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初在家，古研白天没有再出门，而是在家里陪着他。哪晓得一向爱出门的元珀也跟着留在了家里。

    儿子们都在家，古镜也没心情去工作，让阿甲陪着卓君尧去集市，自己留在家里照看孩子们。

    约莫中午的时候，古家来了客人。

    去开门的古镜一眼看到来人是七哥，已经猜到了他们来的目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大枯树’底下坐着的三个孩子。初在古研的指导下，抓着头顶上垂下来的枯树枝，正在努力学着控制他的双脚，走路呢。

    “镜子！”七哥人在门口叫了他一声后，目光顺着古镜的视线看向了后方，看到了初的侧影，“我就猜着是被你们给带回来了。”

    “进来吧。”古镜让开门口，让七哥进门。

    七哥并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个得力助手——安洋。是‘团村’战力最强的一位年轻人，也是深得七哥信任的家伙。

    安洋老老实实地叫了古镜一声，“古哥！”

    七哥进了院子，朝着‘大枯树’底下快步走去。

    古研看到了他俩，知道他们是为初来的，松开了扶住初身体的手，朝他身后指了指初回头，看到了七哥，怔忪地在原地僵了一会儿，回头看向古研时，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

    古研安抚地朝他笑了笑，拨开身边的树枝走了出去，“七哥来做什么？”

    “我……来接这崽子的。”七哥指着初道。

    “可是他妈妈不要他了。”元珀哪怕是不喜欢初抢了自己的哥哥，这时候也是帮着初话的。只是这话得有点儿太直白了。

    初不自觉地垂下了脑袋来。

    “没有的事，他妈妈要把他找回去呢。”七哥看到初的样子，想着用这话安慰孩子。

    初听了之后，抬起头来，眼睛里头有亮光闪过，很快地就懂得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是初想和我们在一起。”元珀这句话的就到位了。

    初感激地看向了元珀。他知道元珀不怎么喜欢他，却能够在这时候帮他话，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古镜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七哥。到屋里谈吧。”

    七哥见初穿的整齐，洗的干净，知道古家人对他是好的。只是……他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跟着古镜进了客厅。

    古研叫了阿丙伯伯过来把初抱上，带去了后院玩，他则一声不吭地坐到了客厅的一角，摆明了要听他们谈什么。

    “镜子。他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我怕你们……无法承担他一辈子。”七哥坐下来后实话实道。

    “七哥，我们一家是什么样的，你还不知道吗？”古镜不以为然。

    “我知道，你们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不过，情况不是那么简单的。”七哥有些难以启齿。

    “但无妨。”

    “坏就坏在这孩子的妈身上。”七哥解释道，“他那个妈，怎么呢？以前就曾经有过把孩子送人的例子。最开始的时候，孩子才出生没多久，发现身体上有毛病，她就不想要，结果由我做主，送给了村里另外一对夫夫。人家把孩子抱回去了，养了几天，也没嫌弃孩子畸形。谁想到过了几天，他那个妈就后悔了，哭着跑到我家去求我把孩子给她要回去。她到底是孩子亲妈，我能怎么样呢，厚着脸皮去要了回来。本以为是他这个妈良心发现，哪e網.xītxt.ｃōm`知道不到两个月，又自己把孩子送到另外一户人家家里……人家也好心给这孩子吃了两天的饭，她又跑上门去，哭天抢地地把孩子又抱了回去……这样弄了几回，村里人都躲着他们母子。她前几天还想把孩子送人的，这次……没人敢接手了啊。”

    “脑子有毛病？”古镜问道。

    “谁知道呢？我们又不是医生。”七哥长吁短叹，“不知道她这样折腾是想干什么？问她她也不清。有时候觉得她脑子有些问题吧，有时候又比正常人还要精明。”七哥继续了起来，“这不，昨天白天还得斩钉截铁的不会后悔，到了今天早上就跑到我家，睡在地上滚撒泼，让我一定要帮她把孩子找回去。丢孩子的地点也是她告诉我的，我去了问了问周围的开荒人，是被开着车的有钱人捡走了，一听形容就知道是你们，这不，我紧跟着就找到这儿来了。”

    “确定她不是精神分裂？”古镜有些怀疑，“如果是的话，就更不能把孩子给她了。”

    “这件事我没有办好。为了确定她把孩子丢在了哪里，我是亲自带着她去找的地点，她当时也听到了孩子是被你们捡走的消息。我的……坏，就坏在这里了。”七哥烦闷地抓了抓脑袋。

    古镜也跟着变了脸。

    “我后来来你们这儿，没敢带她。不过，她既然知道是你们家，我怕那孩子留在这里……她迟早会找上门来。”

    古镜‘呵呵’笑了两声，“七哥！你……你一向细心，这件事怎么就这么大意了嗯。”

