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那是你喜欢的

    双眼和世界的连接失去阻隔,台下振臂欢呼，声浪冲破夜空。

    话筒在周述北里转了个圈，在大家都以为结束时,箜篌发出长鸣，连绵起伏的高音自周述北声带传出，他站在舞台中央,光影落在他周围，在台下观众快将嗓子喊哑中,他后退两步，笑得肆意张扬,上身微微前倾，左放在胸前谢礼。

    恣肆又矜贵绅士。

    台下有人大喊“周述北你别太帅！”

    退场时,全场都意犹未尽,他们的节目没什么悬念得了第一,领奖的过程很简单，每人发了一个证书，然后是冰河和酒店的票。

    简黎和谭雪莹要回去换衣服,周述北和宋朗在外面等。

    宋朗低头看,撞了撞身旁的周述北,“简黎摘眼镜这下这么飒,难怪大半个论坛都在求她的联系方式。”

    周述北拧瓶盖的微顿，瞥了眼宋朗。

    帖子名叫有没有人认识大一器人工程的简黎,介绍认识一下

    帖子回复三百多,有一层楼上传录屏。

    他们站位是并排，副歌时他后退了半步,光影追随更前的简黎，月白色裙子长到脚踝,左高右低呈不规则的圆，本就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几近透明，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腿，脖颈微扬。

    擡，动作干脆利落。

    灯光适时在她周围晕开一层，如展翅高贵的白天鹅，飞出囚笼。

    调一升再升，她都面色平静，却爆发出猛烈穿透的力量。

    谢幕时，她朝台下微微一笑，眼尾上扬。

    周述北心口被碾了下，很轻很快，他来不及抓住。

    “你真别，今天简黎确实好看，眼镜一取跟变了跟人一样，我都心动了。”宋朗。

    周述北眉头紧蹙，声音很淡，“人看不上你。”

    “怎么就看不上了？我好歹也是个帅哥好吧，而且我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会都是——”宋朗到一半觉得不对，双抱臂，“不对，你有问题。”

    周述北懒懒掀眼，一贯的散漫，“实话有问题？”

    “实话没问题，呸！那算什么实话，你别转移话题。”宋朗，“你老实，是不是也对简黎动心了？”

    也？

    “我就奇怪，之前那些销售员门都敲烂了也没看你办过什么卡，简黎都不用开口，自己主动办了，还有我那天我遇到隔壁宿舍的，你让他帮忙送一个行李到女生宿舍，他那个女生也戴着黑框眼镜，还恰好就是简黎住的那栋，还有排练那天。”宋朗一一举例，越越觉得自己的有道理，“你就是喜欢简黎。”

    周述北哂笑了声，“我乐于助人不行？”

    “乐于助人需要亲自给人送到楼下？满满一个编织袋，扛2里路，从不参加集体活动，答应对唱。”宋朗，“我那天可是看见了，你俩互加了微信，别跟我是为了沟通排练，谭雪莹你可没加。”

    “欠她件事。”周述北淡声。

    笑话这事还没还给她。

    “行行行，你就否认，到底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宋朗一脸“我已看穿事情本质”，“不过兄弟给你提个醒，喜欢就追，把她从52路那个愣头青里抢回来。”

    越越离谱。

    周述北没忍住骂了一句，“你有病？她是物品么还抢回来？”

    “是是是。”宋朗自知错了话，做了个闭嘴的动作，“我到时候看你后悔莫及。”

    周述北不予置否的笑了声。

    简黎和谭雪莹换好衣服出来，远远就看见站在门口低头玩的人。

    当聚光灯褪去，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准时消失，华丽的外裳换下，她又变回平平无奇样子。

    听见声音，周述北和宋朗擡头。

    眼前出现一道身影，穿黑色羽绒服的男生挡在几人之中。

    “能加个微信吗？我是音乐学院的，以后有会我们可以一起唱歌。”男生。

    简黎连嘴角弯起的礼貌弧度都敛起，“不了，谢谢。”

    男生悻悻走开。

    人走后，宋朗开口，“你这语气，要不听声音我还以为是老周。”

    简黎下意识看去，周述北正看着自己，黢黑的眼辨不出情绪。

    简黎垂在身侧的握紧，面上镇定的笑了笑。

    “哎呀，别在这儿站着了，好冷。”谭雪莹，“不是今天晚上就过去，再晚高速路都得排队了。”

    滑冰是明天，但想到明天出发肯定堵车，宋朗提议今晚就过去。

    两个时，宋朗和周述北换着开，过去刚好吃个宵夜。

    去两天，肯定要收拾东西，四人约定半个时后到分叉路集合。

    简黎还要去拿檀香，只好让谭雪莹帮忙给自己带。

    她匆匆忙忙，转身就要跑去门口打开，被买完水过来的周述北拽住，“去哪儿？”

