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除夕。

    窗外飘雪，室内却其乐融融，孙翔坐在沙发上，周围一圈儿都是亲戚，男人们在牌，几个女眷闲话聊天，尽是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当然，这就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但孙翔烦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更烦的是，那群亲戚在聊完了房价，股市和邻里的八卦之后，把焦点聚集到了他身上。

    先开腔的是大姨，她用一种一咏三叹的语调感慨：“哎哟，孙翔啊，这一年不见，长得越来越帅了。”

    “可不是嘛，而且啊，看起来稳当了不少，是个大男人了，又会赚钱，可不得了！听我儿子啊，他当时那转会价，可是这个数。”孙翔的二姑妈得意地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孙翔：“……”

    “哎哟！那真不得了，这身价，那一年得赚多少啊，厉害。”

    二姑妈的儿子上高中，今年要高考了，一脸都是因急于长大而爆出的青春痘，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尤其鲜艳多姿：“妈，表哥那是包括斗神账号卡一起的价。”他顿了顿，又：“不过就算只计个人身价，表哥也是联盟顶尖的贵，”他着又转向孙翔，“等我高考完，表哥有空的话上游戏带我玩几天呗。”

    孙翔漫不经心地问：“哦。你玩的什么？”

    “神枪手，”他那二表弟兴奋地捶了下沙发，“这职业真他妈帅，对了，你们队长是我偶像。”

    “……”孙翔看着他那一脸的美丽疙瘩痘，突然感到了莫名的糟心。

    二表弟浑然未觉。

    “表哥，有机会带我去你们俱乐部看看吧。”

    “你想见周泽楷？”

    “啊？是啊……”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喜欢他嘛，能合个照签个名什么的就好了，嘿嘿。他长得帅，技术又好，连我们班很多不玩游戏的女生都粉他！”

    孙翔：“……”

    他面无表情地把视线转向电视，里面正放着春晚的品，房间里笑成一片。孙翔突然：“周泽楷脾气不好，特别讨厌粉丝骚扰他。”

    “啊？”

    “尤其是男粉丝。而且他有三次元交流障碍你知道吧？”

    “……啊？”

    “他还有洁癖，你要是和他握手，事后他得洗上三十次才舒服。”

    “……啊啊？”

    “他真的很有病啊，喜欢他干什么？”斗神把枪王好一通抹黑，完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包饺子。”

    留下二表弟满脸震惊地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当然了，孙翔根本不会包什么饺子，他走进厨房，孙妈妈正在擀面皮儿，见他过来，立刻笑了：“哟，儿子，你今儿怎么这么想不开，以前可是八抬大轿也请不了你进这地方啊？”

    孙翔哼了一声，拿起流理台上那一大碗馅随意搅了两下。

    “怎么，又你不乐意听的事儿了？”

    “……没有。”

    “前两天有人电话找你来着。”孙妈妈擀完最后一张皮儿，转身洗了洗满手的面粉，“是个女孩儿，她一名字妈就记得了，高中那会儿还来过咱家几回呢。”

    “……”孙翔根本记不清了，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问：“找我做什么？”

    孙妈妈笑眯眯地转过身，在毛巾上擦了擦手：“问你回来没，是有同学聚会吧，还会再来的。不过，妈觉得那女孩儿不错啊，声音甜甜的，又有礼貌……”

    孙翔立刻知道了她什么主意。

    “妈，我不想找女朋友。”

    “啊，为什么？”

    孙翔张了张嘴。

    孙妈妈拿起一张饺子皮儿，挖了满满一勺馅儿搁上去，然后动作熟练地封口，再捏两下，一个薄皮大馅的猪肉白菜饺就成型了，这样的事她已经做了太多年，就算不用眼睛看也能麻利地包好一大锅。面粉末子扑在她手上，爬出了细的纹路，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而岁月给她留下的最深刻的那道痕迹，此时就站在她身边。

    孙翔又把嘴闭上了。

    孙妈妈看他不话了，觉得有趣：“儿子，我怎么觉得你换了个战队以后，脾气变好了不少啊？哎哟，这可真不错，妈以前就觉得你太暴躁了，现在的姑娘都娇生惯养的，哪个受得了你动不动就发火哦。”

    孙翔忍了忍，没忍住：“我脾气很暴躁？”

    “那可不！你就是放在火堆旁的炸药包啊，不用动手点，自个儿都能炸喽。”孙妈妈笑呵呵地。

    孙翔：“……”

    “对了，之前你爸的你时候认识的那个姑娘，人家从国外回来，你过两天去见见。你爸都和人好了。”孙妈妈侧头看自己儿子，孙翔皱眉，突来一股烦躁之感：“我不想见！都了我不想找女朋友，非要这样干什么！”

