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赵宅
在方烈的屋里休息了一日,穆砺琛和沈弄璋重新调整心情,接受眼前的事实。
十六日傍晚,穆砺琛整束衣衫,准备去寻赵必功,但不准沈弄璋跟着。
“为什么?”沈弄璋不解。
穆砺琛一本正经地答道:“一个男人过年都不回家陪伴妻儿,只有一个原因,他在这里还有妾氏。”
他倒不是胡,也是根据赵妻欲言又止和最后的失落情绪推断的。身为人妻,丈夫没将妾氏带回家来,已算是对她的体谅,她还能多什么。
沈弄璋一怔,倒是真没想过这种情况。
转回身狐疑地看了看穆砺琛,又扭头看了看方烈,似乎在想着什么,没有话。
“我们,清白的!一起撒尿和泥的兄弟!”穆砺琛看着沈弄璋莫名有些紧张,生怕她误以为自己男女通吃,立即澄清道。
“我没和他和过泥。”方烈在一旁幽幽道。
“他面皮薄,时候荤腥不忌的事,现在不会承认的。”穆砺琛咧嘴笑道,一副“你明白”的表情。
“真的没有。”方烈坚持。
“所以,他有妾氏,我为什么不能见他?”沈弄璋不想和穆砺琛浪费时间,撇下一句,转身走向房门。
“大晚上的,你不怕看到不该看的!”穆砺琛终于出了重点。
沈弄璋的后背倏地一僵,俏脸唰地一下红了。
见沈弄璋呆站着,穆砺琛连忙道:“所以,你老实在家里等,我和大烈去将赵先生请回来。”
“明天白天去。”沈弄璋仍旧不肯妥协,道。
赵必功是个牙人,牵线搭桥是他的本行。沈弄璋不想穆砺琛与他有什么私下接触,以免日后有什么消息走漏给穆砺琛。
“今天大烈去,家里无人,白日可能有事要忙。”
“你和方大哥先去,确认赵先生在家,我再进去。”沈弄璋退了一步。
自昨天穆砺琛将他与沈弄璋之间发生的事与方烈之后,方烈知道穆砺琛和沈弄璋算是铁了心要一起撞南墙,也不再与沈弄璋生分,直呼其名,而沈弄璋也将对他称呼由“方先生”变成了“方大哥”。
拗不过沈弄璋,三人到底一起出了门。
赵必功的宅子离城中心的主街不远,离方烈的住处倒是很远。
一路上看着城中各处红光遍布,皆是灯笼,原本在家中心情畅快一些的穆砺琛,脸色又缓缓凝重起来。
方烈带路到了赵宅门口,敲了敲门环,门内有人应道:“来了。”
紧接着一个中年人开了门扇,对着三人量一番,问道:“三位有何贵干?”
“我与赵先生有旧,特来拜会。”沈弄璋上前一步道。
“哦,请进。”中年人应了一声,侧身让开一条路,道:“先生今日出门,还未回来,三位且进屋等等。”
“不知赵先生何时能回?”沈弄璋顺口问了一句。
“不准。”中年人答道。
沈弄璋停下脚步,又问道:“不知赵先生此时在哪里,可方便我们去寻?”
“这……”中年人犹豫了一下,转而道:“还请几位进屋等候吧。”
沈弄璋习惯性地量一下庭院,院中扯着晾衣绳,几件女式和孩童的衣物挂在上面,因晚上寒冷,有些僵硬。可见,穆砺琛所不错,赵必功在这里的确有外室。
穆砺琛看着覆满了白雪的井沿和辘轳,随意地问道:“我们进屋不会影响赵夫人休息么?”
中年人在前引路,跟着便答道:“不会。夫人已与公子在内院歇下。”
穆砺琛了然点头道:“那就好,否则可是唐突了。”
话间,中年人已经到了厅门口,礼貌地站在门边,伸手推开了半扇门。
随着门缝渐开,走在前头的沈弄璋心头涌起一股异样——厅内没有灯光,黑漆漆一片。
“心!”
穆砺琛猝然发声的同时,方烈已经探手出去扯住沈弄璋的右臂,将她拉离门口。
同一时间,穆砺琛侧让一步避开门口,待沈弄璋被拉开,一把擒住门边的中年人,将他推到门口正中。
虚掩的门扇已经洞开,“嗖”的破空之声响起,瞬间,那中年人左侧大腿便中了一支箭!
那中年人倒是厉害,中了一箭竟是一声不吭,左腿不过微微一软就立即又站直了身体,伸臂便抓向离他最近的穆砺琛,同时开口道:“三个人,都抓住!”
话音未落,旁边厢房里已经冲出两个黑影,将手中的物什一抛,惹得穆砺琛惊叫:“渔网,避开!”
三人就地一滚避开渔网,刚起身,已经又有六个黑影围了上来。
沈弄璋首当其冲被其中一个使刀的攻击,勉强避开刀锋,旁边袭击方烈和穆砺琛的那个黑影已经朝她又砍来一刀,再无可避。
穆砺琛左手扯住沈弄璋后襟,将她轻轻扯退一步,右手已经抽出匕首去格挡黑影的刀刃。
虽然偷袭骤然,但沈弄璋到底经历过风浪,表现得很是镇定。退了一步后看到左边的方烈被人围攻,拔出匕首去帮忙。
方烈只是个医者,虽然有些身手,但与沈弄璋不过伯仲之间,与偷袭者一交手才发现,自己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即便沈弄璋与他一起迎敌,也无法同时应对两人。而现在庭院里,有八个敌人之多,穆砺琛一人对付六个,竟也有些吃力。
王宫里的侍卫!
