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楼，二楼有一些西洋的装饰，这也是老北京的特色，中西结合，上面全是隔间包房，一面是对着中央的戏台，那边是吃饭和看戏的台子，另一边是对着街的，全是自动麻将机。

    几人顺着环形的走廊走了半圈，来到一个巨大的包厢门口，那包厢是雕花的大屏风门，比这酒店的大门还大，一边是两个穿着休闲服的年轻人立在门口，站得笔直，看着很像当兵的，门楣上是榆木的雕牌，叫做“采荷堂”。

    “菱茎时绕钏，棹水或沾妆。不辞红袖湿，唯怜绿叶香。此屋名取自刘孝绰的《遥见美人采荷》。”

    服务员好像绕口令一样把诗念了出来，完几乎没停，了句：“四位，就是这里，请进。”就立即离开了。

    门口的两个人则立刻把门开，里面三四层珊瑚珠帘子，几人撩开进去，立即就闻到了一股熏香味儿。

    婠婠不禁蹙了眉，吴邪虽然在观察屋内情况，却也有把几分精力放在婠婠身上，见她这副模样，便垂头低声问道，“怎么了？”

    婠婠往他身上靠了靠，眉眼间透出一股厌烦的意味，“是藏香。”顿了顿，“难闻。”

    藏香是佛教用品，有养生的功效，亦有净晦辟邪之效。

    吴邪微微一滞，“要么你先去楼下休息，等我这边谈好了再来找你？”想了想又觉得把婠婠孤身一人扔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太好，他心里也惦记难安，正苦恼时，婠婠却摇了摇头，“无事，只是觉得有些难闻。”

    吴邪细细看了她的脸色，确实没什么大碍，便压下心中担忧，带着婠婠进了内室。

    那里面别有洞天，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吊高的天花板，上面是水晶的吊灯，铜色的老吊扇，四周的廊柱都是雕花的铜绿色荷花。下面一张大圆桌，坐了七八个人在吃饭，能看到戏台的地方现在摆了一张屏风，暂时挡了起来。

    他们一进来，那吃饭的七八个人都停了下来，看着他们，吴邪眼尾一扫，便看清这些人中有两个中年的女人、三个孩子，还有几个中年人，但都不像是霍老太。

    吴邪此时也没心思和霍老太细细周旋，便径自开口问道：“请问，霍婆婆在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屏风后有人话：“这边。”

    声音很纤细，听着实在不像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吴邪愣了愣，才迈向屏风之后。

    后面的空间其实也很大，一边摆放着一张根雕桌子，上面是茶具，就座的有三个人，一个穿着紫色唐装，脸色雪白、满头银发的老年女人正在喝茶。

    婠婠也很白，白得欺霜赛雪，但多数时候，婠婠的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感觉。而霍老太的白并不病态，如果是在少女身上，是非常惊艳的，只是这种白出现在一个老太太身上，而且上面没有一丝的老人色斑，完全的白色，白色的皱纹，银色的头发，只有那眼珠是黑色，显得非常的突兀。

    吴邪身体忍不住僵了僵，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禁婆……

    婠婠抬头看了看他，他才回过神来，给了婠婠一个安心的眼神，对霍老太道：“霍婆婆，我是吴邪。您好，没扰您休息吧？”

    霍老太正在量婠婠，闻言收回目光，上下量了一下吴邪，喝了口茶漠然道：“果然和吴老狗有点相似，别人和我我还不信，原来这条臭狗真没绝后。”

    吴邪一愣，心里划过一个不好的念头，眼下却实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只能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亲切的微笑。

    没想到霍老太就叹气道：“笑起来就更像了，看样子也不是好东西。”

    吴邪：“……”敢情他爷爷吴老狗还和这一位有一段风流旧债啊……回想起自家爷爷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吴邪不禁抽了抽嘴角，真看不出他是这样的爷爷……

    霍老太自顾自呷了口茶，也没叫吴邪坐下的意思，问道，“你那份东西到底是卖还是不卖，想好没有？这么简单的事儿，干嘛非得见我？难不成，是你奶奶让你来会会我，看看我这个老朋友老成什么样了？”