    孙妈妈静了片刻，又拿起一张饺子皮儿，第二次问：“为什么？”

    孙翔心里涌起一股出一切的冲动，告诉她，全都了吧。从他也没少让她生气，可哪一次，她没有原谅他，没有站在他这边呢。

    他的眼眶蓦然酸涩起来。

    他醒悟，其实自己也不过是倚仗着父母的疼爱行凶。

    就这么安静了几秒，有几个女眷又先后进了厨房：“怎么一个人包啊，那多冷清，拿出去大伙儿一起动手吧，整个宵夜吃，待会儿赶着放鞭炮呢。”

    着就把皮子和馅儿都拿了出去，放在茶几上，所有人都动手包起了饺子，七歪八扭的，但过年嘛，就图个热闹，孙妈妈还往饺子里包了一个崭新的五角硬币，笑谁吃到这个，来年一准儿福大运大，老天爷都舍不得他吃亏。

    后来这个硬币被孙翔给吃到了。

    他把这个差点崩了他牙的五毛钱从嘴里拿出来，在脸上揉了两下，认真是有点儿疼，孙妈妈问：“儿子，牙没事儿吧，哎哟你怎么咬这么用力啊？不过你从就运气好，看来明年老天爷都得帮你。”

    “表哥明年这总冠军没跑了！”二表弟咬着饺子含糊地。

    “哟，总冠军，那得奖不少钱吧？”

    “我你这人也忒俗了，那是荣誉，关钱什么事？”

    “荣誉和钱挂钩，才更值嘛，这有什么，总冠军也是要吃饭的吧！”

    孙翔懒得理会他们，两根手指夹着这五毛钱看了看，用纸擦了两下，放进大衣口袋里。

    快十二点的时候，周泽楷给他了通电话。

    “新年快乐。”对方的声音在纷乱的背景音里几乎听不清了，“新年快乐。”他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漆黑的夜幕微微泛寒，雪下得更大了，偶尔飘落在指尖。外面街道旁的花坛里，覆盖着离离斑驳的白雪。

    去年的旧雪未化，又添新雪。

    时间归零。窗外陡然升起艳丽雍容的烟花，它们绽放着粉碎，散落，如华丽谢幕，再迎来新一次开场。

    “我妈想让我找个女朋友。”最噪杂的一波鞭炮声过后，一个短暂又突兀的阒静，孙翔忽然，但他仿佛只是提到这么一件事，并不要求对方的回应，就转向了下一个话题，“我表弟是你的粉丝，想要你的签名照。”

    “嗯。”

    “他还他们班很多女生喜欢你。”

    “……哦。”

    “你多几个字会死吗？”

    “什么？”

    “你给我啊，我哪知道你要什么？和你这种人电话真的会无聊死。”

    又一轮激烈的鞭炮响声吞没了周泽楷的声音，孙翔冲电话大吼了一句：“听不清，我挂了！”

    他挂了电话，又趴在阳台上看了会儿，手机冒出一条新短信。

    孙翔看完那几个字，觉得自己耳朵有点儿发烫。

    然后他回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冠军是我们的。

    他把手插回口袋，碰到了硬硬的那枚。

    随后他笑起来。今夜火树银花，外头满地的纯白披洒光的晕黄，就像一个柔软的梦。

    02

    大年初三。

    “儿子！有人电话找你，都十点了，快醒醒。”孙妈妈推了他两把，孙翔的声音闷在被子里：“谁啊……”

    “还是上次那女孩儿，快接，别让人久等了，妈出去了啊。”

    孙翔皱眉，不耐烦地拿起床头柜上的分机：“喂，谁？……哦，是你啊。”他抱着被子坐起来，总算对对方有了点儿印象，非要起来，对方还是他前女友，“干什么？”

    “后天同学聚会是吧，行，我有空。”

    “孙翔，你最近怎么样？我看了你的比……”

    “我挺好的，没什么事儿了吧，我挂了。”

    一听对方有开始长篇大论聊理想聊生活的迹象，孙翔立刻断，挂了电话。

    过了两天聚会，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然有些人好几年没见了，但也很快得火热。孙翔上高中的时候，没和谁关系特别好，但他长得帅，又会玩游戏，很容易就被人记住，这种大型聚会自然也不容易漏了他。

    “孙翔后来没上大学了吧，”有人问，“好像是做电子竞技的职业选手去了？我室友特别迷这个，有一次买了几张海报回来，我一看其中一个，嚯，眼熟！再仔细一瞧，那不就是你吗？跟上头还写着斗神俩字儿，听起来帅炸了。”

