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看见自己无能为力的脸

A+A-

    第章他看见自己无能为力的脸



    一顿烧烤吃完,暖宝早已没了温度,隔壁桌喝酒的男人扯着大嗓门划拳,简黎去付钱,老板笑眯眯的,“那个伙子已经付过了。”



    简黎看向周述北,“不是我请你吃饭吗?”



    周述北里拎着伞,“你不没电了,下次。”



    简黎心下一怔,即使知道这大概只是一句顺口话,但还是隐隐期待,在包里摸钱的收回,“好,下次。”



    周述北淡笑了声,伞面遮过她头顶,“走了。”



    一把伞两个人略显拥挤,简黎肩膀时不时碰到他臂,几次后周述北臂往后微侧,从旁边看去像在揽着她。



    简黎垂在身侧的指微微弯曲,穿过一个又一个香气弥漫热闹的摊位,看见那辆噌亮的轿车。



    挡风玻璃上落了几片树叶,雨刮器下压着一张纸条。



    简黎试图拉车门,没拉动,转头等他开门。



    周述北付完停车费,随把纸条揣裤兜,眉梢轻挑,“真把我当司了?”



    “”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这儿。”



    简黎乖乖返回,弯腰坐进副驾驶,书包放在腿上,伸去拉右侧安全带。



    拉了两下,没拉动,见周述北轻而易举拉下来系上,又试着拉了拉,依旧没反应。



    她有些窘迫,“这个怎么拉出来?”



    她第一次坐副驾驶,也是第一次系这种安全带,大巴车的只需要找到两头直接扣上。



    周述北解开刚系好的安全带,倾身过来,骨节分明的勾住带子,拉出,系上。



    “轻一点拉就行,快了重了它避免人往前撞上,会变紧强制把人弹回来。”



    他给她解释安全带原理,眼底没半点取笑意味。



    “哦。”简黎默默记下。



    周述北打着转向灯,驶上主干道。



    这是简黎第一次看夜晚的北城,白天繁华热闹的街道在晚上又披上一层华丽外纱,远处最惹眼的大厦亮着灯,顶部镶嵌“光汇集团”四个字,下过雨的街道湿漉漉,不知是哪家店铺放着“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车窗起了雾,经过隧道时映出周述北的身影。



    快驶出隧道时,周述北按了下屏幕,音乐驱散车厢的安静。



    北城大学对车辆进出管制很严,除在学校录制车牌车辆外,其他社会车辆禁止进入学校。



    雨已经停了,简黎在门口和周述北告别,洗漱完坐在床上把关掉的打开。



    微信有好几条消息。



    简黎先点进周述北头像。



    两条消息。



    一条是之前问她在哪儿,还有一个未接听语音。



    简黎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试探的去敲门:你到了吗?



    周述北没回,她切换校园卡兼职群聊。



    明天晚上足球场几个社团有一个表演活动,我们需要过去宣传,要搬水搬凳子,哪些有时间有意愿想参加的?



    里面好些人响应,简黎看了看自己,搬个凳子没什么问题,换药也得要钱。



    想着,她跟随队形举。



    临睡前,屏幕亮起。



    到了。



    简黎嘴角不由翘起,认真打字:今天麻烦你了,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周述北拇指下压:嗯。



    消息刚发出去,棉花糖从另一边的沙发跳过来,很熟练的蹲在他腿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两只前爪掏了掏他,摊开肚皮,示意他赶紧给自己挠。



    周述北被它一副闭着眼享受的样子逗笑,搁下去挠它下巴,棉花糖舒服得立刻擡高脑袋,四只爪子也像山竹开花,粉色脚垫搭在他背,软绵绵叫了声。



    他住在最高的阁楼上,推开窗能将大半个区收入眼底,院子里的梅树还未结出花苞。



    北方梅花比南方开得晚,在溪元这个时间,已经结出满树花苞,在他考试结束后,推开院门就能看见盛开的红梅,满头银发的外婆会拎根凳子坐在门口,抱着棉花糖,等他回来。



    看见他,外婆会拍拍棉花糖脑袋,“哥哥回来了,快去接哥哥。”



    那时的棉花糖十分高冷,脑袋一偏,压根不想搭理他,他不服气,会从外婆怀里抱过棉花糖,握着它两只爪子强制欢迎自己。



    “喵!”



    棉花糖冲他吼,一爪子拍到他脸上,脚一蹬从他怀里挣脱,爬上门口的梅树,在上面得意的冲他叫。



    “你给我等着。”



    胜负欲被激上来,他书包一放,撸起袖子就去爬树,非要把这只猫抓下来。



    “这都多大人了,怎么跟猫还打起来了。”外婆在一旁边看边觉得好笑,“当心点,别被树枝刮伤了,别掉下来了。”



    



    棉花糖钻得很快,在他快要抓到时迅速跑下去,又爬另一棵树,他跟着跳下去,一人一猫展开追逐,外婆一开始还劝,后来就坐在旁边看,还时不时提醒他棉花糖要往那边走了。



    “喵!”



