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内外都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张发疯似的脱掉自己身上的衣物，试图跳进院墙之内，把墙边那只进化种给带出来，带到自己的身边，紧紧地拥抱住他。

    身边的战友们一起冲上去拦住了他。

    不是不同情，不是不感怀。只是，不能让战友这么做。

    他要是进去了……那帮进化种们能瞬间把他吃得一干二净。

    别看他们现在是清醒的，谁都不晓得下一刻他们还是不是有意识。

    “哥！哥——！！你等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张的哭喊声如杜鹃泣血，声声催人。

    那只趴伏在地上的进化种努力地仰着脑袋，此时双眼是正常的颜色，一直认真盯着他的兄弟，量着他脸上每一处，眼角不断地淌着血泪。

    他的两个同类走上前来，此时的他们也是正常的瞳色，能够一脸平静地和外面的敌人们互相对视着，通过视线传递情绪。

    当大家全都安静下来后，才有功夫去仔细地观察彼此。

    这群围攻他们的进化种们身上穿的都是普通人的衣服，有些人还是工厂的制服——他们都是外城的居民。

    “抱、歉！”这两个之中有一个能话，就是舌根儿有些僵，的挺不顺畅。他的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向谁的，围墙外面那群军人们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脸上悻悻的。

    元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古研的身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我们走吧！”古研道。

    “去哪儿？”

    “找，欧文！”

    元珀去向他们的负责人告别，得到了对方批准才能离队。

    两人转身走了不远，就听到后面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

    枪声之中夹杂着的还有张那荒腔走板的哭喊声。

    ‘抱歉’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们离开的时候，围墙里那群进化种们再度被操控了意识，暗红色的血瞳一个个地重新出现的时候，队长果断地下达了击毙他们的命令。

    这是战场，是对决，是生与死的抗衡。对方不死，他们就不能活。

    哪怕知道那些都是自己的亲人、朋友、同胞……也不能心软。

    消灭这些卒，并不是现在最重要的。得尽快地把欧文逼出来才是。那个家伙才是罪魁祸首，除掉他……或许，还能有些转机。

    “他到底躲在什么地方？”古研问元珀。

    “驱逐剂都出现了……他怕是躲不了多久了吧？”元珀道。

    “你如果是他现在会做什么？”古研又问。

    “只有大量地使用那种特殊进化种了。”

    古研缓缓点头，“不知道那些特殊进化种的尸首，有没有处理干净？”

    “咱们不是告诉习叔叔了吗？”元珀不晓得古研心里的忧虑。哪怕现在形势已经渐渐转向他们这边，古研心头还是被蒙着一片阴影。

    “普通进化种分食掉特殊进化种身上未曾特殊化的肢体器官，就能慢慢地转变成新的特殊进化种。”古研叹了一口气，“牺牲掉一个特殊进化种能够得到好几个，所以咱们会在岗哨那里看到那么多断肢，那些断肢都是特殊进化种身上出现异变的部位，这个部位不能吃。岗哨那里是一个培养特殊进化种的基地”

    “我把他逼到现在这一步，他依然没有现身，实话我有点儿拿不住他是什么性子的了。”古研难得这么的消沉。

    元珀默默地揉揉他的掌心，“他不出来明情况还没糟糕到让他出来的那一步。”

    古研也只好相信事实如此。

    “我们速度快，赶去增援大刘吧。也不知道他那里怎么样。”元珀提出了一个建议。古研这一次是跟着他走。

    等他们赶到大刘被围困的金库的时候，那里除了留下一地的尸首之外并没有活着的人。

    元珀在尸体堆里翻找片刻，没有找到大刘，倒是发现了大刘儿子的尸首，并没有异变，而是胸前中了枪当场死亡的。

    这里头还有一些尸首是中弹而亡。看现场的情况来看……更像是出现内讧。

    最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元珀把几具中弹而亡的军人们抬到了一处地方，看着他们已经苍白了的皮肤，神色有些茫然地望向古研，“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古研摸着他的后颈肉，语气沉重的像是缀着万斤重担，“我也不懂，为什么敌人的队伍里不会出现内讧，我们的队伍却会出现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情况。”

