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黄雀
只在关门山寨里呆了一天,沈弄璋便与穆砺琛下了山,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必须去做,没有办法享受新婚之喜。
穆砺琛已经告知刘凡他与沈弄璋皆无事,刘凡虽然心存疑惑,但第二天看到他们双双下山,终于放下心来。
对于通关费,虽然姜定远已表明不需要,以前强收也只是为了不暴露身份,但沈弄璋的翰章商队仍旧支付,公私分明。
山上的人已不止有以前的山匪,更多的还是穆砺琛救下的穆国贫苦百姓。穆砺琛过,方是时不失民心,他不会对宏穆关不利。沈弄璋相信他的承诺,所以,在商旅几乎断绝的这种战乱时刻,翰章商队的通关费也是支撑山上百姓过活的重要物资。
粮食运到宏穆关时,盛州被罗重和肖长山攻下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有粮食补充,有胜利消息,方是时很是高兴,下令罗重与肖长山乘胜继续攻北面的闵州。
闵州与曙州之间,仅隔一个铜州。
除了义军凶猛,深入西朔州的蛮族军队也极其彪悍。
北固关本该是守卫西朔州的重要关卡,但因傅柔早五年就有了铺陈,利用金柔商队多次往返穆国与朔北,用金钱麻痹了守关之人,并借关外有一处水源可以饮马为由,硬生生在北固关外蹚出一条路来进入穆国,无需通过他们的关卡。
在最初的三千蛮族战士与穆砺璁偷偷调到西朔州的铁甲军交手失利后,傅柔亲自带了一万蛮族战士赶来支援。硬是在北固关所有将士的眼皮子底下,冒着城关之上的箭雨石块,利用那条路绕过关去!
现在,傅柔的大军就驻扎在临西县城之中。
戴立德作为北固关守将,无法抵挡蛮族的入侵,明知出关作战于他们不利,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率军出战!
铁甲军与蛮族一战得胜,根本没有将傅柔及其军队放在眼里,也想趁着士气将傅柔败,狠挫蛮族士气,将他们彻底赶出穆国!
傅柔腹背受敌,却毫无惧意,将这两方穆国军队牢牢牵制住。
而这个时候,桐河东侧的聿国河岸,启河帮的船只已到达。
十月十一夜半,深秋的雨飘落,桐河上起了一层蒙蒙雾霭。
驻扎在桐河西岸的穆国铁甲军船坞遭到启河帮火船的袭击,船只损失过半。
第二天一早,大雨如注,启河帮的三百条艨艟冒雨攻击穆国铁甲军,遭到铁甲军的顽强反击。
铁甲军将军段横在桐河岸边准备了一千架投机车,砸毁近半启河帮的艨艟,战势看上去穆国铁甲军占了上风,然而,在汹涌的水下,上千个启河帮的水鬼已经潜游到桐河西岸,冲上岸去与投石车旁的士兵厮杀。
投石车的攻击被有效拦阻,剩余的启河帮艨艟迅速靠岸,几千水匪抢滩登陆,双方展开激烈的鏖战。
启河帮的水匪虽然在穆砺琛手底下占不到便宜,但对付铁甲军,一时倒还不落下风。
但他们吃亏在身上一层布衣,而对方则一身铜盔皮甲,不仅自身防御不够,更难一招毙敌。
作为穆国驻守桐河的将领,段横曾被穆砺璁杀鸡儆猴过。
他知道穆砺璁的强硬和狠毒,如今穆唯朴病重,太子当政,这一战若是输了,不仅被聿国耻笑,更被在穆国境内作乱的叛军方是时取笑!
八年前的宏穆关守将傅治,凭借一己之力,将聿国军队挡在宏穆关外,而他,还未等与聿国正规军队交手,已经被聿国的一帮水匪抢占了岸边的投石机,何等的耻辱!
雨势滂沱,段横抹了抹脸上的水渍,传出号令:“缩包围圈,全歼水匪!”
桐河西岸被踩得一片泥泞,近万人的战圈逐渐缩,启河帮水匪被夹在其中,已无突破包围的可能。
就在此时,水面上千万点箭矢如飞蝗过境,围在外圈的铁甲军士兵纷纷中箭,倒下一片!
铁甲军虽然有护甲在身,但因护甲的重量会影响士兵的行动和战斗速度,因此,所谓铁甲,只有上身的胸腹和后背部,其余部位仍旧是皮甲。因此,仍有中箭几率,只是中箭者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还有战斗能力,所以铁甲军令人忌惮。
水匪的援军已到!正确来,他们是一直等到穆国的军队集结之后才迅速赶来,只为做最有效的杀伤攻击!
“战船!出击!”段横接到水匪来援的消息,立即下令。
投石车本是最好的防守手段,然而,第一拨水匪已然牵制住岸上的将士,并损坏了一部分投石车,现在能做的就是阻止水匪继续上岸,以免被聿国一鼓作气攻破防守。
透过雨幕,能看到水面上有几十条艨艟,而在艨艟后面,还有十几条庞大的黑影,是聿国真正的水军战船!
铁甲军的艨艟和斗舰即刻领命参加战斗,穿过密雨,又迎上敌人的一波波箭雨!
由于水上敌船的狙击,岸上的穆国士兵遭到巨大的伤害,阵型已乱被已水匪趁机冲开包围,向着军营腹地冲去。
不仅如此,还有水匪不停登岸,给穆军制造新的骚扰,穆军既要追捕深入腹地的敌人,又要阻拦上岸的水匪,加之雨势过大,影响视线,一时竟左支右绌,手忙脚乱!
