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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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十,荼芺部清理了所有懋合残部,剿杀的剿杀,劝降的劝降,朔北盛极一时的懋合大部经过五年内战,灰飞烟灭,继之而起的是铁奴整合所有部落后组成的荼芺大部。

    铁奴成为大酋长,伤势已好了大半的傅柔作为铁奴的正妻,成为恪尊。

    文能带领部落妇女养蚕缫丝织布、武能决胜战场斩杀敌人的傅柔,赢得了所有族人的尊重,真正在荼芺部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金柔商队不懈的交换之下,荼芺大部囤积了大量的蚕丝,族人们开始学习织布,进入休养生息阶段……

    这一年,是穆国天祺二十六年。

    荼芺大部和穆国安安静静,聿国却热血沸腾起来。

    转年,四月二十,天气阴沉。

    启河帮霞霭道和青禾道的各十条朦艟停在启河西转南的拐弯处,等待着另一个船队的出现。

    他们等的是瀚船帮!

    而此时的瀚船帮似乎还不知道他们即将大难临头,更不知道这大难的起因之复杂。

    五年前,聿国侍御史陈祺找到宋世友罪证将他下狱后,宋世友将所有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畏罪自杀,御史大夫曹延昌拿余殿邦再无办法,没想到香洲启河帮的变故却又给事态带来转机。

    香洲水道自治后,第二年年终税赋一统计,竟然比往年多出一倍。这其中有水运税,还有穆国商人进入香洲的通关税和陆运税,另外便是行商增多,大市交易量提升带来的各种税赋。

    这不过是香洲一州,剩余被启河帮控制的州县却从未上缴过如此多税赋,尤其香洲在聿国最南面,并不是最富庶的州县。

    牺牲巨大的利益养着这帮水匪,原本是指望收取一定税赋后还能保卫聿国外围的水道,相当于不登记兵籍的水卒,却没有想到,他们贪着财物,却连一个蛮族的船队都不过,不仅被抢去大量战船,更被抄了立足的水寨。

    有这样的残酷对比,本就觉得余殿邦势力过大必须要约束些的郑奇声突然憬悟。

    当年偷袭穆国,他的本意是调集启河帮从桐河进攻,突袭桐州并占领。然而,身为禁卫将军的余承山却反对。理由是穆国铁甲军是最彪悍的水军,偷袭不可能成功,不如从宏穆关下手,控制住他们的粗盐来源之一的邛州。

    结果宏穆关的傅治生生将他们挡在天霭山脚下,始终没有踏入宏穆关半步。

    如果不是穆唯朴昏聩,自断臂膀,聿国险些吃亏。

    现在看来,余承山之所以反对,是他清楚知道启河帮毫无战斗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窝蛀虫!

    郑奇声思考了几日,终于有了新的决定——大力击余家的势力,不能让他们继续尸位素餐,同时给聿国的边防带来隐患。

    由于有郑奇声的暗中支持,这几年,御史大夫曹延昌与余殿邦的斗法越发激烈,派出不少绣衣御史彻查贪官污吏,各种州县官员纷纷裁撤,其中不少都是与余家有亲密关系之人。

    绣衣御史这边拿人,郑奇声那边便命余殿邦的长孙、余承山的长子、担任少府的余启宗推荐合适的官员补充。

    表面上看,是曹延昌在针对余家势力,而郑奇声暗中支持余家,但实际上却是给余启宗出了一道难题。

    他推荐的人决不能再被绣衣御史抓住把柄,否则,便要连累余启宗自己。

    余承山和余启宗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郑奇声的用意,也明白他余家已逐渐失去郑奇声的信任。

    余殿邦知道事情出在香洲牧身上。若不是他垂涎启河帮的生意,急于帮助曹延昌一伙对付自己,启河帮不会这么快出事。

    但这个最根本的原因还不是香洲牧,而是最根本的源头,启河帮的战斗力!

    穆国与聿国国人眼中,启河帮是最大的水匪,但在郑奇声眼中,启河帮是聿国的水军,如此不堪一击的水军,郑奇声自然不满意。

    既然找到了事情的源头,就要解决源头,重新夺回郑奇声的信任。

    在启河帮失去流香道之后,余殿邦便已经暗中知会彭飞,重新操练启河帮,要他们尽快恢复最初的战力和斗志,给自己博取最后的生存机会,否则,他将换个更合适的人来主持启河帮事务!