    “拿个东西。”简黎。

    周述北瞧她生怕赶不上的焦急，眉心拧了下，“很重要？”

    简黎看着他，点头，“嗯。”

    周述北松开她，“在哪儿？我送你。”

    简黎想拒绝，但周述北已经将车子解锁，知道再耗下去会耽误大家的时间，也没扭捏坐上副驾。

    “你不收拾东西？”她系好安全带问。

    周述北看她熟练拉过安全带系上，无声弯了弯唇，“没什么好收拾。”

    深冬夜晚起了雾霾，空调暖风驱散寒冷，街边店铺装修得喜喜洋洋，门口牌子写着元旦活动，路边树上挂着还没完成的彩灯，远处大厦led屏放着假期安全须知，消防车亮着灯拉响警报，穿过热闹繁华的城市。

    京南医院并不远，周述北将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三分之一，看着两米外和超市老板话的人。

    老板递给她一个灰色长盒，笑着不知道打趣了句什么，简黎轻笑了下，心珍视的抱着那个盒子回来，生怕磕了碰了。

    周述北喝了口汽水，凉意从喉咙到胃部，将空调暖风开大了些。

    接宋朗和谭雪莹时，简黎本来想换到后排，宋朗已经自觉钻进后排，“不用，我有眼力见。”

    周述北一个冷眼扫过去，宋朗把眼罩一戴，靠座椅开始睡觉，“老周你累了换我。”

    谭雪莹关上车门，将自己和简黎的东西放在中间。

    简黎将整理出来的信息发到群里，“这是附近的景点和吃的，你们看看。”

    “这么多。”宋朗将眼罩推到额头，“简黎你未免太全能了点，我最喜欢跟你这样的人出去旅游，啥也不用想，只负责给钱。”

    简黎浅浅笑了下，余光偷瞥身侧的人。

    周述北专心开着车，似没注意听他们话。

    “还有烤全羊和bbq，到时候我们可以整个围炉夜话，玩个狼人杀，不过四个人太少了。”宋朗。

    谭雪莹看：“楚悦他们也要过去，或者到时候看有没有其他人想要加入的，临时凑个局呗，有简黎和周述北在，还怕凑不到人吗？”

    宋朗认同：“也是，你们觉得呢？”

    简黎抱着里的盒子，“可以，不过我玩得不太好。”

    狼人杀她玩过一次，高三最后一夜晚自习，拼命一学期班主任决定放松放松，在班里组织了一场狼人杀，每组轮流玩。

    她当时拿的预言家，第一次不会玩，查到什么什么，第二晚就被出局了。

    “娱乐而已。”周述北。

    宋朗“啧”了声，“放点歌听听。”

    简黎按下屏幕的播放键，自动播放上次暂停的地方。

    婉转的调子出来，是黄梅戏。

    宋朗笑出声，“老周，看不出来你还喜欢听曲，你以后要继承光汇，真有霸道总裁听曲的味道了啊。”

    周述北扔了个面包给宋朗，“要不靠边我给你开门？”

    “不用不用。”宋朗拆了包装，“这面包还可以。”

    周述北食指按屏幕，选择播放器推荐播放。

    空调吹得人昏昏欲睡，一开始几人还聊天，渐渐后面两人没了声音。

    周述北瞧了她一眼，“不睡？”

    简黎摇头，“我不困。”

    周述北目光掠过她眼角氤氲出的水汽，眼睑微动没什么。

    高速路没任何风景可看，后面车远光在后视镜折射，很是晃眼。简黎腹传来一阵下坠的痛，像有一双用力揪住，旋转。

    简黎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看了眼里记录的时间，提前了十天。

    她生理期一直不太准时，有时提前有时延后，她包里时常备有卫生巾，但尴尬的是座椅估计被弄脏了。

    “怎么了？”周述北看她用力捂住腹，额头直冒汗，大概猜到，“生理期？”

    简黎有气无力“嗯”了声，“前面服务区麻烦停一下。”

