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男权社会中，男尊女卑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不仅仅是男子对女性的蔑视，更多的是女子对自己的轻贱。

    哪怕是看似已经男女平等的21世纪，也还存在着众多对女性的苛责与轻视，有平权主义者想要发表意见，还时刻可能被冠上女权的帽子。更遑论是古代这种从就受到了洗脑教育的女子，这种环境，这种世态。

    莫曼若自觉还算有自知之明，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从未产生过要在这里宣扬什么男女平等的观点。只是面对像孔亦舒这样的女人，自己将自己禁锢在深宅中勾引斗角，还是忍不住想要劝一二。一是因为，在她眼中孔亦舒要比乐正茹聪明；二便是江浩的原因了。

    最开始进府的时候，她因为心疼江鸿，面对江浩的时候本能地就不喜欢。可是这次江浩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情，就让她不免唏嘘了。

    无辜的孩子因为娘亲争宠，把自己赔了进去，多可笑的事情。

    莫曼若希望孔亦舒能够想明白，什么才是对她最重要的，但如果孔亦舒执迷不悟，非要一颗心扑在怎么留住江卓的心身上……从此以后她也不会再过多劝。

    不过是尽自己的能力，无愧于心罢了。

    桌上的茶盏已然冰凉，莫曼若端起来饮了一口，即使是最上品的君山银针，也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那股醇香，变得有些寡淡起来。

    茶如人生，人生如茶。即使曾经拥有最热烈的东西，可最终还是会归于平淡。

    孔亦舒伏在地上的身子渐渐又直了起来，眼泪冲散了她脸上薄粉，显得十分狼狈。莫曼若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耳旁炸响，令她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但心底里却是实实在在地后悔起来。

    若不是因为之前王妃性格软懦好欺，她也不会越来越大胆，最后竟萌生出妄图取而代之的心思来。现在倒好，彻底得罪了王妃，就算她日后表忠心，恐怕也不会再被相信。

    一时间，孔亦舒真痛恨自己先前的鬼迷心窍，好在莫曼若后来的话又令她稍稍安心了些。

    莫曼若最后的话虽是警告，但也是提醒，告诉孔亦舒如果以后安分守己，她并不会为难。这个结果，对于现在的孔亦舒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她连忙俯身磕头，语带感激：“妾身多谢王妃开恩，日后定然谨守本分，好好侍候您与王爷。”

    听她三句话不离江卓，莫曼若就知道自己的话恐怕是白了。不过也正常，如果几句话就能改变孔亦舒身为古代女子根深蒂固的想法，那她恐怕还要担心其中有诈了。

    “你回去之后闭门禁足一月。”莫曼若想了想又补充道：“再抄两部经文吧，静静心。”

    孔亦舒做出这种事情来，不做惩罚是决计不可能的。更何况，连江卓都被她算计了，莫曼若觉得等到那个明显锱铢必报的江卓空出手来，恐怕孔亦舒的惩戒更甚。

    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就势必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莫曼若为江浩觉得可惜且悲哀，却并不会因此同情孔亦舒。如果不是她以江浩的安危犯险，就不可能让人钻了空子；若非她自食恶果却又心有不甘，也不会犯下今天的错误。

    显然，孔亦舒也明白自己这次躲不过惩罚。因此对于莫曼若的处置，她非但没有露出不愿，反而感恩戴德地又磕了个头，口中殷殷道：“妾身写过王妃。”

    若非必须，莫曼若也并不爱和这两个侧室交道。正事完了，她又敷衍了几句，便端起了茶盏。

    除了贪婪心大之外，孔亦舒能够成为王府侧妃，也并非是没有眼力见的人。主人端茶，便是委婉地送客之意，她立刻知情知趣地告退了。

    莫曼若也不留她，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孔亦舒退出正房之后，原本还挺直脊背的莫曼若立刻软了下来，靠在紫檀木圈椅背上，随手从桌上的果盘中提起一串葡萄。

    时辰尚早，江鸿午歇未醒，莫曼若一个人坐着也没什么意思。谁知刚算也回屋躺一会，便有下人来报，莫大姐来访。

    莫凤婷。莫曼若看着前来禀报的丫鬟，手指在紫檀桌面上轻敲着，若有所思。

    又是一个需要浪费心神的人。

    据翠珠所，真正的江王妃和庶姐的关系很好，甚至透露出她愿意嫁到江王府，也有几分原因是为了救这个庶姐的性命。如果江王妃真的和江卓鹣鲽情深的话，或许莫曼若当真就相信这个法了，然而现在看来，明显是疑点重重。