段横在瞭望架上看到自己的军队混乱不堪,后悔平日里疏于训练已来不及,只得发出命令,再调转两千人来支援,且务必将冲向军营的那些水匪歼灭,以免他们藏进穆国,趁机作乱!
在距离战团最远的一条聿国战船上,余承山看着岸上混战的人群,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问向来身边的彭飞:“这些兄弟的手下功夫不弱,怎么会输给瀚船帮那些蛮人?”
“我叫人密查过那个叫穆瀚云的家伙,他手下之人野蛮凶悍,水里和陆地上的功夫都非常了得,很像是正规军队的训练方式,我怀疑他们不是什么无名的部落,而是启部特意派出的水军,专门针对咱们启河帮来的。”
“这个父亲也曾怀疑过。”余承山沉吟道,“但沈弄璋和翰章商队极为狡猾,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在明面上接触过瀚船帮。”
“哎,姐夫,且不他们,咱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若是国君仍不肯重新信任咱们,这些兄弟可真是白死了。”
余承山现在是聿国的太傅,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他见大将军葛不休再次提出趁火劫的计划,想到这可能是余家翻身的机会,因此主动请缨。
他本是都城禁卫将军,郑奇声也想看他余家最后的表现,自然应允。
“若是启河帮不主动出头,你以为国君就不会召集你们?”余承山面罩寒霜,斥道。
“我没这么。”彭飞在余承山面前始终弱势,声地嘀咕一句,“如果姐夫不代王亲征,我们也不用得这么辛苦。”
他是在埋怨众人不敢在余承山面前偷奸耍滑,只能拼命没有退路,所以伤亡惨重。
“有我在,至少还能保住一部分人,若是葛不休带兵,国君仍会叫启河帮听命于葛不休,由他指挥,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余承山低声怒斥。
余承山暗暗叹息,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启河帮已不复当年勇。但他余家若要保住命脉,就必须要让国君知道他们的重要用处,否则等父亲和自己一死,余家就彻底倒了。
转头看一眼低头不语的彭飞,余承山再看看双方正在交战的战船,缓缓咬了咬牙,下令道:“叫孟广玉的人下水,上敌船!”
高大的楼船之下,孟广玉在艨艟上看到旗令,双眼冷光一闪,执行命令。
他知道这是启河帮最后的机会,若是再不立功,国君很可能会剥夺他们在水上的生存空间。
最后的二百个水性最佳的兄弟相继滑进冰冷的水中,两人一组拿着长长的钩拒靠近穆国的战船。
有大雨的掩护,激战的双方并没有看到水波里暗藏的危险!
倏地,穆国一条斗舰的船帮上多了一根钩拒。发现的士兵未等出声示警,一支短镖射中他的喉咙!
在他捂着喉咙痛苦挣扎之时,一个人影顺着钩拒爬上他们的船沿,一脚将他扫到船下。
水匪们陆陆续续得手,穆国战船失去与聿国战船对抗的能力,自己乱了起来。
有人拼命踩踏着甲板,提醒甲板下的桨手“回头,有敌袭!”
虽然没有接到命令,但听到外面的斗声,桨手们有自己的判断,竟真的开始转向,要返回岸边。
岸上瞭望架上的段横看得清楚,自己的战船遭到暗算,马上出旗令:“心水中水鬼!即刻停船,全力剿杀船上水匪。”
这一点穆国水军倒配合默契,发现旁边船上有水匪,连忙靠过去掩护,助他们清除船上的水匪。
正在乱战之际,聿国最大的那三条楼船之上,竟突然响起隆隆的战鼓之声,穿透滂沱的雨势,震得穆国每个士兵心头一颤!
这是聿国战船和岸上水匪全力进攻的号令,更是暗示他们已经控制了局势的信号。
聿国水匪和水军们斗志高昂,开始发起最后的进攻!
震慑心魂的鼓声中,爬上穆国战船的水匪越来越多,给聿国的水军制造了接舷战的机会。钩拒连上了两国战船,跃跃欲试的聿国水军快速上了穆国战船,抢船杀人。
而在岸上,受到了鼓舞的水匪们也是砍杀得越发卖力,竟将支援而来的铁甲军生生拦在远离河岸的地方,使他们无法互相支应。
眼看着胜利在望,余承山命令三条楼船向前突进,做最后的决胜攻击。
楼船靠近了穆国的斗舰,趁斗舰无法避开之际,船上的拍竿突然落下,砸到穆国斗舰之上。
摧枯拉朽般的声音吓到了穆国的士兵,尖叫嘶喊着纷纷跳入水中逃命,而水中,是正等待他们的启河帮水鬼。
拍竿被拉起时,聿国士兵突然发现,拍竿坠石下面竟出现一个人影,正抱紧拍竿被一起拉到自己的楼船上。
弓箭手即刻出击,却被那人挥动手中的长刀,舞出一片滴水不能进的刀幕,将箭矢全部落。
眼看着拍竿归位,那人如同猴子一样,挥刀砍断成人手臂粗的绞绳,并借力弹跳到楼船最顶层三层的甲板上。
听着身后传来的聿国士兵惊讶的呼叫声,那水淋淋的人已经提刀冲向余承山和彭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