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承风 “我们就这样互相恨,到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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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承风“我们就这样互相恨,到老死。”



    暴吼声震天动地,窗外夜幕低垂。



    大雨如注,一声声的雨和雷,混着他的声音炸响,宾馆房间不甚明亮的光线刺破昏暗,狠狠划开他眉眼。



    他自进屋伊始,就没有在看她,只是发疯般将人摁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将拳头砸下去:“我让你离她远点了,你怎么敢碰她!”



    栾琛也并不是一味忍让。



    他穿衣时温雅有风度,然而衣服下,那具身体肌肉紧实。尽管不像陆承风那样勃发有力,可也绝对让他占不到太多便宜。



    他冷笑:“你不对她好,就不允许别人对她好吗?你做不到的事,也不允许别人来做吗!”



    两个人很快厮打起来。



    男人这样的生物,杀红了眼,是真的下没有轻重,拳拳奔着致命去。



    粗重的喘息响起,云挽起初怕得缩在一边,奶奶听见动静问:“满满,怎么了?”



    她随意和家里解释了几句:“没什么,我这边忙,我还有点事”



    就挂断了电话。



    后来她实在怕人出事。



    她抱着肚子,往前走了两步,带着哭腔:“你们停,别打了,别再打了”



    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事了。



    她语气绵柔又可怜,含着浓浓酸楚的气息。其实她这么多天都提心吊胆,没有拿到真正的离婚判决文书,她吃不好,也睡不好。



    和他离婚,她其实最难受不过了。



    她眼中很快雾蒙蒙一片。陆承风听到声音,浑身僵滞颤了瞬,终于罢,他擡脚跨过栾琛,就来扯云挽胳膊:“回家!”



    她摇头往后缩:“我不回去。”



    他绷着脸再度靠近。



    云挽擡,胡乱遮挡,在他脖颈留下血淋淋一道抓痕。



    那张日夜思念的脸,近在眼前了,她却陡然撕心裂肺地痛起来,哭着对他:“那不是我的家,我离婚协议已经签好了。”



    “离婚协议?”他点点头,胡乱从西装内袋掏出那张纸。



    纸张被翻来覆去,不知看过多少次,页面已经破损得厉害。



    云挽眼瞳一缩,痛苦的记忆扑面而来,她没敢细看上面名字,刚要低眸挣扎:“放开我。”



    “我放开你,你还要我放开你!”陆承风猛地将协议撕成碎片,狠狠摔在她面前地上。



    “你怎么敢签的,谁他妈准你签的!”



    他森冷的寒意阵阵迸发,就像是一头不要命的野兽,狂野地吞噬着所有鲜活的气息。



    她被威慑,觉得怕极了,发疯一样锤他,拍他:“你明明也已经签好了的,为什么现在又不肯了!我遂你的愿,你为什么还不满意,究竟你要怎样才会满意!”



    她做他妻子时,他不满意,或许是觉得丢人,几乎不会带她去见他的朋友,他的商业伙伴。



    现在,她觉得很累很累,已经不想再做他妻子。



    他却不肯罢了。



    她眼睛泛红喃喃:“为什么你还要找过来呢。”



    泪砸在相连的掌心,滚烫,陆承风有一刻表情变化,他眼里跳跃的火焰消失,又重新点起,他抹了把脸:“回去。”



    “我不回去!那不是我的家!”是他和别人的家,他以后会爱谁,会娶谁,都和她没关系了。



    “是你先想离婚的,你早就把离婚协议签好,为什么你想终止我们的关系,就可以终止,我却没有任何叫停的权利?”



    泪痕漫过鬓角,她沙哑:“我是你的摆件吗?只有摆在家里漂亮,我没有感情,也不会痛吗?”



    她字字句句踩着他承受的底线,陆承风胸膛急剧起伏,冷冰冰注视她,指却忍不住开始发抖:“闭嘴!”