    “这不懂的人就不知道了吧，咱翔哥，在职业选手里也是顶级的，一年少能赚这个数。”另一人伸手比划了一下，引来一片惊叹，“翔哥真不得了，年纪轻轻就是大款了，有没有兴趣做做投资啊？”

    “没上大学，光会玩游戏有什么用？也不能干一辈子。”尖酸刻薄的人也不是没有，这话一出口，场面有些冷了，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有这个想法，赚是赚得不少，但以后不干了，又能做什么？

    孙翔：“你替我操什么心，我们关系有好到那地步吗？起来，你谁啊？”

    不等回答，他又勾了下嘴角：“等你赚到我这个数再话。”

    完也懒得看对方气得铁青的脸，他觉得自己和这帮人没啥好的，大家的出发点根本就不一样。

    竞技一路，如果一开始就只是想着挣钱，肯定走不远。

    荣耀此事，无关其他，只与本心相连。

    他做职业选手，只是很单纯地因为喜欢。

    也许以后回头再看，会觉得此时的自己理想得有些不合时宜，但这个年纪，需要的也就是这么一份不合时宜。

    从来都是现实太长，梦想太短。

    又何必让血冷得太早。

    聚会结束后，男生要负责送女生回家，一晚上都几乎没和孙翔搭上话的那位“前女友”，果不其然地留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看准了要孙翔送，也就知趣地离开了。

    孙翔觉得有点儿烦，如果早个一两年，他不定就直接撇下人自个儿走了。

    “你家住哪儿？我帮你个车。”他想回去刷两个副本。

    女孩儿问：“你不记得了？你去过的。”

    如果非要孙翔还有“情史”的话，也不是不行，好歹他也交过那么几个女朋友，但时间都短得吓死人，因为他实在太不识趣。不懂体贴，不会温柔，而且完全没有耐心，凡事都按自己的喜好来，就算他的脸和人气可以满足女生的虚荣心，也维持不了多久。

    比如女生都喜欢过情人节，有一年流行送彩灯，那会儿和他一起的女孩子想要得不得了，孙翔则十分嗤之以鼻，，那不就是会发光的二极管么，有什么好的，我送你个游戏碟吧。堵得女方无言以对。

    后来孙翔也懒得找女朋友了，虽然长得漂亮的带出去有面子，但是女生太难哄，心思又多，关键是，他也不喜欢她们。

    这会儿他莫名其妙地想，我干吗要记得？

    “忘了。”

    对方叹了口气：“我家不远，你陪我走回去吧。”

    孙翔脸色一青。他忍了又忍，勉强忍住没有生气，这天寒地冻的，走回去？真是有病。

    “一开始没觉得，后来感觉你还是变了挺多的。”

    “哦。”

    “如果是以前，你肯定丢下我自己走了。”

    孙翔：“……”

    然后对方举了好几个例子，无一以孙翔最后丢下她独自离开为结尾。

    于是孙翔良心发现地觉得，也许自己以前是有些过分吧。

    但现在翻旧账又有什么意思？如果这女人再这么唠叨下去，他觉得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再做一次这种事。

    “那时候，你喜欢过我们吗？”后来她问。

    “我以前没喜欢过谁。”孙翔沉默了片刻，。

    “以前？”女生十分敏锐，“那现在呢？”

    “……关你什么事？”孙翔没控制住，有点儿恼了。

    那女生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她挺漂亮的，眼睛月牙儿一样弯着。

    “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好玩儿的，想到喜欢的人还会脸红啊。”

    “……”孙翔突然有点儿想掐死她。

    “看来我是没希望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还不错啦，不过既然你有对象了，我也可以大方点放下了。”

    她这么坦白，孙翔反而不知道什么好了，最后想出一句：“呃……祝你幸福。”

    女生笑了一会儿，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谁？”孙翔没反应过来她这是要开始八卦了。

    “你喜欢的人啊。”

    “……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可是我想知道啊，就当是朋友的关心，你就嘛。”

    “没什么好的，我不喜欢他。”孙翔嘴硬，转头四处看了看，抱怨，“怎么还没到啊。”

    那场断断续续从旧年下到了新年的雪终于停了，夜色深浓，空气里溶解着清冽寒冷的香气，挂满雪和冰凌的树枝僵硬地撑在半空，等待春来回暖，抽枝，发芽，呈绿如新，又变作团团如盖的模样。

