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车铃儿》攀登(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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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南垂着漂亮的大眼睛, 下巴绷得紧紧的,似乎心里在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理智占了上风,“也……也没什么。”

    时麻麻放下了筷子,看着对面的朋友一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样子, 伸手摸了摸男孩毛茸茸的头, 态度更加温柔:

    “要和妈妈呀……你看你去上学了, 一天都在外面, 晚上回到家又什么都不告诉妈妈,妈妈好伤心的……”

    对待像蚌一样闭紧嘴巴的时南, 时麻麻一直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百试不爽。果然,时南一看妈妈忧伤的眼神,欲言又止的表情,心脏立刻被震动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闷闷地:“张老师找我谈话了……因为市级优秀学生的事情。”

    时麻麻给时南夹了一块炒鸡蛋, 道:“这不是好事吗?怎么会不开心,我家南南要当市级优秀学生了!”

    时南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妈妈, 又垂下眼睛,嘴角下撇,“可能当不了了。”

    时麻麻挑起一边眉毛, 不无不可地:“那就下次努力呗, 南南已经很厉害了, 也不一定非要这么一个荣誉, 没什么的。不过……是因为学习成绩还是?”

    “不是……就是名额给李子强了。因为之前一个活动,要父母三人都参加,我没去。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那个。”时南的声音更低了,语气带着委屈和一些不满。

    “什么……哦,电视台录节目那个?”时南的妈妈到一半也不下去了,轻轻叹了口气,“南南……你要理解一下爸爸……他的工作要求他不能去电视台,也不能上电视。因为你爸爸的工作真的很重要,需要保密……他其实真的超想和你去的,但是他不能……爸爸妈妈都很抱歉……”

    “嗯。没事。”时南彻底用筷子把炒鸡蛋戳碎了,的胸口上下起伏,似乎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憋了很久,长出一口气,声音都冷硬了几分:“其实我没参加那个活动,没有达标,拿不了荣誉……也没什么,我自己也理解。但是把市级优秀学生的名额直接给李子强……这真的不太公平。我觉得年级里有很多人都比那个……要好。”

    时麻麻其实对他们班有个“高干子弟”这事也略有耳闻,因为每次开家长会一表扬什么先表扬时南,下一个就是李子强。但是这个李子强似乎学习成绩很差,每次获各种奖的理由也都不同,一会儿积极为班集体服务,一会儿又是校园文明标兵等等,想让人不注意都难,对于这点,家长都心知肚明。其实作为母亲乐女士她很犹豫,一方面她想告诉她的时南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比如总能拿奖的李子强,比如每次也表现很好但是只要李子强在就得不到奖的其他学生,唯有自己拥有其他人难以超越的实力,才能获得较为公平的对待;但一方面她又舍不得……为什么要让这么的孩子接触这些东西?为什么一个破学生的评选都让孩子们体会到家庭条件的差异?

    最终时麻麻忍住什么都没,只是给儿子夹了一块排骨,“周末我们去动物园吧?你不是想看新来的犀牛?你爸爸昨晚还告诉我他这周末轮休,我们刚好一起去。

    时南抬头看了眼妈妈脸上心翼翼想让他开心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表情,将所有不快乐的话都咽回肚子,努力扯扯嘴角,“嗯,没事。我挺想去动物园的。”

    晚上写完作业,时南搬着板凳坐在走廊剥豌豆,两个不锈钢的盆子一只里面是剥好的绿色豌豆,一个放豌豆荚。他的心情依旧很差,但是又不能让妈妈跟着他一起不开心,只好坐在外面剥豆子“修身养性”。住在南边的那个顾北似乎也写完作业了,在楼下呼朋唤友地一阵儿疯跑,整个大院都是他们的尖笑声。时南隔着栏杆往下看,正好能看到顾北带着一群人在玩老鹰捉鸡,作为老鹰,他张着双臂专门抓站在队伍最后面几个梳着辫子的女孩。

    时南看了两眼撇撇嘴,真吵……

    一群人又玩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地有人回家了。顾北也哼着曲儿上了楼。恰好走的北面的这边,路过了时南家。

    时南隐隐为顾北从自己家这一侧上楼而感到开心,但一想到这个臭子刚才在楼下专门抓女孩子的辫子,心情又迅速回归恶劣,瞬间觉得自己似乎要被扰有些不耐。

    “大队长,你做什么呢?”顾北果然凑了过来。

    时南心情很差,不想回答,但是从到大的礼仪又要求他不能这样,只好闷声闷气:“剥豌豆。”

