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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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旧部
利元当铺做的就是南来北往大人物的生意。
江北鱼龙混杂,但凡典当的多少不愿让人家知道身份,所以不少人来了都乔装打扮。
即便被认出来了,当铺的伙计嘴巴也都闭得严实,不会泄露风声。
头柜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中年女bet,穿着灰色长衫,神态沉稳,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处理这事颇有经验,很快便镇定下来。
当铺还兼做储物生意,有些贵客不便将东西放在家中便会提前花大价钱买个储物柜存起来。
只要出具体货柜号,由头柜核实,再对上事先拟称的暗号便能取出。
乐殷南早早便购置了个柜阁,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
“好的,您稍等。”
头柜折身核对了数目,确定无疑,便从库房取出一个黑色包裹。
“暗号是?”
“蜂巢。”
乐殷南察觉到后柜有人在偷偷往这边瞧。
她瞥见了一角黑色马褂,猜测是头柜偷偷告诉了当铺的总管,她毕竟身份特殊,总管都被惊动了。
“暗道对了。”头柜将黑色包裹递给乐殷南。
乐殷南点点头,没有戳穿总管的好奇窥视。
她只是从身上取出一包糖,放在柜面。
“客人,您这是?”头柜不解。
乐殷南沉声道:“这是给前任账房先生的。”
头柜大惊!
整个江北谁不知道漕清帮十七是被乐殷南杀掉的?
而且还是当街示众!
如今坊间广传已死的乐殷南却突然现身,还主动提及十七,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对窝藏漕青帮匪寇的当铺不满?
以为当铺是漕清帮的据点?
想要斩草除根?
头柜起了一身冷汗,她硬着头皮应道:“账房先生?客人怕是记错了吧?利元当铺从来是当家的兼任账房,如今当家的却是位‘地氏’姐。”
她边边希望后头看热闹的总管能够出面解围。
乐殷南没有戳穿。
她只是:“十七素来怕疼,吃不了苦,这是他最爱吃的麦芽糖。烦请替我转交给他。”
刑场那日之后,十七的尸首也不翼而飞。
乐殷南打听了一下,发现是利元当铺替他悄悄收的尸。
“有劳了。”乐殷南诚恳地,“多谢。”
她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
总管这才从后柜赶来。
“这是给十七的?”
听到头柜的转述,总管也不可置信。
“来她也曾是奴隶难不成与十七有旧?”
“从未提十七提到过。”头柜缓缓摇摇头,“十七素来与我们很少交流,更遑论谈及他的事情。”
这也是利元当铺能在督抚府搜查时躲过一劫的原因。
“也是。”总管点点头,“若是两人有旧,那她要么铁石心肠,要么”
总管没有出来后面的感叹。
‘未免也是个可怜人。’
“那这麦芽糖?”
“便如她所愿吧,回头送到他墓前。总归造不成什么损失,毕竟十七的确噬甜。”
主柜应了声。
总管又问:“她就寄存了一个包裹吗?”
“就一个。”
“你取出来的时候看清了是何物吗?”
“大多是银票,少许零散银元和金条,两件贴身衣物,还有一把配枪,几块弹夹。”
总管微微讶异:“她早就做好逃跑的打算了么?”
“还是一直如此?”她想了想,又翻了翻记录的票帐,更加惊异:“竟然是一个月前存的?”
一个月前岂不便是围剿之前的事情?
自那时乐殷南便起了异心?
短短几分钟内,总管便觉得乐殷南已经颠覆了许多既有印象。
“有点意思。”她摸了摸下巴,回头冲主柜,“若是日后她再来,心接待,或许她并非远走高飞。”
乐殷南取了随身物品便贴身藏好。
雨还没停。
夜已经深了,路上根本没有人,就连猫都不曾惊窜。
乐殷南暂时还不想回到檀香阁。
在檀香阁里,她总会有意无意地被严笑所干扰。
即便严笑外出,她残留在屋内的信息素也让她无心思考。
她想了想,脚步打了个转,鬼使神差地迈向大世界歌舞厅。
这里是真正的不夜场,即便江北先前遭了那么大的搜查,该玩乐的仍旧玩乐,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乐殷南挑了个角落坐下。
她看着舞池里跳着探戈的男男女女,得到乐家承认的假面晚宴竟像上辈子的事。
乐殷南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呛得眼睛发红。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问询:“将军?”
乐殷南猛然惊醒。
她本能地掏出枪,抵在来人的腹上,一还拿着玻璃杯,半杯酒微微晃晃。
看清了来人,乐殷南只剩错愕:“柏杨?”