    03

    孙翔最终没有去那个相亲，借口队里有事，在大年初六的下午就跑回了S市。

    他到S市时已是傍晚，周泽楷在陪他妈妈逛街，让他在商业街的路口等他。

    冬日的寒风挺了一天，依旧不肯停下脚步，空气里塞满了看不见的细的冰晶，如一柄柄锋锐的剑，随时准备深深扎进人的皮肤骨骼之中。

    孙翔把围巾拉高挡住脸，露在外面的部分被割得生疼。

    正当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之际，周泽楷和周妈妈还有柳一起出现了。

    孙翔于是冷冷地看了周泽楷一眼。

    对方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冲他招了招手。

    周妈妈也看了过来，孙翔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看到他，周妈妈的脸上闪过复杂，犹豫，纠结等一系列表情，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上：“孙啊。”

    “阿姨好。”孙翔冲她点了点头，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身边的柳。

    周妈妈轻声叹息。明明是两个好孩子，为什么偏要搅合在一起？

    然而人生的路这么长，她是无法替儿子走的，甚至也陪不了。

    挣扎了这么久，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转身对柳：“这事儿是阿姨对不住你，我儿子他没这福气，你是个好姑娘，往后肯定能找个好人家，到时候可一定要请阿姨喝杯喜酒啊。”

    柳：“这怎么能怪您，现在大家都是自由恋爱，看对眼了在一起，没对眼也能做个朋友啊。”

    她，不管对方是谁，我祝周先生幸福。

    周泽楷点头，微笑：“也祝你幸福。”

    孙翔模糊地感觉，周妈妈是特意在他面前那番话的。柳走了以后，周妈妈脸上的神情仍然有些复杂，却还是对他：“有空让泽楷带你回家吃个饭，我就先回去了，天气冷，你们注意点儿，别感冒。”

    周泽楷点了点头，给周妈妈拦了辆车，孙翔才回过神来，脸有点儿红：“……阿姨慢走。”

    车门关上，发动，汇入S市的滚滚车流之中。

    孙翔瞄了一眼身边的人，周泽楷显然心情很好，一直弯着嘴角。孙翔觉得他有点儿傻逼。

    “你傻乐什么啊？还枪王呢，一点形象都没有。”

    “怎么回来了？”周泽楷问他。毕竟休假要到年初七，难得的年假，很少有人会提前结束。

    “我妈给我安排相亲，我不想去，就回来了。”

    周泽楷不话了。

    “干嘛，不高兴了？”孙翔挑眉。

    周泽楷于是又笑了，带着点儿无可奈何的温柔：“你故意的？”

    孙翔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感觉心里某一根弦被轻易拨动，发出沉寂许久之后的一声清响。

    然后他嚣张地挑了下嘴角，我乐意。

    04

    他们吃过晚饭后回了周泽楷的房子，刚进电梯孙翔就把他按在门上，没轻没重地啃了两口，周泽楷有点儿吃惊，然后孙翔退后了一步。“对了，”他突然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个东西递给周泽楷，“压岁钱，给你的。”

    周泽楷接过来，然后：“……”

    手心躺着一枚五毛硬币。

    “怎么，嫌少啊？”

    周泽楷不知道该做何表情，最后不话地看着他。

    “嫌少也没了，一锅饺子里就这么一个包着钱。”孙翔看他一副不吭声的样子就来气，“不要就扔了。”

    电梯到了。

    饺子里的铜钱，是为祈福。周泽楷弯起嘴角，把五毛钱放回口袋，跟在他身后出了电梯门。楼道里的灯给孙翔上了层带着毛边的光晕，空气里飞起发亮的灰尘，他站在门边等他掏钥匙开门，脸上带着少许不耐烦的神色。

    于是很多东西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就好像已经重复了这些动作无数次一般，他们一个推开门，另一个走进去，换鞋开灯。

    关门落锁，周泽楷换上拖鞋，准备去厨房烧一壶开水，孙翔脱下外套随手挂在椅背上。

    “我去洗个澡。”

    对于周泽楷推开浴室门进来这件事，孙翔毫不吃惊。他用手抹了下满脸的水珠，又把头发全部捞到了脑后，看起来有种大雨后的清新，周泽楷挤过来站在喷头下方，发烫的身体贴在一处，沐浴露磨出一身泡沫，暧昧的摩擦和滑的手指，没人话，喘息被水声吞没，孙翔背着身，滚烫的额头抵上瓷砖，身后是对方同样灼热的鼻息，水冲干净一身泡沫，露出线条起伏的背，周泽楷俯身吻在凹陷的脊骨，圈住他的腰，摸到了他腿间半硬的性器。