    彭飞知道自己这些年过于沉溺于以往的胜利中,没有人敢于反抗启河帮让他迅速失去了斗志,现在,他必须要证明给余殿邦看,启河帮的实力仍在。

    放弃了流香道,彭飞沉下心来严格地约束帮众,操练不辍,只等余殿邦何时想看启河帮的能耐,他便什么时候展露。

    现在,是时候了。

    保护穆国行商出入关门山口的那队瀚船帮,就是他们的目标。这些人不仅是香洲牧的走狗,更是抢占流香道的贼人。

    彭飞将地点设在关门山外,这里远离流香道,却挨着关门山口,启河帮平时巡逻不会来这里,算是与关门山的山贼留个可缓冲的地段。

    瀚船帮如果在此遇袭,被怀疑的只会是关门山的山匪,绝不会有人怀疑到启河帮头上!

    何沿生看着水面上氤氲的一层水雾,转了转叼在口中的草杆,有些急切。

    此战一来证明启河帮的实力,二来也是震慑穆国行商,不可贪图眼前利而得罪启河帮,三来,也是证明自己的能力给彭飞看。

    瀚船帮,是曾经在自己眼皮底下放火烧了流香道水寨,更比自己早一步抢走流香道的所有战船的蛮族,即便他们没有交过手,何沿生仍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放出去的船划了回来,探子来报:“瀚船帮来了,两条朦艟,只是护送的不是穆国行商,而是流香道的雅馥商队。”

    雅馥商队,当家人李立申,看上去与启河帮确实无恩无怨,但李立申的好友严凤景及其父亲严启瞻却是香洲境内水道的实际掌控人,换句话,启河帮失去的流香道有一大半被他们霸占。

    “来的正好,准备!”何沿生下令。

    此次的二十条船虽然来自两家,但霞霭道的孟广玉和何沿生抽签后,由何沿生做船棹头,指挥作战,所以孟广玉干脆没有参与。

    很快,瀚船帮的朦艟影子出现在启河向南的拐弯处。

    启河帮二十条战船就贴在启河西岸,借着水雾掩护,水匪立即各就各位,随着何沿生令旗一挥,无数□□如蝗虫一般遮天蔽日地射向瀚船帮。

    对面船上惊慌之声大作!

    不少人哗啦哗啦地跳进水中,似是逃生,剩下的全部躲进舱中,掉头返回。

    何沿生知道自己的突袭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哪里会错过这个乘胜追击的好机会,立即命船边射箭边追,务必将他们围而歼之。

    追到水道拐弯处,水中突然冒出许多人头,全身穿着厚厚的奇怪的皮甲,从手中的皮袋子里抓着什么,奋力扔到甲板上。

    “蛇!蛇!”

    甲板上的水匪看着挂在身上、躺在甲板上,四处扭动的长蛇,吓得尖叫起来!

    蛇,比刀剑弓/弩更叫他们害怕!

    水中之人自然便是方才从瀚船帮的船上跳下去的那些,但他们不是逃命,而是故意所为。

    启河帮要有大动作,地点在霞霭道附近——孙荫早已将这些消息传递给启部,穆砺琛得以提前布置。

    瀚船帮佯装逃走,却放人下水埋伏,等到启河帮的追到近前,他们只需将毒蛇扔进水匪的船中,由着他们慌乱去。

    千百条蛇被惊动,伸着信子不停地寻找可以躲藏之地,有些遇到活人会主动攻击,或者遇到袭击的,还会咬回去。

    不止甲板上乱作一团,下面负责划船的水匪也尖叫不止,哪里还有精力划船!

    待到水匪的二十条船全部在水中乱转时,启河西岸的山腰上再次现出投石车,石块如山崩一般砸落,挨着岸边最近的五条船顿时被砸塌了半边船身。

    何沿生万万没有料到偷袭的己方又成了对方的猎物,这情景似曾相识,可不正是当年流香道的李常在牛背岭的遭遇!

    但他此时的情况更糟!

    船上的蛇已经让众人束手无策,划船之人害怕被毒蛇攻击,正在奋力扑杀毒蛇,根本无心划船,此时的船只进退无路,只能任凭对方石块攻击。

    “水蛇无毒,咬不死人,撤退!”何沿生大叫。

    在有人已经中毒开始痉挛的情况下,他这句话无法安抚人心。

    急切中,站在二层甲板的何沿生忽地拔刀,一刀将已中毒的水匪砍杀,结束了他的痛苦,吼道:“此战关乎我们所有人的活路,区区几条毒蛇怎能比我们的家人安危更重要!我们早已没有退路!”

    石块砸中船沿,船身一阵晃动,何沿生勉强立足,看着一层的水匪,下令:“被毒蛇咬伤咬死者家人双倍抚恤,即刻开船,离开这片水域!”

    “向西!”何沿生最后补充道。

    关于这一战,出行前孟广玉和何沿生已经强调了重要性,关乎启河帮的存续。

    被毒蛇和投石惊吓到的水匪们又被何沿生提醒,忽然想起此次伏击的初衷。

    为了家人,他们只有一条路——赢瀚船帮!

    否则,就只剩死路一条!

