒是饶有兴味地一笑：“尚德春……尚导演是个聪明人, 深谙炒作的精髓。”

    庄淼把头靠在顾瀚肩膀上，轻轻“嗯”了一声以示疑惑。

    顾瀚：“你看风向, 一个时已经够其他影评人、娱记发现情况, 这些人开始对《日暮》有所关注了。”

    庄淼翻了翻微博, 发现还真是这样。

    “元戏歌不愧是老牌大神, 这种影响度一般人真达不到……你的意思是, 过犹不及？已经带来这么多关注，就不要强求更多，以免引起反效果？”

    顾瀚：“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尚德春炒作的重点应该不在元戏歌关注上。”

    哪怕元戏歌热搜很好炒作，但明显蹭热度的行为会带来极大麻烦，甚至有可能引起元戏歌老粉丝的反弹。尚德春非常清楚利弊，自然稳得住自己，没一开始就冲上去，反而等到影评、记者、其他凑热闹的明星让热度二次发酵时才出手。

    而这个出手的角度，也相当刁钻。

    他动用水军炒了一波《日暮》剧组穷得叮当响的……组设。

    【不是我，这么好的机会，《日暮》的导演都不知道花钱让话题在热搜榜上呆几个时，也不知道是真的傻白甜还是穷得没钱。】

    【和大家讲个笑话，《日暮》剧组有钱买水军。】

    【我是个化妆师学徒，最近和老师在某影视城，旁边就是《日暮》剧组。不是我吹牛，他们剧组是真的穷，主演和重要配角都是意思意思拿了点薪酬就不了，他们剧组的道具都是反复利用的！我上次还听导演和编剧念叨，咱们买不起新道具了，不然就给男一加个设定，一定要用某某道具作案好了。我当时差点没被这个抠门的导演笑死，结果编剧他还真答应了！答应了啊！你们敢信吗？！】

    这条爆料似真似假，有些人信了，跟着哈哈哈，有些人不信，博主谎都不草稿，一下就引起范围争论。

    有讨论就有热度，尚德春毫不犹豫把炒作起来，成功让#《日暮》 穷抠门#这个话题也在热搜榜上存活了一个时，完美达成日路双杀。

    等话题再次被撤下榜，尚德春和老井掰着指头算了算这次宣传所花的成本，都嘿嘿嘿笑了起来。

    “这波血赚啊。”尚德春。

    老井摸摸脑袋：“还是因为庄淼演得好，引来了元戏歌，咱们后面才能这么顺利。这么的话，我觉得……转发庄淼好像还是……挺有用的？”

    尚德春陷入沉思。

    好像是这样，自从庄淼来了剧组，他们运气就一直好得很，这次还引出了元戏歌这尊远古大神。

    他不由提议：“不然咱们再转发一次？”

    老井表示赞同，不过他有点犹豫：“你我转发庄淼，祝福庄淼早点好起来，这个……有用吗？”

    尚德春被老井这操作惊呆了，好半晌才：“可能……有用吧？要不然你先试试看？”

    老井琢磨了一下，还真就试了试。

    结果到底怎么样他还不清楚，不过眼看剧组蒸蒸日上，他无法抑制地想起庄淼入戏太深、以致每周都要去做例行疏导的事情，心里那股愧疚真的无以言表。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清自己到底在不安什么。

    他很想帮忙，可他并不认识什么好的心理医生，最后只能无力地寄托于玄学。

    庄淼对此挺无奈。

    “我觉得这不是他的错，真的只是阴差阳错，他有点愧疚过度了。”庄淼对顾瀚，“而且我老觉得他怕我出事。”

    顾瀚也没想明白老井为什么这么紧张，最后提出一个可能：“或许他知道点别的什么，你自己在剧组多注意一点。”

    庄淼点点头表示知道。

    其实庄淼现在已经完全从过度入戏的状态中走出来，心理情况比最初健康太多，就是有人想趁机做点什么估计也没机会。

    如果不是他状态这么好，哪怕只有一点点风险，顾瀚都能死缠烂让庄淼退出剧组。

    庄淼差不多能猜出顾瀚的想法，见顾瀚还稍微有点犹豫，伸手在他腹戳了两下，别有意味地哼笑一声。

    “肌肉挺结实，自己一直在锻炼？”他问。

    顾瀚假装没有听懂庄淼的话，一把抓住庄淼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庄淼看得纳闷：顾瀚这么傻，到底是怎么守住顾家家业的？靠脸吗？

