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暴雨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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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异响



    凌晨三点十七分,龙安心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那不是雷声,而是某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轰鸣,像是大地深处的呜咽。他拉开窗帘,看见后山的轮廓在暴雨中扭曲变形,闪电照亮了山坡上几道新出现的裂缝。



    突然震动,是县气象局发的山洪预警。龙安心立刻拨通吴晓梅的电话,却听到她在另一端已经带着哭腔:



    "后山在移动!我听到树木断裂的声音!



    "



    龙安心套上雨衣冲出门,冰冷的雨水立刻顺着领口灌进来。寨子里陆续亮起灯光,有人敲着铜盆在喊:



    "要滑坡了!



    "阿公穿着蓑衣站在晒谷坪中央,正用一根长竹竿探测地面的震动。



    "下游五户最危险!



    "老人指向寨子西侧,那里住着杨老伯和几户行动不便的人家。龙安心这才发现,平时干涸的溪沟已经变成了咆哮的黄河,浑浊的水流正卷着树枝和石块奔涌而下。



    2紧急撤离



    龙安心和吴勇挨家挨户敲门。第一家是杨老伯的土坯房,水已经漫过了门槛。老人固执地要带上他那口铁锅:



    "这是我爹留下的



    "龙安心二话不连人带锅背起来,积水立刻灌进了他的雨靴。



    第三家是寡妇阿月家,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吓得直哭。房后的山坡正发出可怕的



    "咯咯



    "声,龙安心刚把最的孩子递给吴晓梅,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板栗树就砸穿了厨房。



    最危险的是寨尾的吴四爷家。九十岁的老人瘫痪在床,儿子在外打工。当龙安心踹开被泥浆堵住的大门时,浑浊的泥水已经没过了床沿。他和吴勇用门板当担架,在齐腰深的水中艰难移动。突然一股暗流冲来,龙安心脚下一滑,后脑勺重重磕在门框上,温热的血混着雨水流进衣领。



    3临时安置



    十五个人挤在村委会的二层楼里。断电的黑暗中,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哭声和老人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龙安心用照明清点人数,发现少了放羊的罗老汉。



    "他肯定去羊圈了!



    "杨老伯急得直拍轮椅,



    "就在溪沟边上!



    "



    吴晓梅翻出件干衣服给龙安心:



    "伤口要包扎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进雨幕。羊圈的位置龙安心只去过一次,此刻完全靠闪电的光亮辨认方向。泥浆不断灌进他的鞋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罗老汉果然在羊圈,正拼命拽着两头种羊的犄角。羊群惊恐的叫声在雷声中显得格外凄厉。当龙安心帮着把最后一只羊赶上山坡时,身后的羊圈像积木一样被泥石流推倒,栅栏瞬间消失在浊流中。



    4灾情评估



    天蒙蒙亮时,暴雨终于停了。龙安心跟着寨老们查看灾情:五间房屋完全损毁,二十多亩梯田被掩埋,最让人心痛的是那片百年古茶园——淤泥深达两米,只剩下几根茶树枝倔强地伸出泥面。



    县里的救灾队中午才到,带着几箱方便面和矿泉水。领队的干部拿着相到处拍照,却对吴晓梅提出的



    "清理泄洪道



    "请求置若罔闻:



    "要等专家评估



    "



    更糟的是信号时断时续。龙安心爬到场坝边的老杉树上,才勉强收到李明发来的信息:



    "县城也受灾,三天内救援到不了你们那。



    "



    下午,阿公带着几个老人查看后山裂缝,回来时脸色比乌云还沉:



    "山体松动,再来场雨会更严重。



    "他掏出一把发黑的竹签——是苗族传统的占卜工具,所有竹签都指向大凶。



    5自救行动



    傍晚的村民大会上,争吵声几乎掀翻屋顶。年轻人要求立即撤离到县城,老人们却坚持要守寨子:



    "死也要死在祖坟边上!



    "吴勇甚至抄起了柴刀。



    龙安心突然站上桌子,举起务婆留下的银铃铛。刺耳的铃声让众人安静下来。



    "现在分工,



    "他声音沙哑却坚定,



    "老人孩子先去学安置,其他人分三组:一组挖泄洪沟,一组抢救物资,一组巡山监测。



    "



    最艰巨的任务是清理堵塞的溪口。十多个青壮年轮流挖了一夜,掌磨出血泡。黎明时分,一股积蓄已久的山洪突然冲开障碍物,差点把吴勇卷走。龙安心用绳子把他拉上来时,两人都成了泥人。



    吴晓梅带着妇女们用被单缝制简易沙袋。没有沙子,就装稻谷壳和碎石子。她们的指被针线磨破,血染红了白色的被单,却没人停下来休息。



    6外援到来



    第三天中午,一阵陌生的引擎声惊动了寨子。来的不是政府救援队,而是龙安心在广州的工友——阿昌带着五个兄弟,开着一辆改装过的挖掘。



    "看到新闻就来了,



    "阿昌跳下车,指着挖掘上



    



    "粤a



    "的车牌,



    "这大家伙走山路可不容易!