    被何沿生杀人不眨眼的狠戾震慑,清醒过来的水匪们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划船的继续划船,剩下的人分成两队,一队戒备,另一队继续清除船上的蛇类。

    伴随着仍旧不停的惊叫声和咒骂劈砍毒蛇的声音,侥幸能动的九条朦艟再次动了起来,向西去追瀚船帮。

    为避免瀚船帮再在蛮荒的山中埋伏投石机,启河帮的船开始只在河中间追逐,直到快接近雅馥商队的货船,这才靠向河北岸。

    雅馥商队的货船速度比不上艨艟,到底被追了上来。货船与瀚船帮三条船上之人迅速点起火盆,向着启河帮的战船施放火箭。

    因为启河帮的弓箭已经在最初突袭时用磬,此时众人皆躲进船舱之内,不做反击。

    火矢落在湿漉漉的甲板之上,慢慢燃烧着,水匪却始终不肯现身。

    见火矢无用,坐在船头带着一副牛头骨面具的穆砺琛下令,以弓箭为掩护,主动靠上去——接舷战!

    何沿生等的便是此时!

    “淹死他们!”

    一声令下,何沿生第一个自船舱中冲出去,手中佩刀猛地朝已经上了二层甲板、带着牛头骨面具的穆砺琛砍了过去!

    他没有认出穆砺琛,但却看得出,带着如此醒目面具之人,便是瀚船帮的首领,杀掉他,万事皆休!

    穆砺琛偏身躲过的同时,抬脚一踢,将何沿生踢了个趔趄。他就是为杀何沿生而来,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

    何沿生功夫不弱。虽然被穆砺琛踢了一脚,左腿疼得厉害,心头更是吃惊,但应变却快,趁着跌倒之势就地一翻身,脚下一蹬,瞬间爆发冲到穆砺琛脚边,挥刀再砍!

    牛头骨面具虽然恐怖有震慑作用,但它还有一个极大的缺点,便是视线受阻。何沿生扑到穆砺琛脚下,正是利用了他视线不及的劣势。

    偏偏,穆砺琛却已料到他的招式,向后一个翻身,抬脚之时更是用鞋尖径直踢向何沿生的下颌。

    何沿生失算,勉强偏头躲过,被穆砺琛的鞋尖擦过左颊及左耳,如被刮骨一般,痛入骨髓!

    穆砺琛翻身落地,顺手将两个水匪下船,转身便又迎上何沿生的刀锋。

    这一次,穆砺琛没有后退,长臂一探,避过刀锋钳住何沿生手腕。再一用力,何沿生吃痛,佩刀脱手。

    穆砺琛正要去接,何沿生竟先一步用左手抢到佩刀,向前一递,刺向穆砺琛。

    面具后的穆砺琛微微挑眉,怪不得此人不掩饰自己的轻佻高傲,身手在与他交手过的启河帮之中,算是第一位的。

    右手倏地摘了牛骨面具,瞬间用牛角格住刀锋,再一翻腕,何沿生的佩刀被他别了出去,落入水中。

    面具后的脸突然映入何沿生眼帘,何沿生只觉这张脸极其熟悉,一瞬却想不起。

    稍一分神,忽然浑身一僵,脱口道:“是——”

    “你”字尚未出口,穆砺琛手上的牛角已经插进他的咽喉,将他的话彻底堵在嗓子里,再也不出来!

    何沿生满面青筋浮现,双眼瞪着如同牛眼一般,十分不甘地伸手抓住牛头骨面具,似是想要拔出牛角。

    穆砺琛嘴角一扯,轻笑道:“你的话太多,五年前我就听腻了!”

    随即手上用力,牛角竟硬生生豁开何沿生的咽喉,向上勾住他的下颌骨,再一用力,血肉横飞之中,何沿生的下颌骨自脸上被钩下去,整张脸被撕扯得面目全非!

    穆砺琛眉头也不皱一下,收了笑容,一脚将何沿生的尸身踢下船板,如同抛弃一条腐烂的臭鱼,转身,便又投入到厮杀中。

    水匪人数比之穆砺琛他们这边,多出五倍不止,原本很有实力与瀚船帮一拼。

    然而,很多水匪都看到了穆砺琛在二层甲板上虐杀何沿生的一幕,不少人早已吓破了肝胆。他们宁可逃回去带着家隐姓埋名不再做水匪,也不敢再恋战,因此纷纷跳入水中,慌忙逃命。

    赫一岳看着剩余水匪被众人歼灭,再次将所有启河帮的艨艟收缴,十分兴奋,笑着跑到穆砺琛面前,道:“穆先生,还有一伙水匪埋伏在青禾道附近,我们一并去收了他们!”

    穆砺琛却微微一笑,道:“让他们在水里泡着吧,回外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