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文武之争,大鱼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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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人都有了醉意,南雄侯赵庸道:“陆兄,你可千万别忘记送信往蓟州卫,让那马远守口如瓶,到时无论他是革职流放,还是被处斩,只要我等还在,就可保他妻周全。”



    马远与陆仲亨的关系太密切了,一旦马远张开嘴,陆仲亨逃都逃不掉。



    陆仲亨脸色涨红,道:“赵兄放心,我早就派人去蓟州卫传信了,当年在战场上,我还救过他的性命,马远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背叛本侯的,我信他。”



    “陆兄,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事心点好!”赵庸摇了摇头道。



    “咱知道了!”陆仲亨点了点头,然后了另一件事:“近日永昌侯一直没上朝,听生病了,几位兄台可知永昌侯得了什么病?”



    费聚想了想,道:“去年永昌侯领兵征麓川,可惜水土不服,入冬后返京便身子不好,陛下派了太医院的太医去探望,只行军打仗劳累,身子虚,需要静养滋补。”



    啪!



    南雄侯赵庸一拍桌案,道:“那正好,过几日咱们备上名贵的药材补品,前去探望,永昌侯乃太子舅舅,又是军中宿将,只要永昌侯出面,汤友恭他们休想继续搅动风云!”



    四月中旬,蓟州卫指挥使马远,因“欺压百姓、中饱私囊、奴役士兵”等罪名被缉捕押送至金陵。



    马远是个聪明人,得到吉安侯陆仲亨的书信后,便铁了心将责任都担下来。



    刑部、都察院联合审理数日,将马远平时所做的贪赃枉法之事全部审了出来,其中包括马远奴役卫所兵卒,命卫所兵卒为他修缮私宅、为他耕种田地。



    还有马远欺压百姓,用段逼迫卫所兵卒与百姓,将上好的水浇田低价卖给他,以及马远强占他人妻子,欺凌百姓弱,贪墨卫所兵卒粮饷等恶行。



    明面上,马远犯的罪责不,但马远全都承担下来,愣是没有牵扯任何人。



    入夜,金陵城,紫云楼顶层雅间。



    都察院右都御史汤友恭、刑部尚书开济、户部尚书郭允道,以及礼部尚书刘仲质,齐聚宴饮。



    自从李信、赵仁、赵俊三人落马之后,文官这边势力遭受不冲击。



    汤友恭隶属于都察院,本与六部保持着一定距离,但形势逼人,他们不得不暂时联合到一处。



    “汤御史,紫云楼的雅间与酒菜可不便宜啊!汤御史如此破费,请老夫三人来宴饮,所为何事?”郭允道笑眯眯地道:“”



    郭允道开门见山,汤友恭笑了笑,寒暄道:“下官与开公共同审理马远一案,今日连番审讯却陷入瓶颈,郭公和刘公皆贤达之士,面对马远这等不法之徒,不知可有良策,让他开口?”



    汤友恭挖出马远这人,要的是借此会,在都察院建立威信。



    可惜马远守口如瓶,没牵扯到任何人,将案件仅仅局限于一个卫所之内,汤友恭想借题发挥都做不到。



    郭允道与刘仲质互相对视一眼,刘仲质满面笑意,道:“怪不得汤御史与来学兄今日破费了,原来是为这,马远虽然品行不端办事龌龊,但骨头很硬,他不想别人很难撬开他的嘴,更何况此案陛下极为关注。”



    汤友恭有些焦急,道:“那按照刘公这么,我等只能就此结案了?”



    汤友恭不甘心,这是他上任右都御史来办的第一个案子,若是没办好,打出自己的威信,以后如同统管都察院,与詹徽分庭抗争。



    郭允道端起酒杯,道:“汤御史莫急,马远是硬骨头,但马远身边的人难道各个都是硬骨头么?马远有亲信,有亲人,汤御史与开大人,不妨从他的身边人入,兴许会有收获。”



    汤友恭闻言眼眸一亮,琢磨了片刻,道:“郭公此话有理,在下受教了。”



    这时,刘仲质从衣袖里面摸索出一份文书来,推给了汤友恭道:“汤御史,这是马远在蓟州卫的亲信名单,你可从这些人里面入,记住,动作一定要快!”