    “我只是你的工具吗!”



    “我让你闭嘴!”



    他胸中翻涌着暴虐的血气,紧紧抓着她胳膊不放,另只去拿她的行李包:“我不想在这种地方和你多,回家,回家再处理我们的事。”



    她仍是哭着挣扎。



    他视而不见。



    栾琛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扣住他后肩:“你凭什么带她走!”



    陆承风早就愤怒至极,根本连多看他一眼都会失控,血直冲上头顶,他眼里杀毕现:“她是我老婆!”



    “那也是曾经了!她现在已经和你离婚,你凭什么带走她!”



    “就凭那么多年跟她在一起的是我不是你!”陆承风揪起栾琛衣领,“我他妈早就对你忍无可忍,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插我和我老婆的事,我不会放过你!滚回你的美国去!”



    栾琛咬牙冷笑:“你现在就放过我了吗?陆老板,你那么在意,不就是因为知道我会妨碍你吗?不就是因为知道,她已经离你越来越远,而你什么都留不住吗?”



    这句话不知如何触怒了他。



    陆承风反扯住他衣领,狠狠掼在墙上:“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我和她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教?我们闹得再不可开交,她也始终是我老婆,我他妈只要不同意,我们这婚就不算离!”



    他拽着栾琛衣领,拖出门外,指尖用力到尽数泛白,交给门外司:“让他滚!这个门给我守好,一个人不许进来!”



    钟叔表情焦急:“先生,先生您不能”



    陆承风“砰”地关上门。



    他裹着满身煞气折返,云挽跌坐在地毯上,抱着行李袋发抖,脸上血色退了个干干净净。



    这样的陆承风,太可怕。尽管不久前,那一场雨夜车里的意外,已经让她见识了他狂躁的一面。今天这个模样,却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不明白。



    他的怒火究竟是什么,是气她不告而别吗,还是他守着的秘密被她看破,有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恼火?



    她慌不择路,甚至怕他以为她是拿了家里东西,双眸含泪看着他:“我把你给我的卡,庭院钥匙,还有之前在沪城家里的钥匙,都拿出来了。你送我的东西,我都没有带走。”



    她打开行李袋,心翼翼递到他眼前:“你可以检查的,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拿多余的东西,我每一样都是自己带过来的。”



    她这样紧张不安的姿态,激得他一阵冒火,他猛地将行李袋打落在地:“谁在乎这个了!”



    “那你在乎什么。”她盯着眼前人裤管,喃喃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过来,除了这个,我想不出来了。”



    陆承风拳头攥得咯咯直响,浑身暴戾的气息:“你跟着他离家出走,我他妈为什么要来找你,你不明白?”



    云挽面色苍白,身体被吼得止不住瑟缩,她又下意识往后缩了些,去捡行李袋里掉出来的衣服,不剩几件,凌乱地堆在脚边。



    陆承风指尖苍白,最后也蹲下来帮她捡,胡乱塞进行李袋:“回家再叠吧。”



    收拾到一半,他指顿住,紧接着,狠狠颤抖起来。



    云挽顺着他视线下移,看到里面孤儿院的合照,心脏猛地一缩。



    那都是栾琛这些天给她带过来,哄她高兴的,上面不是只有孩子,她和栾琛都做过义工,因此也有他们两个。



    照片里,对着镜头。



    她浅色连衣裙,笑容甜蜜毓秀,他深灰色西装,气质掩盖不了风华。



    两个人站得不算近,然而对陆承风来,有这么一张朦胧不清的照片,也就够了。



    照片上标注了日期,最早是今年的三月。



    他的视线一寸寸将照片从头至尾扫过,而后很缓慢、很缓慢地,转移到她的身上。



    她心脏剧痛,他双目猩红。陆承风紧紧咬住齿根,什么都没多问,只是极轻地点了个头:“好得很。”



    “好得很。”



    他声音沙哑,就像是在喉咙里滚过一遍:“我你的胆子那么,怎么就敢跟我提分开,好,真好,原来是早就找好下家。是我蠢,真的,我他妈太蠢了,我竟然还以为海陵岛之前,你真和他什么都没有,我竟然真的会信你。”



    “你当时和我解释,我信了,现在想起来,满满,你那个时候看着我,是不是就已经在心里笑话我了?”



