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望远镜里那几辆盖着苫布的辎重车正缓缓驶入伏击圈。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钱伯钧，发现这个平日里嬉笑怒骂的指挥官此刻眼神冷冰冷。

    “毒气弹？”赵刚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了一下。

    语气中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凝重。

    钱伯钧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着步话沉声道：“各炮位注意，优先打击末尾五辆辎重车。重复，优先打击末尾五辆。

    另外，此次战斗，不留俘虏！

    重复，此次战斗，不留俘虏！”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而不是决定数百人的生死。

    赵刚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对日军暴行的愤怒已经超越了个人情绪，转化为一种近乎冷酷的专业判断。

    远处山梁上，王远正带着炮兵观测组调整射击诸元。

    阳光在炮镜上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斑，犹如利刃出鞘。

    本来王远设定的第一个目标是日军队伍中间那个骑马的军官，听到钱伯钧的命令后，迅速调整炮击诸元。

    “距离八百米，风向西北，风速每秒三米”观测员的声音通过步话传来，带着细微的电流杂音。

    钱伯钧突然按住赵刚的肩膀往掩体后压了压。

    五感大增的他，已经可以称为这个时代的超人了。

    有时候，他不由的自嘲，自己会不会有破碎虚空的那一天。

    几乎同时，日军队伍里一个戴眼镜的参谋似乎察觉到什么，举起望远镜朝他们藏身的山脊线扫视。

    赵刚屏住呼吸，后背紧贴着潮湿的岩石，能清晰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

    “八嘎！”那参谋突然用日语喊了声，望远镜转向另一侧。

    原来是只野兔从灌木丛中窜出，引得几个日本兵举枪要打。

    钱伯钧嘴角勾起冷笑，对着步话轻声道：“开火。”

    刹那间，整条山脊线喷吐出数十道火舌。

    二十四门迫击炮同时怒吼，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砸向日军辎重队。

    赵刚亲眼看见第一轮炮弹就精准命中末尾那辆苫布车，爆炸掀起的不是普通火光，而是诡异的黄绿色烟云。

    “芥子气！”赵刚失声喊道。

    毒烟顺着风向往日军队伍前端飘去，前排的军马立刻开始疯狂踢踏，几个日本兵捂着喉咙栽倒。

    钱伯钧的战术狠辣得令赵刚心惊。

    用日军的毒气弹反过来对付他们自己。

    这个看似粗犷的军人连风向都考虑在内，可以是把鬼子算计的死死的。

    “全速射击！”王远山的吼声在山谷间回荡。

    四十挺轻重枪组成的交叉火力将日军队伍拦腰截断，子弹打在辎重车的铁皮上迸出连串火星。

    与此同时，其余战士分别扣动中加兰德的扳，眼神凶狠而又带着一种漠视。

    就如同在打靶一样，把一个个鬼子的要害部位搂入准星，扣动扳。

    不等查看射击效果，迅速移动准星，继续扣动扳。

    如此反复，竟然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突突突！

    砰砰砰！

    轰！

    饶是日军训练有素，还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的人仰马翻，四处乱窜。

    特别是强大的火力和精准的射击加持之下，鬼子仓促之间，根本没法组织有效的反击。

    一些久经战阵的老兵，还心存侥幸，以为撑过前面一段时间，后续就是自己大杀特杀的时刻。

    却不知道，钱伯钧的42团尤为擅长一波流，还特别持久！

    有个日本兵眼见情势不妙，刚准备跳下车躲避袭击，就被不同方向袭来的多发子弹同时命中胸口，身体像破布娃娃般甩出去两米远。

    赵刚在战斗打响的第一时间就抽出了自己的王八盒子，刚打了两枪，就停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完全没有自己插的必要，还没等他瞄准哪个鬼子，视线里的鬼子就如同麦秆一样，纷纷被撂倒。

