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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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本能



    即便严笑竭力掩饰,极尽讽刺,但她却无法否认一个事实。



    这是她的孩子。



    但她亲把她杀死了。



    而孩子的父亲也摆出一副“皆大欢喜”的模样,就好像这个孩子的存在更是个错误,不受欢迎,不被期待,令人厌恶。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乐殷南不知道严笑喝药时有没有挣扎过“留与不留”的问题。



    但她的确在那一瞬想过,留下来。



    也许严笑也曾不合时宜地想过。



    所以她才会如此愤怒。



    多么讽刺啊。



    竟会有准父母对孩子的死亡无动于衷,甚至拍称快,弹冠相庆。



    “我没有。”严笑矢口否认。



    她侧过脸去,对乐殷南冷冷地下着逐客令:“你该走了。”



    乐殷南盯着她的眼睛。



    严笑的眼眶、鼻尖都透着一丝微红,神色厌厌,眼神里透着一股虚脱的无力感,但紧攥的拳头,被咬出血的下唇,还有背凸起的青筋却暴露了她高度紧张,极度脆弱的精神,仿佛一头浴血受伤的雌鹿。



    乐殷南想到马场的红伞,想到奴隶og们唯唯诺诺的眼神。



    她意识到她曾是如此强大,灵敏,警觉,现在却又如此脆弱不堪,随时可能仓皇而逃。



    从乐殷南的目之能及范围内溜走。



    乐殷南忍不住将严笑圈在怀里。



    严笑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永远强大,永远倨傲,永远充满生命力。



    乐殷南嗅到严笑摇摇欲坠的脆弱。



    这种脆弱让乐殷南感到心底深处的某种支柱也在濒临崩塌。



    于是乐殷南忍不住将她更紧地揉入怀中,仿佛这样就能把她拼凑完整,将那根柱子弥合填补。



    严笑没有挣扎。



    因为乐殷南把信息素收得很干净,看不出任何欲望。



    严笑甚至可以闻到乐殷南衬衣上皂角粉的味道。



    她把下巴搁在乐殷南肩上,听到乐殷南心口有力的心跳,近乎贪婪地深吸着她身上干爽的气味。



    她被拥抱。



    她被包围。



    她很安全。



    “我以为我是不一样的。”严笑怔怔地开口,“但我还是无法控制。”



    有温热的东西滴在肩膀。



    乐殷南感受到严笑后背的轻颤震动。



    “那个东西明明什么都不是,但我还是会屈从og的本能,被它控制,为它悲伤。”



    “我居然犹豫过。”严笑恨恨,“在明知道留它对我百害而无一利的情况下,我竟然还是犹豫了。”



    她神色厌恶。



    那一瞬间,浓烈的软弱和无力浪潮般朝她袭来。



    让严笑根本无处窜逃。



    她是那么地想要摆脱og的身份。



    那么想要证明她和那些og是不一样的。



    到头来还是无法克服og的本能。



    她甚至在喝完药后感到深深的后悔。



    这种后悔来得迅猛又持久,让她在房间里坐了整整一天,直到乐殷南推开门,才将她从这种悔恨中抽离出来。



    严笑甚至分不清这是属于og本能的脆弱,还是理智基于道德感的谴责。



    或者两者皆有。



    或者两者没有差别。



    她自以为傲的理性就是og的本能。



    og软弱又无能。



    又或者,og的本能就蕴藏着理性与力量,只不过被另一种更强大的软弱与无能的本能吞没了。



    就在严笑陷入自我厌弃的时候,乐殷南微微松开她。



    然后她轻轻吻上她的唇。



    来也奇怪。



    她们标记过那么多次,但这却是她们第一个在意识清醒下的吻。



    今晚无风,街道两边的梧桐树叶挤成一团团绒絮,桌上梅子酒垂涎滴下一颗青梅,花楼街浸在梅子味的绒絮里,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她再次被本能吞噬。



    意识到这一点,严笑一个激灵推开乐殷南。



    “你疯了?!”她又惊又惧。



    乐殷南像偷饮夏日苦酒的醉鼠,一经主人发现便仓皇逃窜。



    “我”



    乐殷南往后退了一步,情不自禁地舔了下唇,意犹未尽。



    乐殷南顶住严笑杀气腾腾的视线,艰难地:“抱歉,我情不自禁。”



    受本能驱使。



    她们都是欲望的奴隶。



    “所以你们alp从来都不会反思自己吗?”严笑冷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任由自己被本能支配?发泄放纵?”



