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婚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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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氏要和离?



    王氏蹙起眉心。



    自请和离的嫡妻,在大虞朝可不多见,官家女眷中更是少之又少。



    这苏照棠的出身,她也听过一二,原来不过是个农女,嫁妆大抵少得可怜,甚至可能都花在供养夫君读书上了。



    若净身出户离了陆府,只怕要褪去锦缎罗裙,裹着粗麻布回乡下讨生活。



    届时二嫁之身,莫再觅良人,便是村头鳏夫都未必愿以正妻之礼相待。



    陆家如今攀上承恩侯府,巴不得与过去的一切划清界限。



    苏照棠居然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和离,闹别扭,真就不怕陆家拼着名声不要,断个干净?



    看来脑子被情爱堵得彻底,不是个清醒的。



    若掺和多了,事态不妙,到头来苏照棠不定还要怪到她头上。



    想到这里,王氏热起的心肠立刻凉了一半,没再开口。



    叶可晴却是喜出望外。



    早知苏照棠陷进情爱里,就是这么个蠢出生天的东西,她何苦费心算计那么多,让陆洲白直接摊牌不就好了?



    陆洲白是个聪明人,一时名声有碍,与承恩侯府长久的助益,他还用考虑怎么选吗?



    陆母袁氏亦是高兴极了,暗中推了推儿子,让他快点答应。



    左右今日陆家名声已经毁了,再毁一些又何妨?



    等苏照棠离开京城,时间一长,谁还记得儿子这点风流韵事?便是嘴一两句,也影响不到儿子做官。



    等叶可晴过了门,承恩侯府的金银玉器流水一般往家里送,那日子



    “我不同意!”



    陆洲白豁然起身,打破了袁氏的美梦。



    “棠儿,你已做了陆家妇五年,生是我陆家人,死是陆家鬼,我绝不会和离!”



    此话一出,叶可晴里团扇应声而断。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去,陆洲白他居然不同意?!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



    袁氏既惊又急,不明白一向精明的儿子为何忽然犯起了糊涂,但还是立刻出言补救道:



    “棠儿,你夫君的意思是,他爱重你,你若真心想要和离,他虽不舍,但也只能放你离”



    “我不会放棠儿离开!”



    陆洲白一改往日在母亲面前的乖顺,出言打断,“棠儿不过一时气话,母亲您怎么当真了?”



    他能接受棠儿坠崖身死,却无法忍受棠儿与他和离。



    虽不知为何,但一想到棠儿将会离她而去,他心中便溢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



    唯有将她留在身边,他心中才会安稳。



    而且棠儿一介女流之辈,离开陆家后如何生活?



    她离不开他的。



    今日事发突然,棠儿一时想不开,实属正常。等时间长了,棠儿气消了,自会体谅他的难处。



    还有可晴,性子最是体贴,唯独侯府那边,如何交代?陆家的名声如何挽回?



    等棠儿冷静下来,得让她好好想个办法挽救一下才是。



    陆洲白想得出神,浑然未见周遭宾客看他的眼神愈发鄙夷。



    不多时,就有宾客语带讥诮地开口:“看来陆大人尚有家事未清,多有不便,喜宴便不吃了,在下就此告辞,改日再聚。”



    这两月陆大人深情之名,传遍京城。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日后还是少来往罢。



    那人转身就走,丝毫不给陆洲白挽留的会。



    



    其人一走,立刻有大批人跟风告辞离开。



    王氏冷哼一声,干脆连招呼不打了,带着两个丫鬟快步离开。



    少年郎磕完最后一把瓜子,起身拍了拍,话也不一句,直接顺着人流往外走,随从一步三回头地跟上。



    不过眨眼的功夫,宾客便走了个干净。



    一场热闹喜宴,惨淡收场。



    叶可晴死死攥着团扇断柄,满心愤恨,直到最后一名宾客走出大门,方才松了力道,放下团扇,露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苍白脸。



    “夫君!我们的婚宴”



    陆洲白心头一震,“可晴”



    他心疼又歉疚,一时忘了苏照棠,正要快步过去,就被母亲拉住袖子。



    “洲白,你是不是疯了!方才为何不应下和离之事?”



    陆洲白蓦地沉下脸:“母亲,您把儿子当成什么人了?儿子怎是抛弃糟糠之妻的忘恩负义之徒?”



    袁氏震惊地看着儿子。



    这还不是?



    不等她再开口,搀着叶可晴的陪嫁嬷嬷冷着脸插话了。



    “陆大人,您与令堂的争论先放放,今日之事,陆家可得给我们承恩侯府一个交代!这亲事,究竟还成不成了?”



    陪嫁嬷嬷是承恩侯的奶娘,虽是下人,却算半个长辈,不容觑,这句话自是有资格问的。



    但陆洲白还是深感恼火,他已是堂堂六品朝廷命官,不是从前的泥腿子,一个下人竟敢仗着承恩侯府的威势,如此指摘他?



    “嬷嬷,别了。”



    叶可晴看出陆洲白的不喜,连忙制止嬷嬷,抿唇叹道:



    “事发突然,夫君定也不想闹到这般地步。妾身既已嫁来,断无再反悔的道理。



    继室也好,平妻也罢。只要能留在夫君身边,长伴相随,其他任何事,可晴都不在乎。”



    陆洲白动容不已,心中怒意瞬间消散,只剩愧疚。



    他快步上前,握住叶可晴冰凉的。



    “夫人放心,今日之事,为夫会亲自登门,向岳父大人解释清楚,绝不让你在中间难做。”



    “父亲大人通情达理,定能明白今日误会一场。”



    叶可晴拭过眼角,破涕为笑,而后目光一转,落到苏照棠身上,面上显出几分忐忑。



    “就是不知姐姐,能否接受?”



    “棠儿自然能”



    陆洲白笑着替苏照棠应承下来,话到一半,方才发现苏照棠不知何时已昏了过去,腿边赫然洇出了一滩血。



    “棠儿!”



    他脸色骤变,立刻松开叶可晴的,大步过去抱起苏照棠往后堂奔去。



    “来人,快去请大夫!”



    袁氏也慌了,“请最好的!”



    苏照棠便是要死,也不能死在今天,否则外界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若是传到贵人耳里,儿子的前途可就没了!



    叶可晴在旁看着陆家母子忙前忙后,脸上柔弱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心中愈发恨毒了苏照棠。



    一次不成,那就来两次。



    她就不信,苏照棠每次运气都能这么好!



    她眼神示意身边丫鬟。



    丫鬟立时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离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