    从马远入京之后,武勋集团的人没少走动,估摸着也在酝酿什么招数,若再没有新的线索出现,刑部与都察院,就要以当前的结果来结案。



    届时,除了一个倒霉蛋马远之外,天下其他卫所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汤友恭心翼翼地将文书收好,再次谢过刘仲质与郭允道。



    数日后,奉天殿,早朝!



    颍川侯傅友德慢慢道:“陛下,蓟州卫指挥使马远一案,迄今为止审理了大半个月,马远贪赃枉法,乃是害群之马,罪不可恕,然既然证据确凿,马远又认罪认罚,臣认为此案应当有个了结。”



    马远案是,但此案涉及对天下卫所的审查,上至侯爵下至卫所的将官,都希望此案赶快了结才好。



    朱元璋的面容平静,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光华,他看向刑部尚书开济,道:“开济,马远案已经审查了许久,可有新线索?”



    朱元璋五日前便想要结案,但开济又向他请求再给五日时间,五日后没有新线索才可结案。



    群臣的目光汇聚到开济身上,开济上前,道:“陛下,臣本欲今日结案,但汤御史又查出了一些线索。”



    闻言,汤友恭立刻站了出来,取出一封奏疏,双高举,道:“启禀陛下,微臣从汤友恭亲信胡马、曹正二人处获得线索,马远与吉安侯关系密切,每年有大量的银钱往来,这么多年来,马远所贪墨的粮饷、强占的土地收益,有三成给了吉安侯!”



    “汤友恭!你血口喷人!”吉安侯陆仲亨差点跳起来,指着汤友恭怒吼道:“本侯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攀蔑我?陛下,臣臣与马远绝无瓜葛!”



    



    陆仲亨原本以为,案子马上就结束了,还计划晚上与费聚等人去秦淮河畔玩乐,没想到,横祸来就来!



    汤友恭不为所动,走向御阶前才停下,道:“陛下,臣有曹正、胡马二人证词,并有曹正每年所记之账簿为证据,曹正、胡马不忍看蓟州百姓、官兵被马远欺压,主动站出来揭发马远之恶行,请陛下明鉴!”



    见状,云奇将奏疏与账簿一并呈递给朱元璋,吉安侯陆仲亨已经脸色惨白。



    颍川侯傅友德眉头紧蹙,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傅友德一心维护天下卫所,眼看着案子要结束了,怎么忽然冒出陆仲亨与马远勾结的事情来?



    礼部尚书刘仲质恰到好处地站出来,故作惊讶,道:“吉安侯居然与马远勾结在一处?陛下,若单单马远一人,此案可迅速结案,但涉及吉安侯,臣请陛下严查!”



    吉安侯在军中交往广泛,朋友众多,抓到了陆仲亨就是抓到了一条大鱼。



    随即,其他文官纷纷站出来,请朱元璋严查陆仲亨!



    颍川侯傅友德、长兴侯耿炳文默不作声,铁证之前,他们根本没有立场为陆仲亨开脱,难道要:陛下,陆仲亨跟随您南征北战多年,所以这贪腐一事您饶过他吗?



    朱元璋翻阅奏疏、账簿,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奉天殿里面极为清晰。



    吉安侯陆仲亨全身微微颤抖,眼睛死死盯着那些证据,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流淌下来。



    最后,朱元璋放下奏折,缓缓抬起头,盯着陆仲亨道:“陆仲亨,从洪武十三年开始,每一年马远都会给你送‘孝敬’,除夕送、重阳送、清明送、中秋还送,你就没想过那么多的钱,都是哪里来的?你就没想过,那些都是民脂民膏,是卫所兵卒的血泪吗?”



    着,朱元璋猛地将奏疏扔向陆仲亨,正好甩在了陆仲亨的脸颊上面。



    陆仲亨被奏疏砸到,应声跪倒在地,嘴里哭喊着道:“陛下,微臣知错了,臣一时间猪油蒙了心,那马远与臣有故交,臣还救过他的命,初时,马远送的礼物微臣是不收的,可是他三番两次相送,微臣实在抹不开面子啊,陛下!”