    她眼睛模糊,拼命地摇头,嘴里含混不清喊着:“没有,没有”



    他嗤笑一声,语调凄凄冷冷,不知是哭是笑,即便是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谁:“没笑我吗?真善良,你不觉得我当时很可笑吗。被你玩,被你骗,被你像狗一样就耍得团团转!”



    他骤然发狠,将中所有照片全部撕碎,猛然摔在她身上:“我从福州回来,你人不见了,我找你找了多少地方,你知不知道!我上门都已经找到你家,他们跟我你从没回来,我当时甚至都想,你会不会是怀孕,行动不方便,在路上出了意外。”



    “结果呢!”



    他掐住她下巴,指腹在脸颊留下道道血痕:“我他妈在那边像个疯子一样地找你,你多好啊,你自始至终都把我蒙在鼓里,你他妈根本就是早就想要跟他离开!”



    他凶起来不要命,云挽很怕他:“你冷静”



    



    “我冷静?”他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冷静,我他妈就是犯贱,才会继续听你的话,继续留下来被你骗,被你接着耍!”



    她哭起来。



    如果上次在车里撞见,他只是对她有误会,那也不过是以为,她是后来才开始慢慢喜欢上栾琛。



    他虽愤怒,其实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现在,他半点理智都没有了。



    他真的疯了。



    他磁哑破碎的声音震在耳畔:“他从美国回来多久,你们是不是就在一起了多久?每次去福利院,做义工那么积极,我当你多喜欢孩,我真蠢啊,其实你出门只是为了见他吧,你每次去那里那么久,你只是想跟他见面吧?”



    他扫一眼宾馆房间。



    房间很,最普通不过的标间,宾馆星级并不高,年代也已经久远。



    四面墙壁都发暗了,屋子里处处透着阴冷。



    可她的被褥却都是新的,她的房间,多了很多很多,一个普通酒店标间,不应该有的东西。



    他强硬地转过眼,眼底溢出血红一片:“你把这当成家了?觉得跟我离婚,你就能名正言顺嫁进栾家,做他的好妻子,做栾太太了?”



    他冷声轻嘲:“别做梦了。”



    云挽哽咽:“你别了”



    他像是根本听不见:“他要是真的爱你,他名下酒店随便选一间你就能住得很好,可是呢?你现在住在哪里?怎么了,你就那么爱他,你白给他睡?你还想当栾太太,满满,你连男人都不知道怎么栓。”



    “你那点伎俩,也只能骗骗我了,我睡你,至少不短你衣食,给你的物质也从来没少,你跟他睡,你能得到什么?”



    她看着他那张熟悉脸孔,心底一阵阵发痛,痛得她嘴唇都在发抖。



    指甲掐进掌心,冒出粒粒血珠。



    是啊,她得到什么,结婚那么几年,她又留下什么。除了一个孩子,什么都没有。



    她喉咙沙哑:“我得到的,都是在你这里得不到的东西。”



    他额头瞬间爆起青筋:“闭嘴!”



    他紧紧掐住她下巴。



    疼痛和涩意齐齐爆发,顺着脊背,她的五脏六腑,滚烫蔓延过全身。



    她没喊疼,只是倔强道:“我就是不想看到你,才和你离婚,就是不想看到你,才和他在一起。我要你走,你听不见吗?”



    “我不会走的。”他语气听似平静,尾音却颤抖,“你不是就想刺激我吗?真好,你真有本事,你越不想看到我,我偏要凑在你面前,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那你刺激我又有什么意思!”



