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承风 “他根本早就想过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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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承风“他根本早就想过要分开。”



    陆承风没派司接她,云挽出门的时候,警卫倒是拦了下:“夫人,您不能出去。”



    云挽直接将短信给他们看。



    警卫对视一眼,看见穆丝遥名字,大概以为是陆承风意思,将门禁打开:“夫人请。”



    云挽打了个出租来到鲤跃轩。



    鲤跃轩依山傍水,也算是私人会所,通常都是举办名流宴会,只是场子更隐蔽。



    她进去时有保安拦她,问她要包厢号。



    她来时,穆丝遥就已经将号码发她,保安致电过去确认过,将她放行。



    那晚云挽穿了条长裙,颜色很淡,裙身也没多少装饰。她没化妆,几天来没有休息好,脸色也稍许苍白,连带着脖颈锁骨一块,都白瘦得打眼。



    侍应生带着她去了包厢。



    推开门,里面却没有人。



    侍应生:“姐,请您稍候。”



    云挽轻声:“陆先生出去了吗?”



    大约是知道她的究竟是哪个陆先生,侍应生微愣,表情有点古怪:“他不在。”



    随后掩上门,退了出去。



    云挽也没再追问。



    包厢并不算空旷,布置得很雅致。窗外潺潺流水,雨声潇潇,尽管没有月色,然而夜光凄静。



    云挽等了许久,也没有人来。



    她隐约察觉不对,然而不知道要她来究竟是为什么,就仍是安静坐在沙发一角,微微垂着头,双搁在膝上。



    目光幽静静落在地面,肚子比较大了,已经看不到鞋面。



    她盯着地毯,思绪渐渐放空。



    其实她来这种私人会所的次数不多,除了那次在江南会所和栾琛,剩下一次,只是和陆承风。



    那是结婚的第一个年头末,入春下了一场雨夹雪,陆承风从国外回来,到家第一件事是直奔卧室。



    她正收拾衣帽间,穿着睡裙,到膝盖上点,他风尘仆仆大衣还没来得及换,就把她裹紧大衣抵在木柜上,弄了一次。



    结束后,他把她抱回卧室,扯过被子披她身上:“下午收拾东西,我们晚上的航班,跟我去个几天,嗯?”



    她有有点累,也很茫然:“去哪?”



    他:“南昌。”



    他是去谈生意,约见的合作伙伴在南昌。



    云挽从没有和他出去过,有些高兴,但是也不知道自己去做什么。



    就问了句:“就我们两个吗?”



    他嗯。



    她继续茫然:“我去给你当,当助理啊?”也不知道助理要怎么做,她没做过啊。



    他一愣,随即好像有点生气了,沉着脸森森:“你去给我当老婆!”



    她差点吓到,攥着被角就点点头。



    陆承风约谈的私人会馆,很隐蔽,建筑倒是很有特色,古色古香,有亭台水榭。



    那时候陆承风远不及现在成功,譬如都是他去见别人,要赶航班飞过去见,不像如今,都是别人求着见他。



    那时候他们甚至还要等人。



    地方定在一座水榭,三面环水,廊檐垂下薄透的白纱,轻薄飘曳,外面雨夹雪,他们在里面淋不到雨,但是能吹到风。



    她当时身体就不好,整个人很纤弱,有种柔淡的美。风吹了没几分钟,她就冷得受不了。



    因为要赴宴,不能穿太臃肿的衣服,云挽外套就只披了大衣。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



    外面春花已经开了,气温却还是冷。



    陆承风并不冷,他坐在梨花木椅上,单虚握拳抵在卓沿,风吹过额发,没有任何表情。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年他还不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因此除了服从,等待,不能有再多脾气。



    她就也不好什么,冷得半张脸掩在毛衣领里,簌簌颤抖眼睫,半闭上眼睛。



    肩上陡然一沉,她睁开眼,看见他近在咫尺的面孔,他俊美的脸庞沉郁,绷着脸将外套宽下,披在她肩上。



    她微微讶异:“怎么了?”



    他还是绷着脸:“不冷?”