    “你们家明天要炒豌豆吃吗?”顾北睁着褐色的圆眼睛,干脆蹲了下来,仔细看着时南面前的盆,还伸出一只爪子扒拉里面的青豆。

    “……嗯。”时南看了眼塑料袋里没剥的豌豆,难过地发现竟然还剩大半包,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剥不好了的样子。

    “我跟你哦,我妈妈做炒豌豆可好吃了,放青椒丁和肉,炒出来特别香!干吃拌饭都好吃,我一次能吃……”顾北显然不知道“看人脸色为何物”,竟然还往时南身边凑了凑,叽叽喳喳地叨叨开了,手里捏着一根剥好的豆荚,甩来甩去。

    “……哦。”时南只想立刻剥好豆子,然后抱着盆子离开这个“喧嚣之地”。心里着急,手下动作飞快,难免用力过猛……

    “噗叽——”一颗嫩绿的豌豆生生被捏成了两瓣。

    “啊呀,你不能这么剥啦!大队长你学习好,但是剥豆子不太行啊……我来帮你吧!”顾北大人似的,帮时南捡起捏碎的豆瓣,伸手就要从塑料袋里拿豆子演示“正确剥法”。

    “不要,你走开!”时南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到了,豁然起身,一把抢走了自己身前的的塑料袋,顾北措手不及被他闪了一下,俩人拉扯中撕漏了袋子,豌豆撒了一地,最惨的是那盆整整齐齐的豌豆荚也在慌乱中被踢翻了,现在和没有剥过的豌豆混在了一起。

    “……”时南看着一地狼藉太阳穴突突直跳,非常想人。

    “……”顾北也惊呆了,手里还傻乎乎地扯着一半塑料袋,直觉自己似乎惹了事,十分心虚。

    “你走。”时南的声音冷冷的,带着难以遏制的怒火,手指着南边,表情十分冷漠。

    “……对不起啊……”顾北似乎还想挽救一下,“我帮你捡……”

    “不用!放下!你快走!”时南的语气带着不耐,可以他从记事起就没有对人这么不客气过了,但是今天实在心情太差,顾北又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太过烦人。

    “……你别生气……我……”

    顾北从没见过大队长这么不客气的样子,一时也慌了神,帮着捡了两个豆荚一抬脸就看到了大队长冷若冰霜的臭脸,心里默默流泪。谁能知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真的不是哇!

    苍天作证,他就是一开始看大队长心情不好才专门凑过来想帮帮他,哄他高兴,结果谁成想帮忙帮忙,越帮越忙,大队长现在这个样子就跟要吃人似的,那双平时好看的眼睛也变得让人难以直视,感觉在“噗噗噗”地往外射刀子。

    时南一语不发,脸上写满了“请顾北赶快原地消失”十个大字。

    “我走……我现在就走,你别这么看我了……那个,拜拜……?”顾北讪讪地收回手,只好灰溜溜地跑掉了。

    之后时南用了整整两倍的时间剥好了全部的豆子,暴躁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回想起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忽然又有点心虚。

    刚才的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明明北是想来帮忙的。他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像平时一样多了几句话而已……然后就被自己赶跑了……而且自己的态度还那么差……

    唉……

    自从上学期顾北为了自己架以后,他自己明明有发誓要对顾北像对亲弟弟一般包容他、对他好的……结果……结果他竟然用这么坏的态度让他赶快走……

    时南惴惴不安地端着一盆剥好的绿豌豆,又真切地忧虑起来。

    是不是应该去道个歉,自己的刚才的态度不对?

    可是……这种事要怎么道歉啊……

    万一顾北生他气,以后都不理他了该怎么办……

    时南垂着大眼睛,忧虑地将剥好的豆子放回厨房,又把豆荚倒进了垃圾桶,手里抓着撕成两截的塑料袋有些不知所措。

    就这样,时南一直纠结到晚上九点,天都黑透了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去主动和顾北话。他换了睡觉穿的秋衣秋裤,端着牛奶杯子乖乖地坐在客厅喝牛奶,喝完牛奶他就要去刷牙洗脸睡觉了。

    “咚咚咚——”

    就在这时家里的大门传来敲门声。

    时南以为是爸爸回来了,放下杯子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走了过去,拉开了门。印象中的高大身影没有出现,一个豆丁穿着同款画着狗的秋衣秋裤出现在了他面前。

    时南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瞬间好了许多。

    “大队长,你睡了吗?”顾北难得看起来这么乖巧,八成是被时南白天的样子吓怕了,怯生生地声问。

    “……没有。”时南同样声回答,继而不自觉地蹙起眉,上下扫视,“你怎么只穿这个秋衣就跑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啊……也没有什么事……”顾北挠了挠头,眨着眼睛声:“就是来看看你,我怕你还在生气……我觉得你……你似乎今天放学就看着心情不好……”

    “进来。你放学看到我了?”