    她掉泪:“可我没有想和你怎么样,你想离婚,我就签字,你心里根本也不在意,与其互相折磨,这样对两个人都好你总是很凶,我害怕。”



    他眼底满是痛苦,房间里光线很暗,只有床头有一盏壁灯。



    他半边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却忽地笑出声来:“你害怕,你背着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想过我吗?有想过我会这样吗?还是你根本什么都知道,但是你不在乎,你还是要做?”



    她凄然愣住。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陆承风,印象里的他,总是戴着副重重的面具,她猜不透他,也摸不清他。



    可是现在,他却好像面具碎裂,那颗让人捉摸不透的心,被撕成两半。



    “你不是跟他比跟我好?”他静静道,“那你现在看见我,心里难受吗,恶心吗?”



    他俯身。



    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眼睛直直地逼视她:“可我就是要恶心你,报复你,你有觉得痛苦吗?我还会让你百倍痛苦。”



    “你背叛我,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代价,我很早就和你过,你敢背叛我,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我知道你现在恨我,怨我,是不是心里还在骂我,恨不得我去死?”



    他指节蜷缩,用力到苍白:“那我也会拉着你一起死。就算到阴曹地府,我也会一直恨你,一直盯着你,满满,我变成厉鬼都会缠着你的,我找到你,就一定会把你关起来,你他妈生生世世,都别想跟他双宿双飞。”



    “反正你话向来也不算数,渔村答应我的事,也只有我自己信了。”他顿了顿,或许是她错觉,他那瞬间嗓音,竟然喑哑到颤抖。



    “那我们就这么互相恨着对方好了,恨到老死,恨到谁终于先死。”



    云挽闭上眼睛。



    *



    她好像又做噩梦了。



    只是这个梦那么真实,真实到就如同近在眼前。



    她逃脱不了,躲避不掉,那么残忍而绝望地,一道道刻在她心上,一瞬间就鲜血淋漓。



    为什么,明明她在这段感情里,几乎不曾体会过甜蜜,然而所有的伤心欲绝、磨难凄苦,全部要猛烈地向她丢来。



    即便承受不了,也要被动承受。



    从无选择。



    她甚至不知道他还抓着她不放是为什么,她只觉得心里疼。



    脸上冰凉和温热交织一片,全是泪。



    他大概也觉得痛苦,始终沉默着。



    他们静静对望。



    彼此相视无言,没有任何一句话好。



    她好想就这么睡过去,不要再醒了,她不想面对,想一觉醒来就回到过去,或者回到家里。



    她想念她在润州的家,那个算不上温馨的房子。她想梁西岭,想爷爷奶奶。



    想从前岁月,年少时光。



    她甚至还想过,和他待在陆家别墅那一段日子,他们结婚三年,那些为数不多的温情。



    可是什么都回不去了。



    她想要的,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



    她拼命想抓住的。



    到头来。



    只有梦里欢愉,醒时痛苦。



    *



    可是她还是醒了。



    脑中浑浑噩噩,就像是睡过了头,很不舒服,身上也难受。



    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有些回不过神,眼里遍布茫然的空洞。



    云挽轻轻动了动指节,喉咙涩哑。



    她下意识呢喃起来:“想喝水。”



    没多久,门被推开,有模糊挺拔的影子走进来,沉稳坐在床边,不声不响,将她半扶起来。



    温水顺着喉管细细滑过,流进胃里,片刻的舒服。



    她这才认出来他是谁,还没有开口话,先心里难受起来。



    他纹丝不动,偏头看她:“你做梦了?”



    她不愿搭理。



    他也不恼:“喝水。”



    她固执:“我不想喝。”



    “别赌气,喝水。”



    她看一眼他里杯子:“我要自己来。”



    他指陷入掌心,生生掐出几道指痕:“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



    罢,像是卸了力气,他把水放在床头。



    “这是哪里?”



    他看她一样,分外平静:“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