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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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质问



    宣珮总觉得齐然玉待她的态度不似对待寻常弟子,而是有种超乎寻常的特别。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在尚未知晓事件全貌之时,三人站着她坐着,三人尴尬她喝茶,以齐然玉一贯的行事作风来看,简直是偏心偏到没边,并且,方才对他们施以的惩罚似乎也有些过重了。



    造谣中伤、恃强凌弱虽然有违背弟子门规,但只要没有酿就太大的后果,譬如在对决中把同门失或是有意打死了,其实不应当会如此。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



    原著中宣珮所遇到的困境可不止眼前这么一点,因为各种原因还有性格软弱不敢反抗,她每天承受着一日比一日严重的宗门霸凌,惶惶不可终日,其中几次找上宗中长老,对方依照门规给出的惩罚的力度充其量只有眼前的一半。



    当然,兴许这只是齐然玉的个人严谨风格,毕竟因是没有出现现下一事,她与对方并未见过面,也没有因为这类事情闹到掌门面前,唯一听到过的有关于齐然玉的消息,便是不久后对方的死讯。



    齐然玉的死讯?



    想到这里,宣珮皱了皱眉,如醍醐灌顶一般,脑中倏地清明一瞬,紧接着,一个重要剧情点蹦入脑海。



    九州联会开始的前些日子,一众修真界大佬,也就是各宗掌门长老老祖聚集在了一起。



    当今修真界共有十大主流势力,其中以地位超然的玄九神宫为不可颠覆的至尊,其下便是强者如云、道法万千的天下第一大宗凌极宗。



    接下来的名门大宗便是以乐入道的妙音阁、妙仁心的逢春谷、心怀慈悲的大觉寺、以双修功法闻名于世并游走于正邪边际的合欢宗。



    以及驭兽有道的御兽宗、一剑霜寒的天衍剑府,还有万法至纯的太初门、散修扎堆的三明山。



    再



    除去少数仍在闭关的,基本上修真界有名有姓的大佬都来齐了,聚在漠北悬命崖顶,准备加固崖底深渊中封印着众多天魔的封印。



    不出意外地,此事出了意外。



    齐然玉,一个化神期剑修,竟于这场变故中身死道消。



    至于对方现下为何对自己这般态度,还在散会后特地叫住了她?



    鉴于还在山脚下留守等待的谢千砚,宣珮首先排除是自己的师尊清源真君的缘故,并隐隐有种预感。



    背后的原因,恐怕同她素昧平生并同为凌极宗弟子的原身父母有关。



    迎面走到宣珮身边,齐然玉虚虚扶住她的臂,朝向室内还剩下的另外一人,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冷漠道:“方阁主,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方修满脸写着委屈:“没用了就把我一脚踢开?别这么无情嘛。”



    两人是多年的好友,齐然玉相当清楚对方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性子,二话不打算上,方修见此只得讪讪笑道:“我走,我走行了吧。”



    终于,大堂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被拉着坐下,宣珮转头看向对方,等着她点什么。



    眸中染上点点水光,齐然玉严肃的神色有所缓和,她动了动嘴唇:“你”



    宣珮倒抽一口凉气:“掌门师叔,我们应该不是那种,我会喊薛师姐姐姐的关系吧?”



    齐然玉:“”



    避免对方还有更为离谱的猜想,她不再铺垫,平铺直叙地坦明了所有:“严格意义上来,我应该算是你的师叔祖。我是你娘宣灵渊的师父,也是你爹穆时景的师姐。”



    接着便讲述了那段关于红蓼秘境的往事,连同世界之匙都未曾隐瞒,毕竟这事早已传开,昔日的隐秘放在今日,已算不得什么。



    纵使早有预感,但从齐然玉口中直接听到父母姓名的感触还是极为不同。



    宣珮不由沉默,这是原著中从未出现过的两个人物,没有经历,没有姓名,但兴许是血脉相通,在听到这两个名字时,她的心脏陡然心悸似地有一瞬的发烫,像是发自灵魂的振鸣。



    盯着眼前少女看了半晌,齐然玉忽然拧眉问道:“你在闻家,是不是过的不太好?”