    这个地下金库易守难攻。如果不是内部出现问题……应该能够坚持到增援的到来。

    “有时候……我真的不想管这些人。还不如让他们都变成进化种的好。”埋藏在古研内心深处的那股阴霾，借由着这场变故从他的口中爆发了出来：“救他们……有什么用！！！！古研身边的空气爆开好几多火花来。元珀用力地抱住了他，“不要这样！大宝，这些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们能够去干预的。至少……这样的并不是大多数。还有很多、很多……他们是无辜的。我们只要想着他们就好。”

    古研这顿脾气发出来之后，心里反而舒服了不少。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继续检查这里的情况，根据遗留下的痕迹判断道：“还有一些逃出去了。我们速度快一些，赶紧追上他们。”

    他现在只能祈祷，逃出去的那些军人们能够好好地活着。

    这两人顺着滴落的红色血迹一路追出去两里地，在路边又看到了两具尸首，不远处的建筑工地上传来了零星的枪声。

    顾不得检查眼下这两具尸首的样子，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那里飞奔而去。

    一脚踩在堆放起来的预制板上，古研顺着声音眺望过去。就见建筑工地周围聚集了五十几只进化种，而他们包围的那栋未建成的大楼里头，零零星星，只有不到三十号的军人，还有四十多名普通人。

    普通人躲在军人的身后，手上连支武器都没有拿着，还能听到年轻女人不满的尖叫声：“不是了有增援的吗？增援在哪儿！你们这帮吸干纳税人鲜血的吸血鬼们！！”

    古研没有在人群里发现大刘的身影。旁边的元珀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看，那里！”

    古研顺着他的手指头看过去，看到了那群进化种当中，僵硬地迈着步伐走动的大刘。

    脑子一下就懵了！

    他们还是来晚了吗？！

    .x网ｍ.xītXt.　　“将军——您清醒一下吧！我是石头，您还认得我吗？！”从未完工的大楼里传来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同样年轻的军人，军人一手端着枪，脸上挂满了眼泪，正从窗户里面探出一只脑袋来向下方喊话。

    “他是怪物！要追杀我们，你还和他什么。开枪！开枪死他！！”

    “闭嘴——！闭嘴！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人，你们害死了将军的儿子，又害得他变成现在这样，我为什么？为什么要保护你们！你们这群恶心的垃圾！”年轻战士对他的将领感情很深，因为亲眼目睹的事情，他现在已经分不清是正是邪，是善是恶了……他满腔的愤怒化作的怒吼和凶狠，要不是上面还有队长管束着，一定要保护这群垃圾，他真的……真的很想把他们全都丟出去，让他们也变成他们口中谩骂着的怪物们。

    “是你们的将军自己跑出去被那些怪物咬伤的。”有人不服气地喊道。

    “你们死了他的儿子！他跑出去是为了引开他们，你们有没有良心……”战士‘嗷嗷’地大哭了起来。太委屈太不甘了！

    他所有的信念，坚持的正义到了现在全都变成了一个笑话。失去了精神领袖，失去了敬爱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穿着这身衣服的信仰是什么了。

    古研再度看向大刘的方向。和别的进化种双眼通红不一样，他的眼神是正常的。

    这意味着他，此刻是有自我意识和思想的。当然他也听得到战士的声音，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悲哀，之后很快就被浓得化不开的怨愤取代了。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是正常的可以思考的。他跟随着脑袋里那声音的召唤，一路追着自己的手下和曾经保护过的人来到了这里，亲眼看到他的手下一次次因为救人被留下，他没期望那些人能够感谢他们，但是……也不想听到他们这般狼心狗肺的话。

    他恨，恨的同时内心深处又有些阻碍这些恨意发散的感情存在。他作为军人的职责在儿子被死的那一刻，应该就消失了吧。那为什么，他还有那种感情？

    他不欠这些人什么了。其实在冲出去引开这群家伙的时候，他有机会自己跑掉的，但他没有动，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被咬了一口，对他来，做人所承受的痛苦太多了……他不想去思考，也不愿意去接受现实。被咬了就会转化，变成了受驱使的丧尸，他就什么都不用记得，也不会难过了，甚至……

    他可以放开獠牙和利爪，大肆报复！

    报复那群……杀掉他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的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