    当然不。

    顾瀚在不面对庄淼时非常正常，或者，老顾家的男人在不面对对象时都正常，头脑清晰、反应敏锐，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而面对对象时……其实大部分时间处理事情还是正常的，只是独处时就有那么点傻不拉几的，非常毁形象。

    庄淼运气不行，没见过正常时候的顾瀚，因此到他做完心理疏导回剧组，顾瀚在他眼里都还是条傻汪，连尚德春的智商水平都不如。

    尚德春这人是真的贼，他见庄淼回来，笑呵呵地和庄淼悄悄话：“我反正已经把剧组很穷的消息放出去了，到时候不管别人怎么，我们都能进能退。”

    但凡哪个竞争对手想在这点上搞事，他就会告诉对方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庄淼很想问一句“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但眼见尚德春已经像个被害妄想症似的脑补起对手一套骚操作，他就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行吧，这个剧组从演员到导演都有点奇奇怪怪的，他这个正常人还是少知道为妙。

    尚德春不知道庄淼在想什么，还对庄淼：“现在咱们戏才拍了不到三分之二，还用不着太大动作，先给路人留个印象就行。等到之后放宣传片，那才是正式开始呢。”

    庄淼听到这里，居然有一点佩服了。

    尚德春真是从一开始就把炒作方案想好了，还非常灵活，能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完善自己的方案，以他这种水平，迟早能做出成就。

    怀着满心服气重新投入拍摄，庄淼和顾瀚、姜宁、医生商量后，决定按照剧组安排，这几天就拍摄最后一幕心理戏。

    医生：“你不用有太大压力，到时候我也会去，不过不会在场内扰你。”

    庄淼道了谢，和尚德春确定好拍摄时间，就认认真真复习起剧本。

    崔华见他这么用心，更害怕了。

    他惶恐地和经纪人：“哥，我真的觉得他状态不对。你看他这个做法，是一般人会有的吗？正常人心理状态不稳定的时候，根本不会去拍这么危险的戏吧？！”

    崔华的经纪人连声：“华，你别慌，稳住！庄淼是很有可能不安好心，这种时候自乱阵脚只会更糟糕。”

    受到崔华接二连三的轰炸，不明真相的经纪人也以为庄淼心理状态非常糟糕，很担心崔华受到影响。不过他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就在几天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联络过他，给他详细分析过庄淼现在可能的状态。

    经纪人：“这不完全是坏事，还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机会……算了，这事我一下和你不清，我让那本人和你。”

    崔华稀里糊涂，根本不明白经纪人在什么，直到柯亚秋的电话进来，他才悚然而惊。

    柯亚秋语气出人意表的沉郁，声音沙哑，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但他精神不正常的亢奋着，隔着电话被沉郁的声音掩藏，没让崔华发现任何端倪。

    他对崔华：“没人比我更清楚庄淼现在是什么情况。在《江湖之大》剧组时，我也曾意外入戏，滋味并不好受。”

    崔华战战兢兢地应是。

    柯亚秋话锋一转，忽然起周遭环境对人心理的影响，着着，崔华模模糊糊意识到什么。

    “柯影帝，难道在《江湖之大》剧组时，庄淼做过什么？”崔华心翼翼地问。

    柯亚秋冷笑一声，故意把自己一下不能出戏的黑锅扣在庄淼身上，张口闭口自己要以牙还牙。

    “他当时敢这样对我，今天我也要让他尝尝被坑的滋味。”柯亚秋仔细叮嘱崔华，“他现在这种心理状态，其实就是展烨。展烨讨厌什么，他就讨厌什么，只要能激起他的暴躁情绪，这事基本就稳了。”

    崔华有些犹豫：“这样太不道德了。”

    柯亚秋嗤笑：“你不想让自己清清白白重新站到大众面前？”