    孙翔急促地喘了两声，接着拧过身，没头没脑地抓着周泽楷的脖子，勾过来亲吻，过高的水温蒸红了皮肤，周围全是浓郁的水汽和情欲味道，周泽楷用手抚慰他，他就用腿去蹭对方的性器，撩拨得谁都受不了，缺氧到窒息，再流泻出享受到极致的低吟。

    片刻后孙翔射了，他要用手帮周泽楷，对方却制止了。

    周泽楷把拇指按在他的下唇，轻声道：“……用嘴吧。”

    什么？孙翔感觉整张脸的热度又往上窜了一个等级，他愣住了，连眼睛都忘了眨，周泽楷有点儿口干舌燥，他伸出食指，顶进他嘴里，孙翔表情还有点儿迷茫，喉咙却下意识地做出吞咽的动作，把他的指尖顶上了软腭处。“……就像这样。”周泽楷哑声。

    卧槽！孙翔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把推开周泽楷。“不肯？”周泽楷低声问，孙翔咬牙，耳根滚烫，他低吼：“我没这么！”

    周泽楷弯起嘴角，冲他伸手：“……来。”

    孙翔烦死他这个招猫逗狗一样的动作了，他拍开他的手上前，一把搡得周泽楷坐在浴缸边沿：“坐好！”

    他紧张得要死，却又分毫不肯露怯，周泽楷脸上被蒸汽熏得一片发红，孙翔握着他的性器，竟然有点儿不敢正眼看，周泽楷微微弯腰，扶在他脑后，被水汽包裹的声音显得分外潮湿：“……张嘴。”

    孙翔狠狠瞪了他一眼，张嘴含住，在此之前他从未设想过有一天，他会半跪在地上去舔男人的那个，但他竟然做了。他心跳得厉害，又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动，只是生涩地含着，再用舌头笨拙地舔了舔。感到口中硬物的顶端分泌出少许黏腻的体液，孙翔的脸顿时变得更红，他不敢往下看，就只好去看周泽楷的表情。

    周泽楷的眼神滚烫而热烈，让他有种莫名的战栗，孙翔的睫毛抖了抖，掩盖着少许的不安，周泽楷用右手撩开他湿透的头发，摸了摸他的耳朵，脸侧，又在他背上划了一下。背脊霎时滚过一阵暧昧的酥麻，孙翔“呜”了一声，反射性地想躲，却把对方滚烫的性器更深地迎进了喉咙里，周泽楷蹙眉，低声喘息，重新揪住了孙翔的头发，指尖有点儿发抖。

    孙翔整颗心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他忽然有种莫名的情动，甚至有些硬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心理上明明有种屈辱感，但一看到周泽楷难耐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吞得更深一些。

    周泽楷看着他湿透的睫毛，潮红的脸，突然俯身，把孙翔整个按了下去，声音有点发颤地叫他的名字：“孙翔……”

    性器一下捅得太深，喉咙口反射性地缩紧，想呕，孙翔被逼出了眼泪，他闭上眼，几乎看见视网膜上一片岩浆滚过的赤红，他的呼吸凌乱得像风中落叶，充斥在鼻端的是沐浴露的香气混着少许熟悉的体味，嘴里的硬物又胀大了少许，撑得他脸颊发酸，口水止不住地往外流。而周泽楷滚烫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上，几乎要吻上来一般，他不上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却在死死抓住对方胳膊的同时，毫无怨言地迎合了他幅度的抽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泽楷突然拉开了他，孙翔猝然睁眼，好像看见对方无声地了句什么。

    他其实没有看清楚，心口却陡然发烫，以至于忘记要躲开。

    过了几秒，他才坐在地上愣愣回神，嘴皮和下巴都沾上了对方的体液，就像硫酸一般地烧灼着，孙翔慌乱地擦了下嘴就要揍周泽楷：“混蛋，你……”

    但他没能完就被吻住了嘴唇。对方身体的阴影笼罩过来，然后半跪在地上，捧住了他的脸。

    孙翔挣扎了两下，重新勾住了周泽楷的脖子。

    整个浴室里满是茫茫的白雾，就像是开水泼在雪地里形成的蒸汽般袅然。

    枪王把他的恋人抱在怀里，忽然想起一切开始的时候。

    他坐在健身房的地板上，热汗淋漓，像一团烧到极致的火，记忆里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今年S市的冬日比以往来得更加寒冷，从极北而来的寒流席卷了整个都市，凛冽的风仿佛被冻结成了巨大的球棒，翻滚着凶猛地敲击每一扇窗户，震耳欲聋。

    但旧年的雪终会被春风和阳光扯成碎屑。

    时光如帘。新的一天，一年，就这么来到。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