    棉花糖很不高兴的冲她叫,像在生气为什么帮他。



    “好好好,不了不了。”外婆笑着哄这只心眼猫。



    溪元不下雪,他们追逐摇曳下梅花花瓣,像一场漂亮的花瓣雨,他终于抓住棉花糖,转身,看见外婆笑盈盈的伸接住花瓣,在漫天花雨面容慈祥笑着喊他—



    “阿北,吃饭了。”



    “”



    “阿北,陪陪外婆。”



    从牵着他的早已变得粗糙,她瘦得仿佛只剩骨头,她皱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再看不见平日里抱着猫坐在院子里葡萄树下听戏剧的模样,她仿佛变成一片落叶,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抓不住。



    周述北紧紧握住她的,声音发抖,“外婆,你相信我会没事的,治得好的。”他额头贴着外婆,“他们答应找最好的专家,找最好的医院,治得好的,一定治得好的。”



    外婆看着他,“我们阿北,受委屈了。”



    周述北摇头,“我考上北城大学了,你还没看过我拍高中毕业证,还没看我长大成人,谈恋爱结婚,我还没让你过上白天打麻将养猫,晚上和老头跳广场舞的生活,棉花糖的媳妇怀孕了,还等着你去挑,我还没在海南给你买房子,让你推开窗就可以看见碧蓝的大海。”



    周述北指骨发白,心脏好似被人攥住,眼前人生命在不断流逝,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外婆,别离开我。”



    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我会看到的。”外婆拍了拍他的,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我们阿北喜欢的女孩子,一定是最好最优秀的,外婆会在天上,祝福阿北。”



    “阿北,好好生活。”



    “不要去怨,别去恨。”



    “阿北”



    “阿北”



    耳边声音越来越低,搭在他掌心的倏地垂落。



    天地好像都霎时安静,周述北慢慢擡头,戴着呼吸的人闭上双眼,旁边的心电图短暂波动后,呈一条直线。



    外面一道惊雷,滂沱大雨骤然落下,玻璃上很快凝聚水珠,他看见自己那张脸,无能为力的脸。



    他将外婆的放回被子下,俯身摘下她面上的仪器,声音很低很轻——



    “辛苦了。”



    柜子上的亮起。



    3月5号。



    惊蛰。



    医生进来,进行紧急抢救后无果,遗憾的劝他节哀,他站在床前应了声,面色平静。



    办完葬礼后,他如平常一样回学校上课,他还是跟之前一样,放了学跟其他同学约着打篮球。



    那天早早散场,月假都想着早点回家,他将篮球投进框里,看篮球在地上弹跳,最后滚到阴暗潮湿的角落,像他这十八年一样。



    那天傍晚和外婆走的那天一样,突然下起大雨,他出来时学校的门卫叫住他,有一个女生给他送东西。



    他以为又是什么花里胡哨的情书,或者是千篇一律的同学录,他顺接过想撕掉,发现是一把雨伞。



    深蓝色格子的,一个玻璃罐,里面不知道是用什么纸折成的星星,他见过,也收到不少,罐子



    娟秀的字体,连笔处可见写字人的着急。



    那行字



    “那姑娘叫一个着急啊,我怎么叫她都不听,就这么淋着雨走了。”门卫。



    周述北循声看去,只看见一道纤细的背影,顶着书包在大雨中狂奔,一次都没回头,生怕跑慢了他就追上去。



    那天,他没被淋雨。



    他以为这个女生会来找自己,告诉他自己就是送伞的人,这样的情况他见过好几次,已经懒得拆穿,但直到他从一中毕业,她都没出现。



    好像真的只是随做了一件善事。



    但原来不是。



    “善恶都有报,你种下的因,将来都会以什么果还给你。”时候外婆给他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故事,“所以,阿北以后要与人为善,看见需要帮助的人,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一帮,也许以后就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回报,就算没有,那也有可能拉了一把悬崖上的人。”



    周述北看着那张已经泛黄的纸,薄唇微勾。



    “喵。”



    怀里的棉花糖站起来两只爪子趴在他肩膀,脑袋蹭了蹭他脸颊,好奇嗅了嗅他里的纸,觉得不好吃又扭开,从他怀里跳下去,爬上窗口的猫爬架,看着窗外的梅花。



    沙发上响了声,周述北捞起来看了眼。



    邮箱里多了份邮件。



    他点开,是几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正是周阳致。



    周述北眼底泛起一层冷意,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匿名公布给媒体,把他脸稍微打下码。”



    他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凉意从喉咙一直到胃部,骨节分明的转着玻璃杯,看着杯身上自己的模样,很轻的笑了下,“给我这个大哥,留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