    吴邪：“……您别误会，我就是冲着咱们的买卖来的，我奶奶，您还真别，我都好久没见她老人家了，爷爷去世之后，一直在老家足不出户。”

    “那是她眼光差，嫁了个短命鬼。”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你谈买卖，你是准备交货了？还是还想再讲价？”

    吴邪思索了一下，便道：“其实那东西对我意义不大，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您会出这么高的价钱买它，因为，我正在查一事情，可能和这层情况有关系，您要是告诉我，我这东西就白——”他还没完，胖子就在背后推了他一下，嘴巴里以非常轻的声音含糊道：“有钱不赚猪头三。”

    吴邪愣一下，感觉对胖子的话完全无法反驳。他跟霍老太无亲无故的，实在没必要充大方，有这个钱倒不如给婠婠多买几件衣服，便生生改口道：“——白白净净地给您送过来。”

    婠婠离他们近，听了个全程，觉得有趣，抿着唇儿笑。

    吴邪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生怕她觉得自己太气，不过此时也不好解释，当然，这事也没得解释……

    老太太看了看婠婠，又看了看胖子，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不过她没什么，只道：“你想知道这样式雷里画的房子，是什么东西？”

    吴邪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就是，挺简单一事儿。”

    老太太往椅子里缩了缩，想了想：“行，我能告诉你，不过，不能由你来问，你让你奶奶来问我。”

    吴邪皱眉，想也不想就道：“婆婆，咱不开玩笑，这事就不用惊动我奶奶她老人家了吧。”

    “开玩笑？你听听，我霍仙姑做买卖，从来不开玩笑，我和你奶奶是发儿，几十年了，也没来看过我一眼，窝在杭州那鬼地方，我让她来看看我，就叫什么玩笑？”她正色道：“这事就这么着了，你回去，和你奶奶商量商量，你奶奶要是不肯出面，我估计你这事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事，你趁早歇了吧，走吧，你奶奶不来，你也不用来见我，你那东西，我是喜欢，但是我老太婆也不缺这么一件。”

    吴邪心中郁闷，却也明白过来，这老太太见他恐怕是别有居心，他就是个添头，敢情人家压根就是冲着他奶奶去的。

    但要请他奶奶出面这种事……

    别他奶奶会不会答应，就算她真的答应了，吴邪也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去麻烦她老人家。

    他对霍老太有所求，却也对老太太耍赖皮这种事情无可奈何，正着急，胖子却给他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她赖皮，你也赖皮，先坐下再。”

    吴邪此时也没有主意，一听胖子所言，心一横，就往老太太面前的凳子上就坐了下来。

    老太太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立即质问道：“谁让你坐下来的？站起来！”

    吴邪一愣，没想到她会翻脸，但既然决定耍赖了，他也不是半途而废的人，立即摇头：“您要不答应我我就不站！”

    老太太一下就发火了：“秀秀，把张黎叫过来，把这几个臭流氓给我拉出去。”

    那原本坐在桌边的女孩就站了起来，看起来是想去外头叫人，胖子立即想起自己的职责，上前一步道：“怎么着，我家少爷坐你们个破凳子你们还有话，这凳子有啥蹊跷，坐着放屁能是香的？老太太，咱们这是21世纪了，法律不惩罚赖皮鬼，您要是找人撵我们，这做派就差了，我少爷敬老，我可真是臭流氓，等下拉扯起来，把这地方砸了；恐怕对您的声誉也不好，要是伤到您，那就更不好了，您是吧？”

    那女孩就冷笑了一声，道：“你们懂个屁，这可不是你们想坐就坐的位置，坐了有什么后果，你——”

    老太太忽然一摆手，阻止了女孩下去，冷冷盯着吴邪，道：“让他们坐，他们想坐，就让他们坐。我也怕了你了，吴家少爷，你现在问什么我都不会，你坐在这儿，一直坐到四点半，如果你能坐得住，我就不难为你了。”

    “坐这儿？”

    老太太不阴不阳地道：“对，就是单坐这儿，别急，我肯定你不会无聊的。”

    作者有话要：　　谢谢阿尔法的长评，我好喜欢~~~

    明天还有一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