一交手后穆砺琛便探出了对方的身手,却已来不及细想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角余光看到沈弄璋和方烈已经陷入危机,穆砺琛强硬地从围攻自己的六人中撕出一个豁口,箭步冲到两人的战圈中,一手扭住一个侍卫的手腕,一用力,将其手臂扭断,然后扯着断手将整个人扔到追过来的六人面前。
随即以脚尖挑起腰刀接在手中,对二人喊了一声:“退!”
方烈先掠了出去,直奔门口,沈弄璋紧跟其后,穆砺琛一人抵挡剩余七人,且战且退。
王宫的侍卫可不同普通蛮人战士,七个人精妙配合,足够束缚住穆砺琛。
看到方烈在前探路,穆砺琛陷入苦战,沈弄璋毫不犹豫再次回到穆砺琛身边,与他一同应对那七人。
刀光剑影的险象环生之中,方烈确定门外已经没有埋伏,吹出一声口哨。
这是他和穆砺琛时候便生成的默契,不方便话时,以口哨代替。
穆砺琛苦等这个机会,听到哨声,瞬间主动上前一步,右手腰刀在电光石火间划了大半个圈,刀风割裂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众侍卫晓得厉害,急忙后退。
一个侍卫躲避不及,竟被拦腰划过,顿时肚破肠流。
穆砺琛一刀攻出,马上转身拉着沈弄璋便向门外跑。
出得门口,三人沿原路疾跑。
后面六个侍卫紧追不舍。
因为每家每户都点着灯笼,全城几乎没有黑暗之处,三人根本没有遁形之处,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方烈转头观察环境时,突然道:“向右!”
向右,沿着巷道一直跑,再拐两个弯就会进入主街。
昨日城中所有树枝都“开了花”,所有门口都上了灯,红灯花树相映成趣,此时主街上有很多人在赏满树“繁花”,孩童们吃过了晚饭,也正在消食玩耍。
穆砺琛认为可行,连忙拉着沈弄璋转弯。
方烈始终跑在最前,转了一个弯,前面突然黑了下来。
这里像是某个大宅邸的后院墙,因为附近没有人家,所以没有灯笼。
方烈似乎很熟悉这里,带着二人向着最黑的一个巷道一拐,一扇门露了出来。
轻轻拍了拍门板,里面传来一个女孩低低的声音,“谁?”
“我。”方烈压低了声音回答。
“列先生?”
女孩惊讶一声,门“吱呀”地开了,方烈立即将沈弄璋先推了进去,随即穆砺琛,最后自己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闪身进了门。
那女孩看着十二三岁,端着一盏油灯,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多人,吓得脸煞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惊惧,油灯险些跌落在地。
沈弄璋眼疾手快地一手捂着女孩的嘴,一手托住油灯,缓缓地低声道:“妹妹,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方烈也马上上前轻声安抚道:“秋雨,不知什么人在追杀我们,可否让我们躲一躲?”
秋雨看到方烈,颤颤地点了点头,眼神突然就勇敢又坚定起来。
沈弄璋慢慢松开手,秋雨一手护着火苗,转身警惕地看了看院落,压低了声音道:“几位请跟我来。”
穆砺琛仔细查看门里门外,确定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跟着沈弄璋向前走。
用心观察这院落,发现这应该是一间偏院,前面还有建筑。而且,最前面那沐浴在月光下的二层建筑十分惹眼,隐隐听到莺歌燕语之声,似乎是白天看过的倚玉楼所在。
倚玉楼,买卖春色之地。
一边看一边琢磨,秋雨已带他们进了一间房间。
房间十分朴素、整洁,看起来就像是秋雨的房间。
“最近官兵在偷偷抓人,不知列先生怎么惹到他们了,且先在我房间里躲一躲。”秋雨已冷静下来,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这里……没有藏身之处。”方烈环视一周,无奈道。
“他们会搜其他地方,但床底暂时还不会搜查,委屈三位一会儿在床底挤一挤。”秋雨一边,一边量他们。
话音一落,便又低低地惊呼起来:“这位先生的手臂受伤了!”
穆砺琛扭头一看,就是右臂的伤口,血已经浸湿了外衣。低头检查一下,地面上倒是没有留下血迹,于是淡定地道:“皮外伤,无碍。”
“先简单包扎一下。”秋雨着便掏出了自己的丝帕,递给方烈。
方烈三两下便为穆砺琛包扎妥当,便听到外面的门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秋雨将手指竖在唇边,对三人做出“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床底,便款款地走出房间。
刚出门,便听到旁边房间的门也“吱呀”着开,一个姑娘的声音轻柔地问道:“雨,谁在敲门?”
已经钻到床下的沈弄璋狐疑地歪了歪头,心里隐约想到什么,未及细思,穆砺琛已经挤了进来,紧接着是方烈。三人侧躺着挤在一起,滋味并不好受。
“姑娘别急,雨去看看。”秋雨应着,便又去开门。
六个脸色沉郁的侍卫自门栓被摘下,便一把推开门,闯了进来。
秋雨没有提防,被推了个趔趄,跌坐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搜!”
什么也不问,六人扫视了一圈院落,便分散开。
“喂!这里可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秋雨站起身来,急急叫道。
穆砺琛处于正中间,担心那些侍卫搜进来方烈无法及时应招,正要与方烈换一换位置,只听房门一响,已经有人安静地走了进来,带着一股淡香,直奔床榻。
沈弄璋和穆砺琛浑身一震,寒毛都紧张得竖了起来。
只有方烈一人泰然自若,悄声道:“请姑娘回房间去,不要连累了姑娘。”
“不要话。”
那姑娘刚如蚊呐般完,“哐”地一声,门房被大力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