    莫凤婷身体羸弱，需要靠江王府的药材保命，真正的江王妃便嫁了进来。这其中有一个必要的条件，就是江卓是想娶真正的江王妃的，甚至愿意为了娶她而出手救莫凤婷。

    可是江卓明显并不喜欢自己娶进门的王妃，不仅仅是莫曼若刚进府时便看到的那一封休书，更多的是她从江卓眼里看到的戒备。自己目前这个王妃的身份，在他眼中是需要戒备的。

    也就是，江卓并不是心甘情愿娶了这个王妃的。要么是被人逼迫不得已而为之，要么就是为了利用江王妃出身莫丞相府，有利可图。

    这两种情形无论是哪一种，对于莫曼若而言都不算什么好事。

    既然江王妃和江卓的婚事都是暗藏玄机，那么，江王妃和莫凤婷这个庶姐的情谊，又有几分真？莫曼若无从确定，只是本能地戒备着莫凤婷。就像江卓不放心她一样。

    莫曼若记得，自己初来江王府时候是借着王妃失踪，当时无论是包子江鸿，亦或是贴身侍婢翠珠，看到她的时候情绪都很激动。可是那个时候，这个看似和江王妃很亲近的庶姐，却从始到终都没有出现，让她一度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人的存在。

    这算是哪门子的姐妹情深？

    莫曼若从翠珠手中接过帕子，将沾着葡萄汁的指尖擦干净，随后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等着莫凤婷的到来。

    禀报的丫鬟退下后片刻，莫凤婷便一袭浅色衣裙袅袅而来，身上还披着青色缠花披风。

    平心而论，莫凤婷的颜色算不得出众，她又久病，从脸色至姿态上都透露着病态。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丝病态，为她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气质，再加上她善于扮，五分的美也能平添到八分来。

    莫曼若看着她耳畔垂落的几根发丝，以及面上均匀的桃花粉，便知她出门前定然是细细装扮过的。脂粉只是遮了瑕疵，并未掩去她苍白的面色，却令她看起来越发娇弱。

    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莫曼若自然地流露出友善的神情，笑着对她道：“姐姐快坐。你怎么想起来过来了？”

    莫凤婷解开披风，跟在她身后的丫鬟立刻接了过去，然后抱着披风立在了她身侧。落座后，翠珠捧了茶前来，奉茶时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姐”，换来莫凤婷感激一笑。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今日孔侧妃院子里出了点事，所以过来看看你有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莫凤婷姿态优雅地端着茶盏，轻啜了一口，“紧实挺直，汤色澄澈，这应是极品的君山银针。王妃屋里的茶果然是珍品。”

    莫曼若怔了怔，回过神才连忙道：“姐姐若是喜欢，待会走的时候带走些就是了。”索性不是她的东西，送起人情来也不心疼。

    关于莫凤婷对她的称呼，莫曼若也曾就此问过翠珠。翠珠告诉她，最初莫凤婷是按照在莫家喊她“若儿”的，后来突然就既然莫曼若已经嫁到了江王府，再这么称呼便不合规矩了，从此才改成了王妃。

    称呼的变化，也让莫曼若愈发怀疑两人之间的姐妹情。

    莫曼若上一次见到莫凤婷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庶姐在府中过的日子应当还不错。她没有去过莫凤婷院里，不知道她住的地方如何，只是莫凤婷的衣服便能看出几分端倪。

    她的衣服虽然看起来普通，绣花也都十分素气，然而料子却都不差。

    不过无论内情如何，现在都不是深究的时侯。莫曼若微敛神色，将思绪收回。

    与此同时，莫凤婷品着盏中清茗，同样思绪蔓延。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妹妹与从前相比，似乎有了些变化。譬如今日，若是往常，莫曼若总是一见面便迎了上来，而不是始终坐着。

    是她察觉了自己的心思，所以刻意疏远了？

    莫凤婷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不着痕迹地暗瞥了莫曼若一眼，却并未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悬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的同时，莫凤婷也在心中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沉得住气才是。毕竟她现在之所以能够住在江王府，过着呼仆唤婢的生活，毕竟还是沾了莫曼若的光。

    心中这样想着，听到莫曼若要让她带些茶叶走时，莫凤婷温笑着推拒了，“多谢王妃美意，我也不过是随口一罢了。我身子不好，大夫叮嘱了平日里不能饮茶过多，有什么好茶给了我也是浪费，还是王妃自留着吧。”

    二人又亲亲热热地寒暄了几句，莫凤婷才正式进入了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