    云挽没想到他还能注意到,有点窘,毕竟成年人了,出门怎么连衣服还能穿少。



    她耳根一红,声:“冷。”



    又:“还以为江西温度会高呢,早知道贴个暖宝宝了。”



    他淡淡笑,没什么。



    那家会所种满了中式庭院常用的树种,临水榭的是几株梨花,初春天气,梨花已经开了,被风打进没有遮挡的水榭,落在她肩上,身上。



    他擡给她拍掉,云挽也觉得被人看到形象不太好,也拿拍。



    只是他指尖到了她发顶,停顿住。



    南方的雨夹雪,其实更多是雨,雪只有一瞬间,停留在睫毛上,衣襟上,不等累积就要化掉,堆不起来。



    因此天色也不是刺目的白,而是一种昏朦的灰。



    乌沉的颜色。



    他眼睛里也是灰蒙蒙,视线几许复杂落在她眼睛。



    云挽有些不解:“怎么了?”



    他没什么。



    过了几息,又淡淡声,不轻不重道:“刚才一擡头,以为你头发白了。”



    她拍开梨瓣的动作一顿,眼眶骤然发酸。



    再想看他,他已经移开眼。



    仍然维持着端正的姿势。



    她过很久才声:“你头上,也是。”抿抿唇,“都是白色的了。”



    陆承风眼瞳微不可察颤动。



    没等他们开口第二句话。



    侍应生递话:“曾老板改了地方了,您跟我来。”



    很常见的下马威段。陆承风难得没有脾气,只是点了个头,有些狼狈避开她眼神:“劳烦。”



    后面他讲生意,云挽也听不懂,乖乖坐在旁边吃饭。只是那晚回酒店,她吹了风,当夜就起烧。



    他应该是被烫醒了,摸摸怀里,她额头温度不对劲,翻身下床让酒店送药,送温度计,又扶她起来喂了点水。



    她烧得人不是很清醒,就开始胡话:“那个老板,好坏啊。”



    他嗯。



    她囊着鼻子:“早知道在家看电视了,一边都呼吸不了了,好难受。”



    又卷着被子,慢腾腾翻个身到另一边:“现在能呼吸了,但是刚刚能呼吸的又塞起来了。”



    最后总结:“好难受,不来了。”



    他跟着坐到床榻另一边,笑了:“行。”



    他:“我换个人折磨,不折磨你了。”



    后来她确实没再怎么和他出去过,除了海陵岛那次聚,只是当时她刚怀孕,孕吐严重。



    他大概不想让她把生意坏掉,于是中途也没有留下她,留了他秘书。



    隔壁包厢隐隐传来含糊笑意,和记忆中他的声音,渐渐重合。



    这声笑是那么熟悉,以至于她很容易就认出它来自谁,曾经也对她笑过,甚至几天前的夜晚,还匍匐在她身上。



    云挽身形僵滞,这才意识到旁边的包厢有人。



    应该是几个人。



    着她听不懂的闽南话。



    有男人,有女人。



    然而唯一能听出的其中一道声音,是她丈夫。



    云挽眨了眨眼,指尖捏进心,心中好像有什么微弱的疑问,被那声笑声掩埋。



    她凭着一股冲动起身,推门出去,想看看他消失这几天,不回家,究竟是在和谁吃饭。



    会所名流宴会多,上层云集,因而外观建造得非常富丽堂皇,也很冷清,整个二层,楼道人都特别少。



    门半掩着,她能看清里面衣香鬓影,几个人谈笑风华。



    他的面孔很模糊,也很淡。



    指尖夹着烟,勾住窗外一缕暗暗的夜色,陌生,而又熟悉。



    他对面的人,她也并不是不认识。



    当初在陆宅匆匆见过,是秋娴。还有一个男人,年级略轻。



    应该是她的弟弟,秋桐生。



    他们在什么,云挽不清楚,闽南话很难懂,只是心口忽然传来一点很细微的疼痛。



    就像是被刀子,从里面一点点割裂。



    即使他们冷战争吵半个月,她负气让他去找别的女人,可心里从不是那样想。



    她没有想过,可能有一天,他对这种拉扯游戏厌烦,也会嫌恶地松开,去找别人的。



    那种言笑晏晏的场面,她看不下去,云挽转开头,几乎是慌不择路想躲起来,冷静一下。



    她后退跑了两步,绕过拐角时,撞在一个人身上。



    呵斥声响起:“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紧接着是另一道熟悉的低沉声线:“闭嘴。”



    那人住了口。



    云挽红着眼圈擡起头,栾琛略带惊异的视线落在她眼底:“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一个人吗?”