    她这话时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但是莫名地,听者却自胸腔涌上一股酸涩的热流。



    宣珮清楚地记得从穿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多少时日,其中,有大半时间,她都在为逃离原著剧情而奔波。



    她与同学们一个个相认,一同作战,一起嬉笑玩闹,但隐藏在心底更深的恐惧,却从未同他们诉过。



    因为她知道,虽然目前已经找到的大家表面上每日嘻嘻哈哈,就好像是已经适应很快地融入了修真界,接受了那些花里胡哨的剧情。



    但是,在现代社会生活了十八年,他们真的能够如此飞快地忘却曾经拥有的一切吗?家人、朋友,甚至是上回月考的作文题。



    宣珮知道同学们内心也不好受,就只是将一些经过自己总结发现的疑点、那些关乎他们能不能在这个世界存活的要点告诉他们,另外的有待商榷的疑团都被她吞进肚子独自咀嚼。



    早些年的变故让她养成了这么个性格,表面上冷静敏,无论遇到何等事情皆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暗地里的挫败与痛苦却几乎从不展露于人前。



    



    但就在这一刻,一种爆发的冲动不觉生发。



    “我”



    宣珮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而后逐渐紧锁了眉头。



    齐然玉望着她的面色,眉尖也渐渐蹙起。



    她倏地起身,伸要去碰宣珮:“你”



    还未触碰到衣袖,对方神情中的痛苦之色便愈发浓厚,到后来更是将五官绞作一团。



    彭地一声,她猛地甩打翻瓷杯,青碧的茶水自桌沿淅淅沥沥地滴落,宣珮整个人也随之滑落在地,似是痛苦加剧般蜷缩成团,连衣裳上沾染大片水渍也全然不顾。



    齐然玉活了几百年,什么没见过,愣神片刻后便反应过来,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自脑内迅速生成,她上前从后背抱住宣珮,厉声喝道。



    “停下,不要再想了!忘掉那些事!”



    不久,正堂外边候着的童听到掌门让他进去,入门后,旋即听她冷声吩咐:“去,将凌华尊者座下二弟子闻云川带来。”



    



    主峰,正堂内。



    同样的地点,屁股底下是同样的圈椅,双腿同样交叠翘着,边同样有一杯正冒着热气的清茶。



    一切都是这么地似曾相识,宣珮笑了笑,拿起瓷杯微微垂首啜一口,目光投向前方。



    唯一不同的是,前边恭恭敬敬站着的不再是三人,而是闻云川。



    虽然他神色平静,只是不言不语地立于原地等待掌门发话,但从闻云川茫然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当前的状况一无所知,相当不解。



    然而很快,喊他过来的掌门给出答案。



    齐然玉从太师椅中站起身,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堂下那个不卑不亢地站着的闻氏弟子,冷淡的声音不怒自威:“你可知晓,闻家在宣珮神魂中种下禁言咒一事?”



    被提及的宣珮摆出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模样,慢悠悠地再抿一口茶水。



    没错,今日这事,就是她故意为闻云川下的套。



    每当想出关于闻家换灵根那件事时,受神魂中的禁言咒影响,宣珮便会头痛欲裂。



    那种恍若被大力撕扯般的痛楚极为难耐,她方才也是狠下心才用了这般杀敌一百自损一千的招数,不为什么,就是因为看闻云川这幅欺世盗名的模样很不爽,而且总感觉这人透着一股难言的古怪,便想着试探一下。



    不出所料地,闻云川脸上展现出几分恰到好处地讶异,随之涌现出震惊、不可置信、怀疑,最终,这张调色盘般的脸定格在了心痛。



    不住地摇头,他向来温润平稳的声音如今也多少带上了些焦躁,却不失恳切。



    “什么是禁言咒,弟子从未耳闻。至于我们闻家,家族中向来和和睦睦,怎么会有人对阿珮下,还种下什么劳什子禁言咒?或许这么有些冒昧,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弟子的确对此相当怀疑。”



    沉凝几瞬,齐然玉神色晦暗,没有回答他,只是骤然来了兴致般地对他上下打量。



    也是,她虽然身为掌门,却不似其他门派的掌门般大半时间都呆在宗中处理公务,只有一些长老们拿不准的事,才会特地来寻她希望她能定夺,对于这些弟子,她也是很少见到,那些选徒大会什么的很少在场。



    紧紧盯住闻云川腰间缀着的一块饰物,宣珮开始在心中倒数。



    一。



    二。



    三。



    第三个数方才数完,她便听见室内一处蓦然激起的脆响。



    闻云川看着被砸到脚边的瓷杯,以及扎进地板的碎裂瓷片,眸光暗了暗,擡起头,与望向他的宣珮视线交汇。



    紧接着,齐然玉前所未有的暴怒声音于耳边炸开。



    “你你不知道那神魂禁咒,或许可能,但你腰间挂出的玉扣,总该是认得的吧。我观其上有许多划痕,想必是于腰间佩戴了许久,又怎会不知道它的来历。”



    “这是我送与她的,怎么如今,却到了你身上!”



    好戏来了。



    宣珮立时坐直。



    她真正的意图,不是放在那个没头没尾的禁咒上,而就在于它,那枚玉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