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原之所以这么，是怕公孙翊从此踌躇满志，谦受益、满招损，这个道理纯原再明白不过。

    公孙翊笑了笑，道：“你的也有道理，不过做人还是得留点念想对不对？”

    纯原不置可否。

    公孙翊自讨没趣，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公孙翊恢复能力本就极强，虽然方才将自己的元神分出一部分附到绝尘剑上，但此刻已经恢复如初。

    公孙翊站起身来，道：“咱们走，也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等着咱们。”

    纯原道：“走一步算一步。”

    两人就这样并肩往前走去。

    公孙翊本以为前方又会有许多艰难险阻，但没想到一路下去畅通无阻。

    两人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这条路尽头，路的尽头是一道向四周延伸的墙壁，无论是墙壁上方或者左右两侧似乎都没有尽头。

    公孙翊道：“看来这是条断头路，咱们回头另觅出路。”

    公孙翊完，转身就要走时却听得纯原道：“且慢。”

    公孙翊回过头，疑惑道：“怎么了？”

    “你看。”

    公孙翊顺着纯原指尖所指的方向望去，在墙体的右下方似有一物。

    公孙翊在黑暗中只能瞧见一丈内的景物，便往前走了几步，好一探究竟。

    公孙翊仔细一瞧，心中不由得错愕，原来纯原所指的那件东西竟是一具白骨。

    公孙翊心道：“这是怎么回事”

    纯原走到公孙翊身旁，道：“似乎不只这一具。”

    公孙翊便和纯原继续沿着墙壁的右侧走，地上零零散散竟有好几具白骨！

    九州的最南边是荆州，荆州虽然比不上豫州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但灵气亦是比其他几州充裕，故而荆州境内修仙门派亦是不可胜数。

    在荆州的最南侧乃是五岳中的南岳衡山，风水得天独厚、钟灵毓秀，灵气之浓郁已经不亚于寻常的仙山，故而从山脚到山顶修仙门派耸立，但千百年来各自为营，互不轻饶，一直相安无事。

    在衡山半山腰一处隐匿之地，有一名为观海门的修仙门派，门派中弟子数量稀少，在衡山众多修仙门派中并不起眼。

    观海门的祖师后堂中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人，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酒糟鼻、招风耳，形貌猥琐，和仙风道骨的天玄真人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道人所穿道袍的两只袖口各绣了一条蛟龙，蛟龙的双眼灵动，仿佛是活物一般，但穿在老道人的身上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让人感觉是在暴殄天物。

    老道人身前有一名模样年轻的男子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男子身着长衫，身子修长，英俊潇洒，若论外貌不知道比他面前的老道人好出多少，若是公孙翊在此定然能认得出这名男子便是他当日在那座古宅相识的李月明。

    而李月明身前的那名老道人正是为他传道授业的师傅，也是观海门门主，道号“忘语”。

    忘语道人修为极高，算是湖海境修士中的翘楚，一般的金丹境修士也不是他的对，故而虽然观海门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修仙门派，但忘语道人在荆州却算是有名气，再加上他为人古道热肠有侠义之风，时常周济山下的凡人，所以荆州境内的大多修士都对他礼让三分。

    忘语道：“月明啊，你可知道为师为何让你们师兄妹三人外出历练，并且让你们远离荆州啊？”

    李月明不假思索地道：“师傅是想让咱们三人在外磨砺道心增进修为，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修仙一途也是如此，若是只知道闭门造车则修为早晚要止步不前的，而师傅之所以让我们远离荆州是因为以师傅在荆州的名声，无论是山泽中的妖魔鬼怪亦或是闹市中怀有歹心的人族修士都会对咱们退避三舍，如此一来便达不到磨练的目的了。”

    忘语抚须而笑，道：“你子果然聪明，为师的这一点心思都被你给看透了，不过你老是喜欢一些文绉绉的话，师傅就不太喜欢了，师傅自被你祖师收为弟子，从只知道修仙一事，没读过多少书，你的很多话为师听起来都很费解啊。”

    李月明笑道：“师傅你也知道，我之前是个读书人，话习惯了这样，不容易改掉。”

    忘语点了点头，道：“改不掉也好，做人嘛，还是应该不忘初心。唉，当年师傅收我入门的时候我天资极好，定能振兴我们观海门，不料几百年过去了，咱们观海门还是这样不温不火，记名弟子也就数十人，而亲传弟子这么多年下来也仅剩下你们三人了，我啊，还真是没用，愧对我师傅的一番心血。”

    “师傅我啊，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高不成低不就，想要将体内那片汪洋凝聚成一颗金丹却又怕从此断了登天路，但若是不成为金丹境，又想不出其他方式在登天路上走得更远，你师傅我还真是窝囊。”

    李月明道：“师傅你有什么话就直，和我不必拐弯抹角的。”

    忘语看着李月明，原本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些，“你啊你，也是太过聪明，为师想趁和你发发牢骚也不行。唉，你虽然二十出头才被我收为弟子，但如今只过了十多年便已经是湖海境的修士，看来再过不久就要超过为师我了。”

    李月明虽然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但实际年龄已经接近不惑之年，修士引天地灵气入体，衰老得极为缓慢，故而李月明才看起来如此年轻。

    忘语接着道：“你们师兄妹三人中就属你天赋最高，心性最好，楚雯天资虽然也不错，但遇事缺少主见，容易随波逐流；而马刚脾气太过火爆，容易意气用事，你这个当师兄的还是要多多关照他们才是。”

    李月明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

    忘语道：“你天资虽好但切记不可骄傲自满，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世间修道之人这么多，最不缺的便是和你一样的天才，谁能走到最后，谁才能笑得最好。”