    时南把戳在门口的人拉进了屋里,虽然已经是春末,但是晚上站在走廊还是有点凉意,顾北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家里跑出来的,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秋衣就敢乱窜。

    “没有,但是我刚在楼下玩的时候看到你了……我看你在剥豌豆……”顾北心地觑着大队长的脸色,见他没有再次发怒的意思,立刻闪身跟进了屋子,紧紧贴着他声嘀咕。

    “剥豌豆怎么了?”时南干脆给北也倒了一杯锅里的热牛奶,看着顾北毫不客气地喝出了一圈“牛奶胡子”,舒服地眯起褐色的圆眼睛。

    “你心情不好才会蹲在走廊剥豌豆啊!不仅是豌豆,还会剥蚕豆外面的皮,剥毛豆,剥蒜……”顾北理所当然地解释,又在时南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最后变成了蚊子哼哼,“我真不是故意把豆子翻的……我真的想帮帮你……所以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时南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北的眼睛,沉默许久,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我也不会再发脾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因为李子强吗?要不要我帮你揍他?”顾北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条摇着尾巴的狗。

    “……不、不用。不全是,为什么你觉得是因为他?”时南很惊讶。

    “噢,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又嘴欠而已……随便猜了一下。噢!对了,把这个给你……”顾北放下手里的杯子,把左手一直攥着的东西塞到了时南手中。

    “这是……”时南眨着眼睛,点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一时找不到了自己的声音。

    手里的东西有点分量,金光闪闪还带着男孩温热的体温,因为捏的太久有些软了,正是今天放学时南看到顾北斥巨资买的那枚金币巧克力。

    时南抬头,表情松动,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对面背着手穿着狗秋衣的男孩,语气带着些微的吃惊:“你没吃?”

    “啊,还没。我本来想着明天吃的。”顾北诚实地回答。

    “那你去吃啊,我不要。”时南想起某人一张五角,五个一角的硬币,竟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把金币巧克力又塞了回去。

    “不不不、就是给你的。给你的就归你了,你快吃吧!”顾北又把巧克力往回推。抓住时南的手,掰开他的手指把巧克力塞了进去,临塞好还拍了拍时南的手背。

    “我……”时南看着手心里的巧克力,觉得有什么东西往他心脏上狠狠一撞,这触觉又酸又疼,还软软暖暖的……

    “快吃吧,不然就化了……大队长,我跟你哦,这枚金币巧克力是我在一罐子里挑出来最好的一块!你一定要都吃掉。吃了心情就好了,电视上都这么的!”

    时南用手指摩挲着巧克力上金色的包装纸,金属箔的边缘有点割手,用手指蹭过会麻酥酥的痒,“电视上吃金币巧克力心情就能变好?”

    “嗯啊,吃巧克力会开心。所以你快吃了吧,吃完今天的不开心就没有了。”顾北大方地。

    “那你吃过了吗?开心吗?”时南抬脸好奇地问顾北。

    “我还没吃过金币巧克力……所以你先替我试试吧……对了,我可是把唯一一枚给你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将来……将来你赚大钱,给我买电视上那种外国的巧克力,一大盒不同颜色的纸包装的那种,你给我把最好吃的装上一袋就行,嘿嘿嘿……”顾北盯着时南拆开包装纸吃掉了金币巧克力,不着痕迹地偷偷咽了口口水,然后深沉地许下自己对大队长的期望。

    17年后,“大队长”果然不负众望,在两人再次相遇的第一天,给当年给他金币巧克力的顾北(北顾)一纸袋的巧克力糖果,都是外国最流行的口味,他买了好几大盒,把他认为最好吃的几种都挑了出来装了满满一袋,让助理莫送了过去,作为两人的见面礼。【注】

    那些巧克力味道其实都不错,但时南实在是对甜食无感,他换位思考想象着北吃它们的心情和可爱的模样,一枚又一枚,每个都咬了一口,最后把喜欢的口味在糖纸上做了标记,把剩下的盒子拆开,把同款的巧克力装进牛皮纸袋。当天晚上时南被甜得够呛,喝了好几大杯水才得以缓解。