    觉得打下去，反而可能浪费自己宝贵的子弹，也不知道钱伯钧给他报销不，索性就停下了射击。

    实话，现在这种体验还挺奇妙的，这还是第一次，亲临前线的情况下，

    也不能是摸鱼，他在仔细的观察着42团战士们的战斗。

    赵刚发现42团的射击纪律严苛到可怕。

    每个枪组都严格遵循“三短点射”原则，既节省弹药又保持持续压制。

    更惊人的是他发现了一些着装和武器都和普通战士有些许区别的42团战士。

    这些人的步枪不仅与众不同，还人人配备了瞄准镜，正是各营学习钱伯钧这个老阴逼，专门挑出来的负责狙击的狙击排战士。

    他们专挑试图组织反击的军官和枪点名，92子弹穿透钢盔的脆响接连传来。

    “赵参谋，看那边，有场好戏马上上演。鬼子果然还是有点东西，但是实话，不多！

    可惜了，碰上他的钱爷爷，有招也得给我憋回去！”钱伯钧突然把望远镜塞给他，指向战场侧翼。

    只见约两个班的日军正试图绕到山脚，明显是要偷袭炮兵阵地。

    还没等赵刚出声些什么，那片看似平静的灌木丛突然站起十几个披着伪装的士兵。

    清一色的冲锋枪喷出半米长的火舌，日军像镰刀下的麦子般齐刷刷倒下。

    有个日本曹长刚举起指挥刀，就被三发子弹同时打爆了脑袋。

    “跟我这玩斗智斗勇呢！开玩笑，我的侧翼从来不留死角。”眼见攻势顺利，钱伯钧把中的步枪扔给一旁的赵铁锤过瘾。

    他自己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烟盒，熟练的弹出一支。

    惬意的点燃后，钱伯钧叼着烟轻笑，硝烟熏得他眯起眼睛，“鬼子这点伎俩，老子玩剩下的。”

    还是没有经过毒打的鬼子好对付。

    之前多次和42团对阵的鬼子彻底让钱伯钧打惊了，甚至逼得钱伯钧诈死。

    不然，钱伯钧走一步，鬼子愣是研究上五六步才敢有动作，想想都觉得有点烦。

    看看现在，鬼子的一切动作都在预想之内。

    钱伯钧想让他们怎么死，就怎么死。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日军虽然遭遇突袭，但毕竟是千田联队的精锐，很快就有士兵自发组成三人战术组，依托燃烧的辎重车顽抗。

    赵刚看见有个日军枪拖着伤腿爬进弹坑，歪把子枪突然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开火，将两名正在冲锋的42团战士扫倒。

    “三点钟方向！”赵刚忍不住大喊。

    话音未落，那个枪所在的弹坑就被三发迫击炮弹同时覆盖。

    隐藏在反斜面的曲射炮组及时调整了射界。

    钱伯钧诧异地看了赵刚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的道：“看来赵参谋也是久经战阵啊，八路军果然出人才！”

    着突然从赵铁锤里抢过步枪，砰地一声将百米外某个正要投掷雷的日军军曹击毙。

    那雷在对方里炸开，又带走三个日本兵。

    战斗进行到二十分钟时，日军已经伤亡过半。

    残余的兵力收缩到公路拐弯处的石墙后，用尸体垒成简易工事。

    最棘的是两挺九二式重枪，交叉火力封锁了42团正面进攻的路线。

    “老王，该我让你准备的宝贝上场了。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太憋屈。非得让老子上强度，老子满足你！”钱伯钧对着步话道。

    赵刚正疑惑间，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奇怪的呼啸声。

    六发拖着白烟的火箭弹划破天空，像长了眼睛般精准砸在日军枪阵地上。

    爆炸的气浪将石墙整个掀翻，几个日本兵燃烧的身影在浓烟中舞足蹈。

    “这这是”赵刚瞪大眼睛。

    这种武器他只在苏联顾问带来的画报上见过。

    “乞丐喀秋莎火箭弹，算是没良心炮的升级。”钱伯钧露出白牙，“兵工厂那帮疯子搞出来的，真要是摆开阵势，一次齐射能报销半个中队。”

    着突然脸色一变，“不好！”