    李月明道：“师傅放心，弟子明白的，”

    李月明蓦地想起了那日在宅院遇见的公孙翊，公孙翊的天赋之高世间罕有，李月明忖道：“若无意外，他如今应该已是湖海境的修士了。”

    忘语接着道：“你明白就好，这样师傅便放心了。”

    李月明疑惑道：“师傅你就是要这些？”

    忘语喟叹一声，道：“接下来的话你不可告诉他人，即便是楚雯和马刚也不可以。”

    李月明心中虽然错愕，但还是点了点头。

    忘语这才接着道：“大约是十二年前天地间突然出现了异象，而从那之后世间便出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你们读书人有句话叫‘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概就是这样意思了，前日我不惜损耗真元占卜了一卦，卦象上天地又将迎来一场浩劫，短则一月，长则半年，早晚是要来的，在这场浩劫之中，会死很多人，没有谁能够幸免，明日你便以再度外出历练为由，带着马刚还有楚雯离开，那些不入流的记名弟子若不嫌麻烦也可带他们离去，你们离开之后离九州越远越好，最好是逃到海外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门派的香火传承就指望着你们了，你的天赋远胜为师，一定能振兴咱们观海门的。”

    李月明问道：“那师傅你呢？”

    忘语笑道：“师傅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比你们精明，早早准备好了退路，师傅知晓一处与外界隔绝的秘境，等到劫难来临之时为师便藏身其中，不过那处秘境极，能容纳的人不多，你就不要怪师傅不讲情面只顾自己了。”

    李月明摇了摇头，道：“师傅你可真不会撒谎，我们的本事是师傅您教的，做人的道理也是师傅您告诉咱们的，师傅在外向来以侠义著称，又怎么可能撇下咱们独自龟缩在秘境之中呢？师傅你的想法我也大致猜得出，你是想让我们把众多师弟带走后，独自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浩劫。”

    忘语喟叹一声，道：“若是劫难到来人人都畏畏缩缩那世间岂非永无宁日？师傅活了一大把年纪，自知成仙无望，若临终之前这把老骨头还能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便不枉这一生了。”

    李月明神色坚毅，毅然决然地道：“师傅我和你一同留下。”

    忘语一听，恼怒道：“胡闹！难不成你还想在师傅面前逞英雄？”

    李月明道：“圣人有云，‘当仁不让于师’浩劫来临，我这做弟子的又岂能让师傅你一人出头？再者来，咱们观海门的修士修为虽然不高，但骨气还是有的，若是咱们这些做弟子的尽皆退避，岂不是让天下群豪觑了咱们？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咱们师徒二人舍身取义罢了，算不得了什么，能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值了！”

    忘语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弟，这臭脾气像我。既然如此咱们师徒二人便一同抵抗这浩劫，即便咱们两人在浩劫面前只能如同无根浮萍，随波逐流，也还是要和它斗上一斗，不定还能为后世之人留下一段佳话，岂不美哉？”

    李月明笑道：“师傅想得深远。”

    忘语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你这马屁拍的也不赖，比我当年好上一些。”

    李月明不再和忘语开玩笑，一本正色道：“咱们师徒二人可以留下，但却不能让其他师弟师妹卷入此事，否则咱们观海门定然元气大伤，不定还会断了传承，别的修士在浩劫面前都选择明哲保身，咱们观海门派出两员大将也算是对得起天下人了。”

    忘语点了点头，道：“的不错，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李月明思忖片刻道：“依照马师弟和楚师妹的性子，知道了此事的真相后定然不会就此离开，我只能向其撒谎，师傅你老人家准备在海外觅得一处仙山将宗门迁移过去，要他们两人带着众多弟子先去海外找寻有无合适的仙山，这样虽然有些不太合理，但他们两人对我的话向来深信不疑，这次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疑虑。”

    忘语点了点头，道：“的有道理，就按你的办，唉，但愿他们能理解咱们的一片苦心。”

    李月明“嗯”了一声，道：“那弟子这便去办。”完便站起身来，又向忘语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李月明走到一半，突然转过身来，道：“师傅，若真有来生，弟子还要拜您为师。”

    忘语笑道：“臭子，我还不稀得收你了，尽让老子为难。”

    李月明知道忘语的是玩笑话，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忘语喟叹一声，道：“师傅当年将门主传授给我的时候为我定下‘忘语’这一道号，就是希望我的话能少一些，唉，过了这么多年这一毛病还是改不了，话起来没完没了，一点也没有长者风范。”

    忘语瞧着李月明远去的背影，突然老泪纵横。

    “师傅，你总我除了天赋比你好一点外没一点及得上你，但如今看来，你的徒弟便比不上我的徒弟了。”

    “可惜了一棵好苗子啊”

    公孙翊瞧着这些白骨，心中惊疑不定，道：“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多白骨，而且这些白骨色泽晶莹剔透，想来生前都是一些修为高深的修士，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纯原答非所问，道：“这些修士修为虽高，但在大势面前还是不堪一击，唉，浩劫来临之时，谁又能置身事外呢？”

    公孙翊不理解纯原为何突然这么，但此时却也不想刨根问底，公孙翊扶着墙壁蹲下身子，准备仔细查看这些白骨，但公孙翊的刚一触碰到墙壁，墙壁便产生了一阵轻微的震动，紧接着便发出耀目的光芒。

    在这些光芒的照射下，公孙翊此时竟能看见身前三丈的景物。

    公孙翊顺着光芒的源头望去，只见墙壁上有三个字闪闪发光。

    “何为道。”