    但是无论这些外国的巧克力传言怎样好吃……时南还是有些怀念17年前的那枚国产金币巧克力,两瓣的金色圆形包装纸扣成一枚金币巧克力,把包装纸开,圆形巧克力上印着一只猴子,还没塞进嘴里就能闻到可可脂的气味,吃到嘴里,舌尖都是甜香精的味道,有点奇怪,绝对谈不上好吃,甚至真正的巧克力味都少得可怜,但是……就是很难忘。

    巧克力能让人心情好,对于时南而言,仅限于17年前的那独一块而已。

    …………

    北顾在视频里还在给时南介绍自己的剧组。

    “南哥,我在A组拍,全程跟着张琮导演啊,你张导脾气好不好啊?会不会动不动就骂人?”

    “张导为人还是可以的,你只要不为了别的通告请假,不迟到,台词背好他就绝对不会为难你。”时南安慰。

    “呼,那就好那就好。”北顾拍怕胸脯一副怕怕的样子。

    “对了,今天你的片酬都到账了,我找人给你存了一份理财。”

    “什么片酬?”北顾傻乎乎脸。

    “《财爷阿川》的片酬啊,已经下映了。电影票房好,宏哥很开心,下次还找你合作。”时南轻笑。

    “好啊好啊,宏哥剧组好玩,丽丽姐他们人都很好。”北顾兴奋起来,“对了,南哥从我的片酬里拿一部分出来帮我投个保险吧,受益人填你和包子。”

    “怎么想起来保险的事?”

    “今早沈佟看到我的,他他刚买了而一份大额保险,受益人是他妈妈。我想了想,觉得虽然没什么用,但是买了就会显得我特别爱你。”北顾嘻嘻哈哈没有正形,结果把时南也逗笑了。

    “你的保险公司早就给你上了,不过你可以猜一下你浑身上下最值钱的是什么?值多少。”时南有心逗他。

    “我的鼻子?眼睛?帅脸?200万?”北顾配合着猜。

    “不,是腿和腰。”

    “……?等下,腿?腰?怎么听起来不太正经???”北顾震惊。

    “嗯。毕竟我是穿最贵的貂,搂最细的腰的南哥。我家北的细腰怎么能不上个2000万。”时南表情严肃,十分正经。

    “2000万???”北顾再次震惊。

    “腿1800万,单只。”时南点头。

    “等等……保什么?不长胖吗?”北顾doge脸。

    “什么都保。包括以后我在上面咬一口,留个牙印都不太行,会减价。”时南依旧正经脸。

    “……”北顾脸红了一下,曾经含蓄内敛,谦谦君子的南哥变了,竟然张嘴不草稿的就黄话,遂立刻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沈佟来找我了,他想问问我咱公司能不能收留他。”

    “沈佟吗?你们原来公司的那个?”

    “对。我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但是我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直白坦诚。”北顾哭笑不得。

    话今早,到了剧组后北顾先去和导演以及其他主创了招呼,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同上楼的沈佟。

    阿文今早还专门提过沈佟的事:“我得提醒你下,我觉得你也感受到了,这次沈佟就是想抱你大腿。北顾,我们都是自己人,绝对相信的你的人品,也知道你就是乐于助人,傻好心。但是你千万要记得你是一个已经结婚的男人了,注意一下,不要和他在私下有过多的接触,万一出什么黑你的负|面|新|闻,你申通圆通韵达顺丰的脚踩几只船,那就不好了……”

    北顾当时被雷了个外焦里嫩、滋滋作响,虽然他和时南结婚,也爱时南爱得深沉,但是却鲜少把自己放在一个弯男的角度,究其原因是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弯的,只是恰好时南是男的罢了。因为从头到尾,他扪心自问好像也对其他男人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现在阿文一提醒,他才有了点已婚GAY的自觉。瞬间站直立正,连连保证点头。

    “要是沈佟真的有心和我们公司进行工作上的合作,那欢迎。毕竟他的确还算个好演员,但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我会紧紧盯着,到时候如果我出手了,你也别太走心,我就是提醒你一声,别多想。”阿文拍拍他的肩膀,勉强算是安慰了一下北顾受到惊吓的脆弱心脏。

    结果阿文一语成谶,北顾和沈佟在电梯一相遇,沈佟就忍不住了:“北哥,您一会儿忙吗?我有些事想问问您,工作上的。阿文哥在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