    周述北没话，打着转弯灯确认后面没车变到最左边车道，踩油门。

    车开进服务区，简黎第一时间开门下车，借着服务区的灯一看，皮卡丘的坐垫上果然有一团印记，她头皮发麻，匆忙将坐垫翻过来，背上包往洗间去。

    裤子自然也弄脏，但她只带了外面的裤子，换上也马上就脏了。

    窘迫。

    就是她此时的写照。

    她给谭雪莹发消息，请她帮忙在附近买两条裤子，谭雪莹回复得很快，问了她穿的尺码。

    简黎在洗间隔间里，从暖烘烘的车里出来，现在冷得有些发抖，以前她虽然也痛经，但从没像今天这样。

    难道是晚上穿裙子肚子受凉的原因？

    还有那个周述北喜欢的坐垫，那个材质很难洗掉。

    简黎在上搜索同款，但找来找去都没一样图案的。

    她不免泄气。

    喜欢的东西被人弄脏，简黎已经能想到周述北此时的脸色，握的不断收紧再收紧，掌心被硌得生疼。

    时候，她跟简云杰借他的新橡皮擦错字，一角留下黑色，新东西留下黑点，简云杰气得大哭让她赔，简志国过来不由分给了她一耳光，那块橡皮扔到她脸上，让她现在重新买一块赔给简云杰。

    

    她颧骨被砸得生疼，默默把橡皮捡起来，声音很很，“我没有钱。”

    “没有钱自己想办法，你没橡皮非要用弟弟的？！”简志国吼道。

    她想她真的没有，她用的都是铅笔末端自带的，很快就消磨没了，但看着简志国不高兴的脸，还有随时会打下来的巴掌，她把话咽了回去，往前走。

    在开门时简云杰过来拉住她，“姐姐别去买了，我不要了。”

    简黎低头看着他，两秒后挣脱他的，“我买一样的，赔给你。”

    那块橡皮并不难找，她很快就找到一样的，但她没钱，提出给老板免费打工还钱，但老板请她的意义不大，拒绝了。

    “你爸那么有钱，还让你在我这儿赊五毛钱的橡皮，简老七真是吃饱了没事逗我玩了。”老板将一块新的给她，“拿去吧，下次买书的时候记得便宜点。”

    那是购还未兴起，镇上书店不多，简志国店里是最齐全的，附近学校的教材，习题几乎都在简志国店里买。

    简志国并不缺钱。

    简黎看着老板里的橡皮擦，“不用了，我再看看吧。”

    “嘿，你这闺女真是逗我玩了？”

    身后传来老板声音，那天她走遍了整个镇上的店，找到很多一样的橡皮擦，但她都买不起。

    “十二岁都没有，我请你是要犯法的。”老板挥示意她快走，“拿去用就是，回家做作业去吧。”

    每个老板都认识简志国，都愿意不收钱送给她，但她一个都没要。

    或许是堵那口气，或许是想以此表明决心，直到快天黑，她握着橡皮擦站在路口，不知道该去哪儿。

    回家吗。

    没买到橡皮擦，简志国打完估计也要挨一顿张文秀的骂。

    不回家，她又能去哪儿。

    “简黎？”

    一道温柔的声音落进耳朵，简黎转头，是她的班主任王老师。

    王老师里拎着菜，见她红肿着脸，“怎么了？被打了吗？”

    一下午，她都没哭，被简志国打的时候也没哭，但在王老师关心的询问下，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泪模糊视线，话也断断续续。

    “我出来买买橡皮但是我没钱。”

    王老师用纸巾擦掉她的眼泪，“我看看什么样的？”

    她给老师看，王老师牵着她到最近一家文具店，跟老板买了一块一样的橡皮。

    “拿着吧。”

    简黎犹豫着去接，“但是我没钱还您。”

    王老师笑得温柔，“那就下学期考第一还给我。”

    她点头，转身离开时听见后面老板和王老师讲话的声音。

    “孩被打多正常的事，肯定是不听话。”老板。

    是啊，不听话。

    如果听话，他们根本舍不得打她。

    但她不知道，怎么才算听话，怎么才能在张文秀和简志国那里得到和简云杰一样的待遇。

    回去后，她将那块新橡皮还给简云杰。

    张文秀质问，“你哪来的钱是不是去偷的？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去偷我打断你的腿。”

    “没偷没抢。”她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没想到的平静，“我回去做作业了。”

    简云杰跟过来，没敲门也没询问直接进到她房间，把前两天得来的mp3放在桌上。

    “姐姐，这个给你听。”

    简黎想一把推开，但她不敢，她不想再挨打。

    “我不听，拿走。”她翻开下午没写完的作业，将正确答案写上去。

    简云杰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心扯了扯她袖子，“姐姐，你疼不疼？”

    简黎胸腔剧烈起伏，没看他，也没回答他。

    她知道简云杰不是故意的，知道自己喜欢的新东西被弄脏是什么感觉，但她没办法不怨，怨张文秀和简志国的偏心，怨简云杰什么都不用做都可以得到他们的偏爱，更怨自己，为什么非要去借这块橡皮。