    不,不是。



    她想。



    



    他并没有陪她,她在家里等他的时候,他的时间,空闲,淡淡模糊的笑意。



    全都给了另一个人。



    她喉咙被堵着,不出话,再也经受不住。使点力气推开栾琛,跑进了走廊卫生间。撑着洗台,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下来。



    她撑着台面大口喘息,平静几分钟,心口的空洞挥之不去,他究竟是故意的,还是真心的。



    她不明白。



    只是今天撞到这一幕,让她陡然失声,什么话都不出来。



    云挽擡眸,视线飘飘忽忽落在了镜子上。



    她眼眶红涩发抖。



    然而镜子里不只是她,她闻到一阵香风,看到勾唇看向她的穆丝遥。



    她一愣,视线来不及收回,无声僵硬在那。



    僵持片刻。



    穆丝遥娉娉婷婷走过来:“云姐,你可真沉得住气啊,这种时候还能阵脚不乱,我真是佩服。”



    云挽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低下头抽出一张纸巾,慢慢擦。



    “原本我还不明白,陆总娶你这种人放在身边有什么用,我现在算是知道了。”



    穆丝遥不再伪装。



    终于撕掉那层和善发面具,她宛然一笑:“您怎么还能忍,忍我这么多年,现在自以为好不容易揣了个种,苦尽甘来,结果呢?”



    云挽低眼抿唇。



    穆丝遥:“你是早就知道了吧,真是难为你了,忍了我三年。不过谁让我能干呢,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缺女人,更不缺漂亮女人,所以像你这种,也只能算中等货色。你老公身边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选你呢?”



    她轻蔑笑:“是因为你睡起来格外舒服?”



    紧接着继续大笑两声。



    云挽将纸团丢进水池,难得沉了声:“我从来没有针对过你,还请你话客气点。”



    她没有心情和她争论。



    短信的事,云挽已经猜得出大概。



    应该是穆丝遥自作主张,主动给她发了消息,瞒着陆承风,瞒着所有人。



    反正他身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秘书,就连门口警卫见了名字都可以放心。



    可这对她来,通通不是重点。



    不管是谁指引,又抱着什么目的。



    然而她看到的一幕,总不可能是假的。



    穆丝遥满不在乎:“为什么要客气,我实话告诉你,我也忍你够久了,他都嫌弃你到不回家了,你怎么还有脸在别墅住下去?我要是你,我早就无地自容。”



    “你知道你比我差在哪吗?”



    她不哈,穆丝遥莞尔一笑:“哪里都差。你长相普通,家境又不好,性格还那么软弱,也就学历拿得出吧,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中文系,出去都丢脸,笑死个人。”



    “没有半点用的专业,就和你这个人一样,晃到人面前,只会碍人的眼。你都不想想他为什么宁可住酒店,也不要回家看你吗?”



    这几句话不咸不淡,她却被捅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她胸腔闷颤,觉得腹也传来阵阵隐痛。



    云挽再待不下去,擡步要走。



    穆丝遥攥住她细瘦的腕:“你这就听不下去了?想回去,回去告状,吹枕头风?”



    云挽用尽力气逼视她。



    她仍是挂着那丝轻佻的笑:“你去吹好了,你也就这点本事,不过我老实给你透个底——你就算哭得再厉害,陆总也不可能炒了我,他需要我,当然多过于需要你,怎么办,只能你让步了。”



    “反正你已经委屈这么多年了,多委屈一点,也算你给你肚子里面的积福吧。”



    云挽静静看着她,忽然就笑了一下:“你以为没了我,你就能当陆太太吗。”



    穆丝遥皱眉:“你什么意思。”



    云挽摇头:“没什么意思,穆姐,你心里最清楚。他不会选我,当然也不会选你,今天这一幕,我看了,你也看了,他就算和我离婚,也会娶秋家姐,不会娶你。”



    “穆姐,我们都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穆丝遥精致的面容有一瞬间扭曲:“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起码还能留在他身边,你呢?”



    她冷笑:“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他很快就要和你离婚了,离婚协议他单方面也签好字,就存在他泉城那套房子的衣柜里,有个木匣,你打开就是。”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羞辱我?你,上不了台面的货色,你肚子里,没人承认的野种,你也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之前叫你一声陆太太,不过给你脸,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穆丝遥很高,穿着高跟鞋更高,她逼近,居高临下俯视:“你知道我在香港生活,一年要花多少?要不是你沾了他高中学妹这个头衔的光,就你这种贫民窟出来的,一辈子也够不上和我话的。”



    她讥诮捏过她下巴:“你去告状去啊。”



    她臂被狠狠攥住摔到一边,穆丝遥脸色突变,看到眼前男人,表情立刻灰败下去。



    栾琛隔在两个人中间,俊挺的面庞怒意翻腾:“姐,注意你的言辞。”



    他箍住云挽的脑袋,摁在怀里,不让她擡头。



    穆丝遥的脸青了又白,尴尬道:“我和这位姐话呢,栾先生也要管吗?”