来人一身侍者马甲,领口还系着黑色礼结,正是徐柏杨。
她声音几乎哽咽:“我就知道您没死,我就知道您会来这里。”
乐殷南有些发懵。
“你们不是接到朝廷调令前往宁阳了么?怎么会在这里?”乐殷南警觉问道,“只是你在这儿——还是新军都?”
徐柏杨声音压低,语速飞快:“第一期的人大多都留下来了。”
乐殷南精神一凛。
第一期指的是第一批接受新式训练的新军。
和乐殷南当年同一批被卖入督抚府的奴隶。
她们从一起长大,一起训练,一起出生入死,早就结下了情同家人的情谊。
“你应该知道,各国大臣还有朝廷都逼我们交出此次事件的负责人,乐振北便推了许多第一期的老军官们出去顶锅。她知道我们这批人轻易非同一般,反正不是她的人,所以她毫不心软,甚至趁清除了一波异己。”
徐柏杨起来面色愤愤。
“她原本还想把我推出来,毕竟我是你的副官,她必定会对我下。但我提前知道了风声,便偷偷离队了。”
徐柏杨这话时不无得意:“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你就这么死了,于是我对他们,愿意跟我走的人便在当晚江北北界集合。虽然第一期还活着的所剩无几,但几乎全都跟来了。他们如今都是各队各营的中流砥柱,又连带了一批自己的亲信还有一些你平时悉心教导的大家都不是瞎子,虽我们都承乐王府饷银,但真正和我们常年在一起的人是你!而且你也是乐王府的人,我们只是不愿便宜了那‘乐王’!”
她认真地盯着乐殷南的眼睛,肯定道:“乐殷南,现在有将近大半个营的人都向我表明了心迹,一队离开分散江北找你,就等着你回来!”
乐殷南愣在原地。
她没想到徐柏杨可以做到这样。
更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么多人离了队守着她回来。
“我猜若是你活着,一定会回来,于是隔三差五便乔装成这里的侍者,没想到真被我找到了!”徐柏杨情绪激动不已。
乐殷南半天不出话来。
她嘴唇动了动,许久才了声:“何必。”
“军队里不能没有指挥。”徐柏杨只是坚定道,“更何况,我是你的副官,无论你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你。”
乐殷南眼眶发红,她感到喉头涌起一股辛辣,也不知是不是被酒水呛的,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抱住面前的徐柏杨,按在她肩膀后面的掌骨节分明。
“将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许久,徐柏杨被乐殷南松开,她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差点就要落下泪来,定定看着她。
“哪怕是夺回乐家,从乐振北里夺回兵权,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都绝无二话!”
“我”
乐殷南被如此大胆的发言惊得不出话来。
她心头一跳,感到的并非荒谬和大逆不道,而是有种难以言喻的野望。
“我还没想清楚。”
过了半晌,乐殷南实话实。
“可我的确不甘。”
几天前她尚且还有死志。
不被人承认,自己还控制不住上瘾般的易感期,甚至连四肢都失去了控制,存在都被扼杀。
但随着伤势的恢复,乐殷南已经没了这个想法。
尤其今天还剪了短发。
古人常“削发明志”,看到镜子里的新形象,乐殷南确有如获新生之感。
严笑那句拷问更像深埋在心底的种子,在见到徐柏杨的那刻,突然破土而出。
——她的确不甘辛苦多年的成果就这样被乐振北占据。
她牺牲了这么多东西:
朋友,尊严,年少的梦想。
却只换来一个无疾而终的结果。
太荒唐了。
乐振北她凭什么?
就凭她生来高高在上,生来继承“正统”吗?
许是借了几分酒意,从来未有的野望占据了乐殷南的大脑,强烈的愤懑呼之欲出。
“不过,在我想明白之前,我想看看乐行检写给乐振北的家书。”
那里记载了乐行检对她的态度。
她想知道他最后是否向乐振北下令,在朝野上下替她话,保她平安。
乐殷南声音发冷:“我想知道一个答案。”
“徐副官,你让那些没归队的人按兵不动,还是跟着乐振北的步调走。至于已经离队的我想见见他们。”
“明日下午五点,渡门桥,第二十六号码头。”徐柏杨立即给了个地点。
乐殷南点点头:“很好。”
言谈之间,已然是过去的少将军姿态。
坚定,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我这就去安排。”徐柏杨完就要离开。
临走前她被乐殷南叫住,“柏杨——”
乐殷南猛地把她抱在怀里,臂微颤,但声音却是无比轻柔的。
“多谢。”
柏杨:好耶篡位成功!
笑笑:您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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