    “不是。”乐殷南喉咙发干。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严笑,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很清醒。



    她起初只是想安慰她。



    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最后她十分清醒地将自己放逐在这场酸甜交织的苦酒水流中。



    “我想我只是”



    乐殷南嗓音沙哑。



    喜欢上你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内一闪而过,然后她如被毒蛇咬住一般朝后缩了缩。



    



    她没意识到自己很声地将心底想法了出来。



    “你什么?”严笑以为她听错了。



    乐殷南连忙反应过来,矢口否认:“没、没什么。”



    危险很容易麻痹神经。



    欲望更容易混淆意志。



    她俩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是荒诞的现实让她产生了错觉。



    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



    乐殷南心翼翼地瞥了眼严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甚至觉得严笑和她一样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我是,我想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怎么帮?”



    “帮你认清自己。”乐殷南问,“既然你拒绝承认og的身份,那么严笑,你究竟想成为怎样的人呢?”



    严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乐殷南以为严笑永远不会回答的时候,她重新开口。



    情绪平稳,声音微冷,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杀人于谈笑风生之间的严老板。



    “让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严笑,“你深更半夜来我这里,不会只是为了找我倾诉不公寻求安慰的吧?”



    乐殷南之前没有回答就被严笑堕胎转移了注意力。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还无法回答。



    因为她根本没找到原因,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但现在答案呼之欲出。



    乐殷南敛下视线,藏匿好所有暗流汹涌的情绪。



    “我来找你商量。你当初和我拟定契约,是想得到乐家江北新军的情报来助你搜罗‘三道轮回’的下落。如果我被事后清算,那么你前期的投资就会付之东流。所以,为了你自己,你也得帮我。”



    “你心理清楚的答案,怎样做最便利,最简单。”严笑冷锐指出,“去抗议,去争执,去拒绝执行,实在不行,杀了乐振北——甚至乐行检。”



    “你明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但你还是来多此一举,明你内心仍在犹豫,不愿动。”



    严笑辛辣反问。



    “乐殷南,当你问我想成为什么人的时候,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呢?”



    “乐家的狗?本能的俘虏?虚妄的奴隶?”



    乐殷南不吭声。



    严笑没指望她能回答这个问题。



    她端起桌上的梅子酒一饮而尽:“夜深了。”



    “打扰了。”乐殷南逃窜似的准备离开。



    “站住。”严笑改变了主意,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这么晚了,你来了又匆匆离开,你是想见到明天报报道‘乐将军与严老板深夜吵架感情不和’还是‘乐将军能力不行,时间短暂’呢?”



    乐殷南诧异:“你要留我?”



    “就今晚。”严笑微微扬起下巴,“不过不许释放信息素,不许动动脚,明白吗?”



    乐殷南摸不清严笑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本想她心点不会被记者发现,再这件事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之前她可从来没有留宿过,哪怕檀香阁空房那么多!



    但她无法拒绝。



    与其她厌倦回到乐家,不如她更愿意留在这里。



    虽然两个是一个意思。



    “好。”她声音微沉。



    一切都像做梦。



    严笑和乐殷南并排躺在床上,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严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沉浸在乐殷南的呼吸声中,杂乱与疲倦就这样渐渐平息下来。



    是了。



    就是疲倦让她留下来乐殷南。



    那个失去的生命开始变得虚无缥缈,只有身边的乐殷南是真实的。



    严笑闭上眼睛。



    乐殷南不知道的是,她当初拟定契约还抱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恶意。



    或者那才是她更深一层的目的。



    利用乐殷南找到三道轮回,帮助她回到乐家,成为下一任乐督抚。



    ——然后摧毁她。



    让一个奴隶alp坐上高位,玷污高台后再毁掉她。



    alp不再不可侵犯。



    贵族之血不过一滩淤泥。



    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但乐殷南是如此真实,严笑能够轻易听到她逐渐变快的心跳,闻到她身上的皂香,感到她长发扫到脖颈间的微弱的痒。



    严笑差点就心软了。



    “你尽管放去做。”严笑闭眼,睫毛轻颤,“只有乐行检还需要秦淮泊一天,那么你便是安全的。届时只是一点舆论上的波折罢了,你父亲会护着你的,无妨。”



    乐殷南来求一个答案,那便给她。



    乐殷南念着那虚无缥缈的亲情,那便坐实它。



    严笑需要的只是一个雷厉风行,执行命令,收集情报的工具罢了。



    犹豫会让工具生锈,无法完成目标。



    “谢谢。”乐殷南睁眼盯着头顶的帷帐,轻声道。



    严笑没回答。



    她忍不住侧头去看她。



    却发现严笑已经睡着了。



    乐殷南也阖上双眼。



    夜凉了下来。



    莺莺燕燕也各自陷入沉寂。



    虫鸣在绒絮里悄然作响。



    无论是严笑还是乐殷南,她俩都没意识到刚才那个短暂的,基于本能的拥吻,一个没有释放信息素,另一个也没有深入追究。



    或者她们其实都意识到了。



    只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回避了这个问题,闭口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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