    “我带着她去找孩子时，也不知道孩子是被你们捡走了啊！”七哥也很委屈。当时一起去的还有其他几个人，听到开荒人形容‘开皮卡车，带着两个金童，还有三个大人’，他还没来得及什么，旁边的人就已经脱口而出，‘莫不是古哥家的人？！’哪怕他当时想阻止都来不及，已经被旁边的初大嫂给听到了。

    本来七哥要来古镜家，初大嫂也想跟着一块儿来的，被七哥硬是给搪塞回去了。按照这女人的路子，一旦知道古镜家的具体地址，还不得跑到人家家门口来哭喊？

    “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古镜百思不得其解，觉得七哥也没有的很清楚。

    “所以啊，你还是把孩子给我带回去吧。这次带回去后，我会多关照他的。”七哥不想给古家添麻烦。人家把那块地和山包都送给他们了，这几年也陆续帮了他们不少忙。人情还还不完呢，可不能给人家制造麻烦。

    不管初大嫂是有目的也好，还是纯粹的只是折腾着玩儿也好。七哥都不能把那孩子留下。

    村子里的人虽然知道古家具体住址在哪儿的不多，可是知道古家‘研粮油加工店’的却不少，只要有心听，找过来是早晚的事。

    古镜沉思了片刻后，认同了七哥的法。

    他是很同情初的，也愿意收养他，但，前提是不能有任何别的麻烦。

    现在这个社会，人们的思想太复杂了。他不敢赌，不想拿自己家的安宁去赌。

    “就不能……让那女人和他彻底断了关系？”古镜还想再争取一下。

    “您觉得可能吗？”七哥笑了，“毕竟是血缘亲人。就算是闹到警察局，人家也有权要回自己的孩子啊。”

    “这倒是。”古镜扶着额头，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等到再抬头，他首先看向古研的方向，“儿子……”

    古研懂得这件事的难处，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往后院儿走去。

    元珀悄悄地躲在后门口，把他们的话也听进了耳朵里。见到古研走过来了，他赶紧跟了上去，“哥！”伸出一只手去拉古研的手。

    古研暴戾地甩开他，朝着平房跑了过去。

    阿乙伯伯正在给初量身长，准备亲手给他缝制一件衣服，看到古研跑进来了，阿乙伯伯笑着喊了他一声，“大宝！”

    古研目光紧紧地盯住了床上放着的初，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看进了他那茶色的眼睛中，一字一句地问着他：“这个家和你妈妈的家……你选哪一个？”

    只要，只要他‘这个家’，古研有觉悟，哪怕用些不好的手段也要帮助初摆脱他的母亲。

    “妈妈？”初的瞳孔里头绽放出喜悦的光芒。

    古研看到那阵光后，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哪怕她再怎么不好……也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角色，对吗？

    初伸手摸了摸古研的头。他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这种事他经历过……新家和妈妈的家，他知道其中的区别。

    妈妈……要带他回家了。

    不，这次，他要跟妈妈回家。

    不回的话，妈妈也会跑过来这个家的。

    “你……真傻。”古研的笑容有些难看，他在极力掩饰自己欲哭无泪的表情。

    他不应该问这孩子意见的。他是个不懂得仇恨的孩子……每个他这样的孩子，都是天使呢。怎么会懂得，自己做的是多么糟糕的选择？

    古研转过身去，迅速地揉了一把脸，快步走开了。

    “哥！”元珀似懂非懂地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选择跟上了古研。

    初藏起了自己暴露在外的手脚，面前的衣襟湿了一大片。

    古镜吩咐着阿乙帮忙给初收拾东西，把家里孩子不需要的都给他带走。

    古研闯进来见到他们的动作，冲他们大喊了起来：“不许收拾！不许给他任何东西。”

    “大宝……”阿乙伯伯不敢相信自家懂事的大宝这时候会出这么的‘混账’的话。

    就连古镜都对古研的言行不满了，“研！你心里不好受我都明白。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不许！”古研冲过去把那个包袱推到地上，胡乱地划拉了几下，“什么都不许给！”

    古镜的脸色变了。他从不对古研发脾气的，但是今天，却不得不发发威。古研不理他们也好，疏远他们也罢，他们做父亲的都能接受。唯独这一点，这已经涉及到人品道德的问题了，不能再放纵他。

    古镜上前去狠狠地扇了古研一巴掌，“不许瞎胡闹！”

    得到消息匆忙赶回来的欧雷和卓君尧跑上楼来，看到的就是老婆儿子的这一下。“老婆！”两位爸爸冲过去扶住了气焰旺盛的古镜，“有话好好，不要对孩子动手啊！”

    “……还会回来的。”古研挨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捂着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不给东西，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