    "



    更让人意外的是县残联的李明。他摇着轮椅,带来一车残疾人家属编织的毛衣和工皂:



    "卖了这个买物资,别嫌弃。



    "



    挖掘只用两时就清通了道路,而寨子里的男人们挖了三天才完成十分之一。龙安心站在齐膝的泥水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技术和工具的差距。



    傍晚,军用直升空投了物资。一箱压缩饼干落进了泥潭,孩子们却欢呼着去捞。龙安心捡起一包印着



    "205年生产



    "的饼干,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重建开始



    第七天,太阳终于露面。晒谷坪上晒满了被泥水泡过的被褥和衣物,像一片片伤痕。龙安心召集合作社成员开会,统计损失:杨梅损失七成,新买的加工设备全部报废。



    "先修路,



    "阿公指着山外,



    "路不通,什么都运不进来。



    "众人沉默——寨子里剩下的钱,还不够买半车水泥。



    这时吴晓梅拿出个铁盒,里面是合作社这半年攒下的两万八千元发展基金。



    "先用这个,



    "她顿了顿,



    "等路通了,我们卖酸汤和绣片。



    "



    龙安心突然想起什么,跑回屋拿出笔记本电脑。暴雨前刚完成的古歌数字档案还在,他连夜整理出精华,联系了省文化出社。



    新的希望



    半个月后,当第一辆运输车开进寨子时,出社的预付款也到账了。龙安心没有急着买设备,而是先请来地质队勘察山体。



    "这里适合种根系深的植物,



    "戴着眼镜的技术员指着图纸,



    "比如花椒树,既能固土又能卖钱。



    "



    重建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年轻人跟着阿昌学用挖掘,妇女们重开绣坊,连孩子们都帮着种树苗。只有杨老伯整天坐在废墟边,盯着那口抢救出来的铁锅发呆。



    立秋那天,龙安心在新建的合作社墙上挂了张照片:暴雨中模糊的救援场景,旁边是务婆生前过的一句话:



    "山倒了,人站着。



    "照片下方,第一批花椒苗已经冒出了嫩芽,在阳光下闪着希望的光。



    9心灵余震



    深夜的临时安置点,龙安心被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惊醒。循声找去,发现杨老伯蜷缩在角落,怀里紧抱着那口铁锅,干瘦的指反复摩挲着锅底的一道凹痕。



    "这是95年吃大锅饭时



    "老人声音嘶哑,



    "我爹偷偷在锅底藏了半碗米,救活了全家。



    "锅沿反射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未干的泪痕闪闪发亮。



    龙安心突然想起广州城中村那个总在垃圾箱翻找食物的流浪汉。他蹲下来,轻轻握住老人颤抖的:



    "我们重打一口新锅,把这个放进合作社展览。



    "



    远处传来石块滚落的声音,几个守夜的年轻人立刻打起电查看。这种草木皆兵的紧张已经持续了半个月,有人开始做噩梦,有人一听见雨声就呕吐。寨子里唯一的学老师带着孩子们画



    "抗灾图画



    ",满纸都是黑色的雨和红色的房子。



    0技术赋能



    阿昌临走前,把挖掘钥匙交给了吴勇。



    "留下吧,



    "这个曾经的刺头青年现在沉稳了许多,



    "我教你们基本操作。



    "



    第一天练习就出了事故。吴勇操作失误,铲斗撞塌了半堵危墙,飞溅的碎石划伤了龙安心的额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时,吴晓梅冲过来,用苗药敷在伤口上,草药混着血水,在她指尖凝结成暗红的痂。



    "我们得系统学习。



    "龙安心咬着牙。当晚,他联系了县职教中心的同学,要来一套工程械操作视频。没有电,就用播放,十几个脑袋凑在一块屏幕前,像在围观什么稀世珍宝。



    第七天,当吴勇终于能独立挖出一条笔直的排水沟时,晒谷坪上爆发出一阵欢呼。阿公默默把珍藏的米酒搬了出来,浑浊的酒液在粗瓷碗里荡漾,倒映着每个人疲惫而骄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