    只见战场东侧突然窜出三十多个日军，不知何时迂回到了42团左翼。

    这些人明显是精锐中的精锐，战术动作干净利落，转眼就突破了警戒线。

    “王远山！你他娘的在等什么？跟我这玩心跳呢嘛？”钱伯钧对着步话怒吼。

    话音刚落，那片看似无人的山坡后突然站起整排士兵。

    王远山光着膀子，胸前缠满弹链，里的捷克式轻枪喷出半米长的火舌。

    “给老子往死里打！”王远山此刻面目狰狞，故意把鬼子放到眼前，就是为了让鬼子感受感受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以后又瞬间破灭的感觉。

    他也看了情报部门传过来的根据地老百姓的惨状，如果不是忌口，他恨不得生吞了这帮畜生！

    他身后的士兵纷纷投出榴弹，爆炸的烟柱中夹杂着日军残肢。

    有个日本兵刚举起掷弹筒，就被赵铁锤一个长点射打成了筛子。

    赵刚看得热血沸腾。

    这些42团的士兵简直像一台精密的杀人器，每个零件都严丝合缝。

    当日军试图突围时，总会有预备队恰到好处地堵住缺口；

    当日军收缩防守时，迫击炮弹就会像长了眼睛般砸在头顶。

    战斗进行到四十分钟时，日军已经溃不成军。

    钱伯钧指挥若定，甚至有空闲派赵铁锤带着警卫排去炮火洗礼下的幸存的苫布下摸尸。

    还真他带回了几枚没有殉爆的毒气弹。

    看着这些毒气弹，钱伯钧的冷色又多了几分，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之前在忻口让鬼子血债血偿的场景。

    残余的百余人被压缩在公路旁的洼地里，像困兽般做最后挣扎。

    钱伯钧正要下令总攻，步话里突然传来林秀儿急促的声音：“团座！五寨方向出现日军骑兵，约两个中队，预计十分钟内到达。

    应该是鬼子准备的后，不知道怎么的躲过了咱们情报人员的侦察，突然就靠近了战场！”

    指挥所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现在部队分散在整条伏击线上，如果被骑兵冲击侧翼

    “蒋子轩！”钱伯钧突然喝道，“带你的人去东侧山坡，布置反骑兵雷场！”

    “来不及了团座！”蒋子轩的声音带着焦灼，“骑兵速度太快”

    钱伯钧的视线突然落在缴获的毒气弹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传令兵，你带着工兵营的兄弟把这些毒气弹给王远送去！

    告诉他，把这些毒气弹抽出一部分，当作临别礼物奖励给洼地里还敢反抗的鳖孙们。

    剩下的大部分给我打向骑兵来路，来个关门打狗。

    我倒要看看，骑兵没了速度，还能不能扎刺！”

    赵刚倒吸一口冷气。

    用毒气弹虽然不人道，但眼下确实是迅速结束战斗的唯一办法。

    他看见钱伯钧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异常冷静，显然鬼子

    毒气弹爆炸的黄绿色烟云很快笼罩了东侧山路。

    透过望远镜，赵刚看见冲锋的日军骑兵突然人仰马翻，战马发疯般将骑甩下背脊。

    有个戴少佐衔的军官举着军刀冲出毒雾，脸上已经布满水泡，没跑几步就跪地呕吐起来。

    经过这么一耽搁，42团的轻重枪终于部署到有利位置，没做任何耽搁，开始对着鬼子的骑兵部队尽情扫射！

    很快，侥幸逃过毒气攻击的鬼子骑兵，就迎来钢铁慈父的教育。

    随着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咒骂，鬼子的骑兵援军就消失在如狂风暴雨的弹幕中。

    烟雾散去，只有战马的嘶鸣和鬼子的哀嚎，在回应着打空了弹夹。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宁静，然后就是整齐的更换弹夹弹链的声音。

    显然，鬼子突如其来的加戏，也让42团战士们有了几许莫名奇妙的紧张，一个个不约而同的摁住了扳，就没撒！

    “都他妈什么时代了，还跟我这玩骑兵冲锋。还真差点吓了老子一跳，是时候结束这场战斗了，发信号弹！”钱伯钧冷冷道。

    三发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总攻开始了。

    赵刚本以为接下来是冲锋的时间，刚准备跳出战壕，却被钱伯钧拉住了。

    还没等他问出什么，就突然听到头顶呼啸出异常熟悉的声音。

    狗日的42团，居然这个时候还要先用火炮洗一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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