    想，那当然是做梦都想。

    崔华在接受亲戚帮助拿下最佳新人前，可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无数人嘲讽。

    他之所以想成为明星，就是因为成为明星能够被大众喜欢，能实现他受人瞩目的愿望。

    柯亚秋问：“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崔华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洗白自己的想法占了上风，把道德连同对庄淼的恐惧一起扔到一边，接受了柯亚秋的合作邀请。

    他强调：“我经纪人手底下不只有我一个，到时候可能不能为我做太多事情，我希望我成功以后，您能帮忙控控场。”

    柯亚秋满口答应，一挂断电话就讥讽地笑了几声。

    崔华则觉得柯亚秋不太能信得过，在和经纪人报备之余，自己还留了一手底牌。

    他没想到柯亚秋居然亲自给他电话，既然把柄亲自送到他手上，那他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反正柯亚秋知道庄淼入戏太深这事挺蹊跷，尚德春是个未雨绸缪的人，消息应该没那么容易流出去才对，崔华一想到是柯亚秋主动联系自己经纪人，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这不是在直白地告诉别人他有问题吗？

    不过如果能让庄淼栽个跟头，崔华也很高兴，暂时不会去深究。

    于是第二天，崔华就按照柯亚秋教给他的方法去挑衅庄淼。

    他知道导演正坐在镜头后，他的每一个举动对方都能看到，和庄淼演对手戏时动作非常少，只在关键时刻才稍微动一下。

    这个动作也很普通，就和他平常面对庄淼一样，露出被庄淼吓得眼泪汪汪的表情就行。

    别的戏演起来可能难，但哭这个东西对于崔华而言多熟悉啊，他都不用酝酿，一秒钟就能入戏，还能哭得无辜、哭得害怕、哭得自然，就像他是真被吓得控制不住自己一样。

    剧组没人想到崔华一个男人在哭戏上这么有天赋，见他一再被庄淼吓到NG，除了对他有点鄙夷以外，并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庄淼演展烨时就是可怕，在场绝大数和他有过对手戏的人都知道。

    尚德春眼看崔华已经NG快二十次，眼睛哭得通红，烦躁地摆摆手，让人找来冰块给他敷眼睛。

    庄淼若有所思地坐在一边，努力平复着自己被崔华哭得烦躁的心情。

    崔华心翼翼偷看庄淼一眼，见庄淼正看着自己，登时被吓得向后一缩。

    尚德春没看出他做贼心虚，还以为他被吓出心理阴影，虽然非常不高兴，还是尽力压下情绪去开导崔华。

    崔华可怜巴巴地：“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害怕。庄哥演技太厉害了，老让我觉得……总之就是被他一盯，我就觉得特别恐怖。”

    尚德春知道庄淼演技好啊，和庄淼拍对手戏时，有几个演员不害怕的？

    但崔华也怕得太过了。

    他努力开导崔华，而崔华也一再用庄淼恰好能听清的声音着庄淼太可怕了，他是真的害怕，让尚德春束手无策。

    庄淼听得有点心烦，低下头翻看微信，默默和顾瀚聊起天。

    崔华余光瞥见这一幕，不由在心中惊叹柯亚秋真是太厉害了，他以为庄淼不可能这么快产生烦躁情绪，结果庄淼这会儿看起来是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仔细想想，这样似乎也不奇怪。

    这一幕本来就是剖析展烨心理的戏，还不是独角戏，一次次面对另一个人入戏，真和心理暗示差不多。

    反复暗示之下，庄淼这么快产生烦躁感才是正常现象。

    发现结果这么好，在接下来的拍摄中，崔华拼着被尚德春责骂，尽心尽力按照柯亚秋所教去拖延戏份，最后闹得尚德春摔了剧本，把这场戏押后了。

    崔华赶紧鞠躬道歉：“尚导，请你给我一个时调整一下，我冷静一下一定能把状态调整过来。”

    尚德春见崔华挺真心，脸色缓了缓，让崔华去一边自我调节。

    庄淼看着他的背影，终于确定自己最开始的猜测没出错——

    崔华肯定不安好心，他故意拖延戏份一定有用意。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庄淼内心那点被挑起的烦躁立刻消失，只剩下满满的警惕。

