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翔头一次觉得自己没出息透了，周泽楷算个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让他难受？

    他躺在床上，半掩的窗帘透进蒙蒙的光，像极了电影里盛满回忆的旧光线，其实，哪里又需要这么多犹豫，他们本也没有什么承诺。他在某个清醒来，身上的疼痛如今已经消失无踪；他亲了亲他，嗓音熟悉又沙哑，别哭；他微笑着把糖球顶进他嘴里，可是早也化了；于是他可以挥挥手就离开，再不必感觉委屈和心酸。

    然而这一刻孙翔忽然冲动地想承认些什么——如果不这么做，过去的一天一天都可以轻易被否决。

    他慢慢弓起背，把脸埋在手心。

    孙翔走了以后，气氛由沉默变成了凝重。

    周泽楷陪着她们在俱乐部逛了一圈儿，心里却揪得厉害，他在脑海里反复过着刚才的那幕，他想回去宿舍，敲开他的门，如果不开，就用钥匙直接进去——他想亲一亲他的眼睛，告诉他别难过。他还想告诉自己的妈妈，我喜欢他，这不是病，我还是您儿子，如果您愿意，他也可以是您的儿子，除了子孙满堂，我们能给您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但现在却不是摊牌的好时机。

    周泽楷缓缓吐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瞬间消散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分，周妈妈提出午饭就在俱乐部的食堂解决，顺便见见儿子的队友，柳并没有意见，三人往食堂走的半路，碰上了江波涛一行人，众人纷纷上前招呼，杜明那没眼力劲儿的咋呼了一句：“咦，队长，孙翔呢，他不是找你们去了吗？”

    话音刚落就吃了吴启一记白眼。

    杜明：“……”他琢磨着，吴启这大爷，最近越来越难伺候了？！

    周泽楷沉着脸没话，倒是周妈妈接了一句：“孙啊，刚见着了，是累了，回去睡觉了吧，你们等会儿给他带个饭什么的，这年纪的伙子，可别饿着了。”

    “哎，”江波涛笑应了一句，“阿姨真是体贴。”

    “应该的，你们都是泽楷的队友，兄弟，那就跟阿姨儿子一个样儿的。”周妈妈着“队友”“兄弟”，还意有所指地瞄了周泽楷一眼。

    江波涛：“……”

    吴启：“……”

    杜明笑嘻嘻的：“队长，这位姐是谁啊，怎么也不给大伙儿介绍介绍？”

    吴启也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一把拉着杜明走了：“我要上厕所。”

    杜明懵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要上厕所。”

    “我，我不上啊？！”

    吴启斩钉截铁：“你要。”

    杜明：“……”想我陪你去就直嘛……

    江波涛：“……”

    江波涛招呼食堂的师傅炒了几个菜，众人一桌吃了，杜明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仍旧不识趣地致力于八卦队长的感情史，吴启简直想把他叠巴叠巴塞厕所里冲喽。

    半天以后，杜明才后知后觉：这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才安分地闭了嘴。心里不免嘀咕：早听队长有对象了，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如果没有对象，这姑娘多好啊，队长也看不上……哇，真不愧是队长！

    有江波涛在，席间也算其乐融融，倒是吴启看着周妈妈和柳，一反常态的有些沉默。

    杜明就问：“你今天好安静啊，啧，是不是每个月总有几天……？”

    吴启冷笑：“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杜明：“……啊？”没听懂。

    吴启继续冷笑：“郎心似铁。”

    杜明：“……”

    “世俗的压力，看来队长也不能免俗啊。”吴启沉默，继而叹息，擦了擦嘴站起来，“大家慢慢吃，多吃点儿，我去给翔送饭。”

    周泽楷闻言看了吴启一眼，吴启装作没看见，挥手离席。

    周妈妈和柳一直留到了晚饭时分，周泽楷陪着在外面炒了几个菜吃了，再送她们去车，目送车子开远，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不的雪，纷纷扬扬。

    他想，冬休就快到了，那时候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和家里好好谈谈。

    然而在这之前，他需要一点勇气。

    周泽楷在俱乐部门口站着，漫长的十分钟之后，他摸出手机。

    “我在俱乐部门外。”

    雪花翩跹着落在他的发梢，眼睫，他安静地等着，冬雪降临，春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