    简云杰将那块新的橡皮和mp3一起推过来，“姐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简黎深吸一口气，“我没有生气，我要写作业了，东西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她用牙齿咬开铅笔末端的金属，将所剩不多的橡皮拆开，在试卷上晕开一片黑色，擦不了抹不掉。

    如果她不写错数字就好了，就不用借那块橡皮。

    如果她今天不来就好了，就不会弄脏周述北的东西。

    

    “黎黎？”

    谭雪莹声音传来，简黎收回思绪，“这里。”

    门开了一条缝，谭雪莹将一袋东西递进来，很全的一套。

    简黎松了口气，将脏裤子裹成一团，用塑料袋装好再放进袋子，谭雪莹在门口等她，里拎着简黎的红色保温杯。

    “红糖水，布洛芬，”谭雪莹递给她，“周述北给冲泡的。”

    冰冷水流浸过指，简黎冷得一个激灵。

    “我刚刚正睡觉呢，他把我叫醒，你可能需要我帮忙，我还寻思怎么了就收到你的消息。”谭雪莹。

    简黎了然，难怪谭雪莹回消息这么及时。

    “我觉得吧。”谭雪莹凑近，压低声音跟她悄悄话，“周述北大概是对你有好感的。”

    简黎布洛芬险些哽在喉咙，喝了一大口水咽下去，“他只是人好。”

    “是吗？”谭雪莹半信半疑。

    简黎点头，“嗯，如果换了别人他也会这样。”

    周述北就是这样，能看透你的尴尬，不动声色的解决尴尬。

    他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教养所致，跟是谁没关系，跟喜欢也没关系。

    谭雪莹看她一脸认真，“那是我感觉错了？”

    简黎：“嗯。”

    她们过去，周述北正站在路边和宋朗话，宋朗点了一支烟，周述北拿了一根在里没抽，黑色冲锋衣拉到下颚，侧脸线条流畅。

    谭雪莹嫌弃的扇了扇，不满道，“你要抽能不能去吸烟区抽，谁想吸你的二烟。”

    “这么冷，这不是懒得走。”宋朗着，将烟头掐灭，“行行行，不抽了。”

    谭雪莹还是不高兴，“等会我开车，你们两个坐后面，臭得要死。”

    周述北视线落在简黎身上，“好点了？”

    简黎：“好多了，谢谢。”

    周述北点点头，将里的烟掐断，随丢进一旁蓝色垃圾桶，“走了。”

    谭雪莹拉着简黎上车，副驾驶门打开，那个皮卡丘坐垫不见了。

    简黎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莹莹你看见这里的坐垫吗？”

    谭雪莹正调着座椅高度，“没有啊，刚刚不是还在这儿吗？”

    简黎下车时也还在，正要在四周找，周述北慢悠悠过来。

    “找什么？”他问。

    “副驾驶的坐垫不见了。”简黎。

    周述北语气随意：“我扔了。”

    ？？？？

    简黎双眼不由睁大，无措自责席卷全身，“不好意思，我买一个新的赔你行不行？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周述北看她紧张的样子，笑了声，“不用，我正好看腻了，换一个别的颜色。”

    简黎只觉得他是为了不想让自己自责才这么，“抱歉，我不知道会这样。”

    周述北上前半步，没了眼镜遮挡，那双眼总能轻而易举吸引人视线，眼底带着愧疚自责，神情紧张，仿佛天都要塌了。

    看着楚楚可怜很好欺负。

    潜藏的恶劣因子冒出来，周述北懒懒一笑，“简老师，那你怎么办？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限量款。”

    限量款。

    难怪她搜不到一样的。

    “你扔到哪里了？”

    周述北下巴微擡，“那边那个蓝色垃圾桶，你还要—”

    他话还完，身影快速朝那边窜过去，周述北脸色一变，快步追上去。

    “做什么？”

    简黎看着那个蓝色垃圾桶，“捡回来，洗干净。”

    “垃圾桶多脏不知道？”

    “知道，但也要捡回来。”

    周述北舌尖顶了顶上颚，被打败的笑了，又生出一股无奈，他早该知道面前这姑娘多认死理，每一句话都当真。

    他叹了口气，“逗你的，不是什么限量款，买车送的。”

    简黎“哦”了声，还是要过去，周述北上力度加重，“简老师力气还挺大。”

    简黎想挣脱，但周述北根本不松。

    “逗你的，怎么还要去捡？”周述北不明白了。

    简黎看着一个男人往里面扔了个吃完的泡面，不用看就知道坐垫成了什么样，眼看第二个人要过去抖烟灰，简黎连声音都变急，“那是你喜欢的，我得拿回来。”

    周述北面色一怔，喉咙像被一双扼住，不出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