    栾琛冷冷凝视:“我管到底。”



    穆丝遥被震住了。



    约莫是从没想过他会中途横插一脚,栾家家大业大,栾琛更是身份尊贵,不是她能惹。



    尽管不甘心,最后穆丝遥狠狠剜了云挽一眼,还是愤懑地走了。



    洗台恢复安静。



    栾琛抱着她,单扶住她脊背,上下轻轻安抚。



    他听得见,她脸埋在怀里,细细的啜泣声传进耳膜。



    栾琛眉眼一沉,擡把她泪擦去:“不哭了,她走了,别怕了。”



    怀里人怯怯擡起眸,眼圈红得吓人,脸色也苍白。他看着大约心疼。



    栾琛握住她的:“你还好吧。”



    云挽眼圈红着:“你能帮我个忙吗?”



    他轻轻嗯:“帮你什么。”



    她自己擡擦掉泪,把他带到包厢隔壁,隔着镂空雕花木板和金色纱帘,笑声若隐若现。



    她:“你是闽南人,你能帮我翻译一下他们了什么吗?”



    云挽磕磕巴巴地落泪:“我听不懂。”



    不知道为什么,到听不懂时,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一股巨大的哀伤袭来。



    然而栾琛沉默片刻,他低垂着眉眼,深灰色西装在柔和壁灯下深沉稳重,他抿唇,眼角浮起细碎的纹路。



    他就像是魂游天外,又像是心中在做纠结争斗。



    最后,栾琛眼含抱歉擡眸:“我还是不翻译了,好吗?”



    云挽就明白了。



    她也不知道心里是痛还是什么,好像已然麻木了。她顿顿地点了点头,声:“没关系。”



    栾琛将西装方巾拿出,擦干净她眼尾的泪,没有收回去,而是塞进她心里,喑哑道:“我送你回去。”



    她愣愣地,一句话都没有。



    那夜大雨落得瓢泼,然而到了半夜,已然趋于平静。



    他不敢将车子停靠离庭院太近,昏暗车厢里,摸了摸她呆滞的脸:“我只能送你到这,被他知道,又要对你生气。”



    云挽没有任何表情。



    “挽挽。”



    他忽然。



    她迟钝地僵硬掀起眼皮,眼前黑影晃过,紧接着温热的体温袭裹,她被拥在怀里。



    他:“别怕,没有地方去,就来找我。”



    他将那方巾帕替她塞得更紧:“我过的话,永远算数。”



    云挽僵持三秒,推开他。



    她失了力气,推开他的动作,轻得仿佛猫挠,他却还是顺从离开。



    如果是陆承风,应该是不肯罢休的。



    有时候云挽也觉得很好笑,如果当初她先喜欢的是栾琛,她的日子,会不会比如今,好过许多?



    她下了车,一段夜雨的路,她木木地淋了雨走进家门。



    东仔吓了一跳:“夫人,您怎么了?”



    她没应,游离的魂般走上二楼,回了房间。



    她关上门,视线在卧室里扫视一圈。



    这个卧室,是她很陌生的。



    她只是今年才被允许,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从前从前,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



    云挽走到衣柜前打开,隔着一件件他的衣服,将那个匣子找出来。



    黑漆漆木头的匣子,静静望着她。



    曾经她觉得,那是他私人的东西,她不方便打开。



    然而今夜。



    锁扣“咔嗒”响起,她将木匣盖子掀开,木着脸,看见了收在里面的那份文件。



    她木着脸打开。



    才知道原来他秘书其实,没有完全在骗她。



    那是一份早就签字好的离婚协议。



    落款人,陆承风。



    财产全部分割得很清楚,包括他名下房产,各类,这方面陆承风真的没得挑,给她的财产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



    只是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那些曾经担心的,不是错觉。



    为什么他知道她怀孕之后,会不高兴。



    为什么会让她不要告诉别人。



    为什么每次提起她时,他有那么多欲言又止。



    或许是因为,他根本早就想过要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