    他招手叫来自己的助理，一边喝着雪梨水，一边把声音压得很低，吩咐助理准备好手机，一会儿在一边盯着崔华拍。

    “我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庄淼冷静地。

    助理有些担心：“用不着还和他纠缠吧？宁哥和顾总就在剧组外面。”

    庄淼声：“崔华自己想不出这种损招，一定有人给他出主意，我想钓鱼。”

    助理：“那也有点危险。”

    庄淼摇头：“其实还行，我现在不烦躁，他达不到目的。而且医生不是在外面吗？你一会儿去帮我和顾瀚一声，我拍完那幕就去见医生。”

    助理仔细观察了庄淼一会儿，发现庄淼不但不烦躁，还有点跃跃欲试，似乎时刻准备着把弄鬼的人抓出来。

    没办法，助理只好听庄淼的，假装洗杯子，出门去找了下顾瀚，把情况全部告诉顾瀚。

    顾瀚毫不犹豫给庄淼拨了个视频过去。

    庄淼刚和一名女演员愉快地拍完一场对手戏，一见顾瀚发来的视频请求就笑了，抱着手机坐在角落和他聊起天。

    顾瀚看庄淼高兴，本来还挺担心，这会儿也撑不住笑了：“故意引他们上钩？”

    庄淼语气轻快：“对啊，这样不好吗？”

    顾瀚：“只要你不出问题，当然好。我帮你看着他们。”

    谁敢大胆地对庄淼动手，他就帮庄淼剁了谁的爪子。

    庄淼纳闷地问：“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像一只汪汪汪叫唤着要去咬人的狗狗呢？”

    品种还是哈士奇这种二货？

    顾瀚笑：“我本来就是。你想听我叫两声吗？汪汪汪。”

    顾瀚这个人，有时候脸皮厚得惊人，偏偏他音质极好，压低声音咬着字眼的时候有种得天独厚的惑人感。

    庄淼本来想嘲笑他，突然听到他那声汪汪汪，一股颤栗直接就窜上脊梁骨，让他觉得半边身子都有点麻。

    过分了。

    不带这样的。

    你这是犯规。

    庄淼在心里想着，目光有几分游移。

    顾瀚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又轻轻吐出一声含着气声的“汪汪汪”。

    庄淼像是受惊一样啪得挂断视频，气势汹汹直奔拍摄场地，冷眼看着自称调整好状态的崔华，让崔华一惊后就是一喜。

    他惊的是庄淼现在更吓人了，喜的是庄淼现在状态果然不对，他有机会洗白自己了。

    紧张地攥了攥汗湿的双手，崔华给自己的助理了个眼色，就酝酿酝酿进入拍摄状态。

    这回在他的刻意控制下，他没有再次哭出来，即使看起来依然害怕得厉害，也没影响拍摄，反而更显得真实，让尚德春稍微有些满意。

    然而就在尚德春松了口气时，崔华忽然大胆地自己改了台词。

    他满脸涨得通红，不由自主发着抖，好像是被逼到极限后突然爆发，不管不顾冲着庄淼大叫起来。

    “你以为那些有钱人会呆在原地等你去杀吗？！不会的，他们不会的！在他们眼里，像你这种人就是蝼蚁，你妄图咬死大象，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他们会对你不屑一顾，会戏弄你、嘲笑你，这样的你，和我这种受害者有什么区别！”

    崔华向前一步，踏入展烨心理安全线范围内，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又可怜又可悲。

    他不断重复着受害者都是弱鸡，展烨这个代人复仇的猎杀者看起来好像非常了不起，实际在有钱人眼里还是随时都能弄死的可怜虫。

    不仅如此，他还向展烨剧透：“你看看这次大会，立法越来越完善，像你这种靠着别人提供猎物而活的废物，最后一定会失去一切！这样的你和我比起来到底谁更可悲？你凭什么这个世界有趣极了？！明明最后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展烨心态不正常，他和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就是猎杀产生的乐趣，崔华叫破展烨已经慢慢感知到的危机，对展烨而言无疑是一种极端的挑衅。

    崔华死死地盯着庄淼，不停喘着粗气，希望他就此爆发。

    庄淼目光对上崔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又轻又软地笑起来，连声音都染上几分甜蜜。

    “所以在我彻底感觉到无趣之前，才要寻找更多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