    朱元璋指着陆仲亨,骂道:“咱看你不是猪油蒙了心,你是欲壑难填,这证词上分明写着,你一年收的比一年多,一年要的比一年多,若非如此,马远岂能疯狂压榨蓟州卫附近的百姓,抢夺他人的田产?!”



    朱元璋越越生气,竟冲下了御阶,一脚踢在了陆仲亨的肩头,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跟随咱出生入死,咱何时亏待过你?封了你侯爵,你不知足,给了你田产你不知足,偏偏要压榨百姓,与马远之流同流合污,咱看你已经没有救了,来人,将陆仲亨给咱拖出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朱元璋当真气疯了,他对与他一起打天下的将官,心中怀有别样的情谊。



    这群人大多是苦出身,用性命博取功名,朱元璋给了他们足够丰厚的赏赐。



    可反过来这群苦出身的家伙,居然开始欺压百姓。



    屠龙者成了恶龙,朱元璋能不生气?



    这时,南雄侯赵庸连忙跪地为陆仲亨求饶,道:“陛下,吉安侯固然有错,但他已经追随陛下多年,吉安侯为大明出生入死,屡有战功,还请陛下看在他过往的功劳上,饶过他一命吧!”



    平凉侯费聚亦为陆仲亨求情道:“陛下息怒,吉安侯有罪,但罪不至死啊!”



    “陛下,当初您赐予吉安侯免死铁券,除了造反之外,其余罪行,皆可免一死啊!”延安侯唐胜宗也跟着道。



    一听这话,所有的武勋也都望了过来,陛下,你的话可算数不?



    此时,朱元璋有些下不来台,见状,左都御史詹徽当即站了出来,道:“陛下,吉安侯贪赃枉法,然还未曾审讯,若是就此杀了,他所犯的罪责当如何处置?岂不是给天下人留下话柄?还请陛下三思!”



    詹辉的态度很明确,陆仲亨就算要死,也得是审讯之后明正典刑才能死,同时他也算是给朱元璋一个台阶了。



    右都御史汤有恭也跟着站出来,道:“陛下,吉安侯乃是军中宿将,若不明不白地将他斩杀,岂不是寒了我大明将士的心?”



    汤有恭要的是借此会在整个都察院,整个文官集团建立自己的威信,陆仲亨可是一条大鱼,怎么能就在这里止住了呢!



    随即朱标亦向朱元璋进言,道:“父皇,诸位大人得有道理,请父皇暂熄雷霆之怒,让三法司审理吉安侯一案吧!”



    闻言,朱元璋瞪着陆仲亨,怒意渐渐散去,他也恢复了理智道:“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共同审理陆仲亨一案,务必审查得清清楚楚,谁敢徇私舞弊、累加罪名,咱要他的命!”



    朱元璋动了真火,群臣们哪里敢以权谋私?纷纷俯首听命。



    汤友恭、郭允道、刘仲质等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这一轮与武勋集团的交锋,他们已经占尽了优势!



    吉安侯陆仲亨入狱,武勋集团颜面尽失,不过他们也只是担忧会牵连到天下卫所,然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却有种惶惶不可终日之感。



    他们与陆仲亨的利益往来太多了,且他们往日里也没少从各个卫所指挥使那拿好处。



    可以,吉安侯陆仲亨做过的事情,他们也都做过,堪称“臭味相投”。



    早朝结束之后,三人连家都没回,就凑到了一家酒楼的雅间,商议起来。



    延安侯唐胜宗不安地来回踱步,道:“祸事了,祸事了,吾等大难临头,陆兄必定扛不住刑讯,会牵连我等,费兄,赵兄,你们快句话,出出主意,我们当下该如何破局才好?”



    闻言,平凉侯费聚却是摆摆,道:“唐兄,稍安勿躁,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老陆有爵位在身上,那三法司还能动私刑不成?我们一起想办法。”



    南雄侯赵庸阴沉着脸,道:“哼!老陆办事忒不牢靠,让他叮嘱好马远,处理好身边的人事,结果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事到如今咱们只能去拜访一个人,请他为吾等出头,请陛下大事化,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